不一会,只听鼓声响起,那小官手捧一卷长幅,大声道:“豫章名士罗子轩雅作……”然后放声诵读起来,什么“楼立江汉,烟霞动武昌之华彩;鹰放神州,风云卷九州之浩气。”什么“人杰地灵,群星灿灿;物化天宝,名士攘攘。”他摇头晃脑,读得抑扬顿挫,再配以丝竹之乐,楼下众人听的懂得,心中陶然,齐叫一声好,听不懂的,也跟着起哄。
接着又有什么武昌大儒某某,江陵学子某某,刘渊越听越是不耐烦,从腰间取下胡笳,呜呜吹奏起来。
那声音悲凉豪壮,一下子将楼上的丝竹之乐盖了下去,就在这时,听得人群之中有人长叹道:“哎,在这里都听到胡笳,莫非是亡国之音。”那楼上乐工被刘渊胡笳之音牵引,不觉也奏出哀调,将这一句话衬托得更是如晨钟暮鼓一样分明。一些有识之士听得心里也是黯然,很是后悔为什么要凑这样的热闹。
那小官勃然大怒,喝道:“是谁这么大胆,想造反吗!”
刘渊哈哈大笑道:“匈奴人刘渊、荆州柳君毅在此,你可认得爷爷么?”他最恨别人骂他是奴才,从腰间一个口袋中掏出块小石子,用中指弹出,那小石子带着呼啸声打在那小官的嘴上,直打得满嘴牙齿差点掉光。那小官满嘴是血,一个晕眩险些载下楼来,他赶紧扶住栏杆,暗自庆幸自己手脚快,回家应该烧注香。
柳君毅大急,原来这刘渊天生就是个爱惹事端的人,他恨声道:“刘渊你自己要捣乱,为什么把我也牵扯进去。”
刘渊大笑道:“兄弟,人生天地之间,要么流芳百世,要么遗臭万年,否则百年之后只剩一个土包,没有谁记得你,岂不白活了一场。我这可是帮你啊!”
柳君毅觉得对方说的也对,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怒道:“算我倒霉!你简直是一派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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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另一端一道人影腾空而起,踩着下面的人头直奔过来,那人大声道:“刘渊,你这次还想跑吗?”正是夏侯玄。
柳君毅见他长相粗豪,一脸的虬髯,如钢针一般。这是天气还有些寒冷,他却只穿一件单衣,敞开着胸襟,胸前肌肉暴起。
夏侯玄手中一把玄铁重剑,当头劈向刘渊。刘渊急忙抽出钢刀一挡,巨响过后,两人都是连退两步,柳君毅连忙走开几步。
刘渊怒道:“你们夏侯家的人都像你这般婆婆妈妈的吗?纠缠不休,真不要脸!你以为我怕你不成。”挥刀和夏侯玄斗在一处。
广场众人本来悠然自得,不料却突然有此变故。众人大惊,拖儿带小纷纷四散逃开。一时场面混乱之极,夏侯玄施展不开手脚,又怕伤及无辜,一剑架开刘渊,退开一旁紧盯着他。
柳君毅心道:“这两人也不知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见面就要拼杀不休,若是我能化解就好了。”
楼上荆州刺史元洪怒不可遏,走到栏杆旁大声道:“好大胆的刁民,众军士与我绑了,违者格杀勿论。”他一番话说完,撇眼看见场中之人,大骇退回。
这时广场已经腾空,夏侯玄本要攻击刘渊,眼角余光看到楼上之人,正是义愤填膺,指着放鹰楼大声道:“刚才是谁说话,请出来相见!”
散开的闲人远远看着,心中都道这汉子真是好大胆子,竟然敢如此对一州长官说话。
刘渊冷笑道:“夏侯莽夫,没看清楚么,那是荆州刺史元洪。”
夏侯玄一听着名字,怔道:“不是那狗官么?莫非是我眼睛看花了。”转念又想此事非查个清楚,大声道:“请元大人出来说话。”
元洪心中惴惴,命下官出来传话道:“元大人是什么人物,不愿与你多做计较,念在你们只是逞口舌之快,不再追究,你等速速散去。”
众人只觉得匪夷所思,头一遭听管家对一个平民如此大度。夏侯玄心中狐疑,一个纵身上了对面房顶,远远看去,见当中一人,依稀就是事主。
夏侯玄大笑道:“原来真的是你这狗官!”当下纵身下了房顶,径直闯入楼去。武昌一带,民风文雅,治安极好,因此楼下只有数十个卫兵。哪里拦得住夏侯玄,被夏侯玄运剑如风,刺伤几个,余人齐声鼓噪,却再没人敢上前。
刘渊抚掌笑道:“过瘾,过瘾,夏侯玄要寻这荆州刺史的晦气了,柳兄弟,如此热闹,不可不看!”拉了柳君毅一并闯入楼去。他那白马却一声长嘶跑了开去。
两人上了楼,只见那萧放使一对判官笔,正和夏侯玄斗在一处,一众文人瑟瑟索索挤在一角,而几个彪形侍卫却护着信王陈玉和荆州刺史元洪。那信王正是作业江上发话的锦衣公子,而元洪却一幅精瘦的模样,额顶冷汗直流,朝楼下大喊道:“还不速去请王应雄校尉来保护王爷。”他和武昌校尉素来不合,因此当此紧急关头只好抬出信王的名号,好让王应雄不至于故意耽搁。
只见萧放一对判官笔如风一般点向夏候玄周身大穴,当真是如招招迅捷。夏侯玄却是重剑无风,每一击都是攻敌所必救。他招数看起来不太快,却往往先对手一步,萧放左支右挡,显然不敌。但一来恼怒此人昨夜在江上羞辱自己,二来背后有信王手下一众高手相护,因此他出手尽是博命招数。
夏侯玄斥道:“你再不知好歹,别怪我剑下无情。”只见他一剑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从萧放腋下穿过,将萧放衣袖割断。萧放只觉手臂一凉,大惊退开,直到对手已是手下留情,却又不敢示弱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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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背后信王陈玉道:“萧放回来,你不是他的对手。”
萧放瞪了夏侯玄一眼,退到陈玉身边。陈玉低声对他耳语几句,萧放一躬身,匆匆下了楼。
夏侯玄暗道:“就算你请来多少救兵,我也不怕。”他上楼时就已看好周围地势,心中早有退路。当下他重剑指着元洪道:“狗官!今日我不杀你,天理不容!”
元洪强作镇定喝道:“夏侯玄,我乃朝廷重臣,你今日无故杀我,日后也是难逃一死!你范阳夏侯氏势力再大,能大得过王法吗?”
夏侯玄吐了一口口水,道:“死生一事,岂是儿戏,我夏侯玄大好头颅,怎么能和你这等狗官相提并论。”言罢一个纵步上前,一手揪住元洪后襟,直拖到楼前栏杆处。楼下一众百姓看见,不由哗然。平素被元洪欺凌过的,虽不敢声张,都盼着夏侯玄一剑砍下去。
柳君毅心中混是不解,夏侯玄乃冀州人,而元洪在荆州为官,何故夏侯玄会甘冒灭族之罪,也要杀朝廷大员。
元洪浑身颤抖,一颗颗豆大的冷汗直冒出来,大声呼道:“王爷救我!王爷救我!”
信王陈玉素知这元洪乃凌守义嫡系,因此身边虽有高手,却只叫萧放略作抵挡,听了元洪这般大呼,心想:“若是任由元洪被杀,只怕一来于凌守义面前不好说话,二来也有损我的威仪。”
陈玉上前一步道:“夏侯玄,且慢!你与元洪有何深仇大恨,要杀之而后甘。你照实说来,本王自当秉公处理,否则你这般不明不白诛杀大臣,只怕也难逃一死。”
夏侯玄却不回头,一掌打落元洪头顶乌纱,对着楼下百姓大声道:“狗官,今日叫你死个明白。你昔年在范阳为太守,做下的滔天罪恶,有十大可杀!”
陈玉知道元洪乃因军功升至刺史,心中一喜,心想这元洪果然是合该有此结果,当下也不阻拦。
只听夏侯玄道:“元洪为官一方,不思庇护子民,却年年私增赋税,范阳一带,民不聊生,该不该杀!”
柳君毅听了,暗道:“原来是个贪官,该杀!”
夏侯玄接着一一列举元洪种种罪恶,一条比一条令人发指,柳君毅听了心中愤然,大声接到:“该杀!”楼下百姓开始只有少数几个大胆不要命的起哄,后来也渐渐跟着大骂狗官,该杀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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