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李宇？这可真是太让我吃惊了，没想到你会主动那电话给我，难道你断粮了？如果是那样的话，你随时可以找我借钱，利息的话……”
疯狗嘚嘚嘚半天，李宇才心不在焉地开口问了句：“疯狗，你这混蛋为什么把我的事儿透给白飞飞？”——他终于没能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而是一张嘴，就歪倒了另一个已经无关紧要的话题上。
“啊？白飞飞？你说七州帮啊？我意思就是让你帮着照应点儿，不要在我不在的时候又让花东市出乱子。现在我得在全京多耽搁会儿，实在没力气分神去料理花东市的事儿了。不过，我估计也未必就真用得着要你出手。白飞飞虽然年纪不大，但办事挺利索，我觉得你基本不会有用武之地。”
“……”李宇觉得莫名的邪火窜上来。“你让一个十八岁的臭丫头片子去杀人，还一杀就几十个。她只是个隐性异能者，推到这么风口浪尖的你是嫌她命长么？”
“我推她到风口浪尖？李宇，你这是想给我讲笑话听吗？她是白刚的女儿，就算我不暗示她去肃清七州帮，你以为她就能躲得开了？七州帮现在在上面眼里就是个毒瘤，迟早得动手，由她动手，我这边还能给她……等等！你刚才说什么？白飞飞是隐性异能者？”
李宇一愣，隐性异能者也在非人类监控名录里的啊。白飞飞作为花东市的隐性异能者，自然就在疯狗治下，对于七州帮大小姐这种重要人物，疯狗应该很清楚底细才对，为什么要这么吃惊？
除非……李宇脸刷地一下就白了。疯狗那边的声音果然一瞬冷肃起来。“李宇，你说的是真的？是不是王卡卡那儿看出来的？”
“啊……那个……口误，一时口误……”这鬼扯的方式，连李宇自己都没法相信，你让疯狗怎么信？
“白飞飞的问题，等我回花东市后会亲自去确认。你在华东市也最好给我安分点儿，现在局面有点儿乱，你最好别给我到处冒泡，否则惹了麻烦，你就得自己一个人收拾你的烂摊子去，谁也帮不了你。”
疯狗这话还算是带了一丝人情味儿，李宇虽然不满疯狗这嘚瑟不下的语气，却也没想和他吵翻，反倒是认真想了想疯狗所说的断粮问题。
虽然他李宇现在没断粮，但是特征处那边一直以主事儿人没发话为由，无视了李宇要求支付奖金的申请。于是乎，他拐弯儿抹角对疯狗念叨起来：“疯狗大老板，我这儿没有断粮也迟早要断粮，你能不能先看看我的奖金申请啊？我那么幸苦帮你总不能白帮吧？实在不行，你先把默凡放回来也好，有她在，我好歹也能蹭几顿饭吃。”
疯狗那边忽然安静下来，好一会儿，他才再次开口，声音却阴郁了许多：“默凡走的时候没和你打招呼？”
赵默凡大早五点就走人了，他李宇睡得梦里梦外一嘴口水，哪儿有和赵默凡招呼的可能？于是他很干脆地答道：“没有啊。”
“我是说，她走之前，没给你特意留过什么话吗？”
“她整天都不拿正眼看我，还能给我特意留什么话？”
“是吗……”疯狗那边又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你估计等不着她回来了。”
李宇被疯狗的语气弄得忽然心沉了一下，却依旧打哈哈说：“什么意思？她要从你这儿彻底调走了？是忍不了你这个穷老板了吧？”
“何必和我装糊涂呢？你知道我的意思。本来我只是让她来押运军火回去的，但中途出了变故。她……被安排新任务了。这次的任务是中央特侦处直接派下来的，任务密级很高，我也看不到。但多半，她是不会活着回来了。”
说到这里，疯狗很憋屈地狠狠咒骂一声，“妈的，老子是来请援的，可狗毛没请来一根，自己的人还搭进去了，草！”疯狗话语里透着深深的无力感，他压抑的呼吸声蹉跎了两三秒的时间后，再说话，已经隐隐带了一分出于无奈的祈盼。“李宇，你想不想知道最近的情况？对赵默凡这个任务我也有大致的猜测，你要不要听？”
数秒钟沉默后，回应疯狗的，是电话清脆的挂断声。
明明知道李宇盗刷了她三万多，却没把他踹出屋，还大半夜买东西回来给他们喂了顿可口的饱饭，难道这就是个道别的意思？该死的！为什么要那么轻描淡写，淡到让李宇心里堵得慌，就仿佛一座山都塞进了心里，梗得让人心烦意乱。
王卡卡这时漠然看着李宇，话虽然依旧难听，却不再是一种调侃的态度，而是看似不惊波澜、实则直指其心的质问：“你不是很怜香惜玉么？不关心一下赵默凡上哪儿去么？”
李宇愣愣盯着自己的腕式手机看了好一会儿，才苦涩无比地开口说了句：“如果我要去问赵默凡的事儿，也不轮不到找疯狗去问。”
他就那么往近在身边的沙发里一窝，腿翘到桌子上静默坐着，过了好长时间才再次开口，低沉的声音一如他现在低迷的心情。“王卡卡，我……是不是不该贪便宜赖在这儿？我觉得我终究还是进了疯狗的套。特侦处什么的，我最开始就不该和搭理他们，不该和他们这么纠缠。”
“和疯狗没多大关系吧。本来就撇不清关系，是你自己非要勉强。我早说过，你的路，行不通，因为你根本放不下。”
“可我……”李宇低落的双眸中尽是挣扎。“……不想就这么回去，我不想那么走下去，整天看着死那么多人，我心里不好受，痛得跟千把针在刺一样。那次小清她……”李宇提到这个名字后，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你可以去死人少点儿的地方。如果担心小清那样的事儿在发生，当初天网的提议，你可以考虑。”
“……可那是我的家。”
“很多非人类都没有家，他们生来就没有母亲，背负着被所有人诅咒的原罪，被至亲家人嫌恶、痛恨。而你，有父亲，有母亲，有兄弟姊妹，有了二十多年的家。”
“没有的，就不用念想，也不用割舍。可我……你叫我怎么一刀切下去么？你说非人类的事儿，我根本放不下，那我的家呢？我的家又该怎么放？又怎么去放得下？”
“你有别的办法吗？这三年多，你找到别的办法了吗？还是说，像以前一样，装作自己能处理好一切的模样，等下一个小清……”
“你闭嘴！”李宇凄声打断了王卡卡的话，声音都在发抖。他半晌不再说话，点了一根烟坐在墙角，闷闷地抽起来，然后盯着那一缕青烟出神。
“我闭上嘴，又能怎么样？”王卡卡冷哼一声，“我闭上嘴，你就可以不卷进非人类的纷争来？我闭上嘴，就能保你不被人追根溯源到你的家里去杀人？我闭上嘴，你就能清净安宁，当真这么无忧无虑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你特么就生成非人类了！而且是那种你不出门也会被人找上门来的非人类！你知道你逃不掉，就别特么拖拖拉拉的，要怎么做，你快下个决断。这么拖下去，说不定你终于下了决心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在王卡卡恨恨的指责声中，李宇手里的半根烟就这么燃着，没动没挪。火头安安静静地慢慢烧上去，直至灼烫了李宇的手指，他才惊觉疼痛，扔掉烟蒂。
地板上已经烟灰洒得零落，掉落的烟蒂也在地板上留下一点轻微痕迹。李宇伸手捡起烟蒂，将它扔进了桌上的烟灰缸里。残留的烟味儿里，他呆呆出神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问道：“去全京最早的飞机在几点？”
“我已经买好票了，一小时二十分后起飞。”
“你就这么希望我去？”
“我希不希望又有什么关系？这是迟早的事儿，你既然找不到出路，又何必这么晃荡下去？”
出路？出路……一个多小时后，李宇坐在飞机靠窗的座位上，呆呆看着地面渐远。屋舍人影都越来越小，终于化作大地上星罗棋盘的一个色点，渐渐消失不见。
真的找不到出路了吗？
介于非人类用猫猫狗狗这种宠物劫持过三架飞机，炸掉了两架民航，现在的航空运输已经严禁托运宠物。所以，白狗乐乐被李宇包裹成个死狗样塞进了自己的行李箱，颇为一番周折瞒过安检带上飞机，现在就安置他头顶的行李架上。踏上旅程的王卡卡早没了之前那种罕见的认真劲儿，对乐乐的待遇颇为幽怨，一直盘旋在行李架上围着乐乐看，就怕它被闷死了。
李宇邻座是个胖姐，随身小包里都塞着一堆零吃。从上了飞机后，她就一直在吃吃吃，不是薯片儿，就是锅巴，不是锅巴，就是豆子，不是豆子，就是曲奇，总之是咔吧叽啪一直没断过。
要说一时半会儿也就算了，可这没完没了下去，终于让李宇的耳朵被磨起几分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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