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陷入沉思的朱柳,却忽然遭到杨蓉狠狠地一掐,瞬间疼得朱柳脸颊扭曲。
“哎呀!傻女人,你干什么?”朱柳瞪着她,不解地问道。
杨蓉低头轻声嗔道:“我被他欺负,你为什么还要和他说那么多话?不赶紧救我。”
“呵!”朱柳尴尬一笑,苦相道:“我这救了你,还要有错?这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杨蓉听了更加气愤道:“你先前嘴上还说好听的,现在又骂我,其实你心里根本就不在意我。”
朱柳笑道:“姐姐啊,我错了,您可别再生气了。”
杨蓉委屈道:“你嬉皮笑脸的,其实就不在乎我,对不对?”
朱柳捂着脸躲开杨蓉的目光,轻声道:“姐姐别闹,看戏,看戏。”
杨蓉抓开了朱柳的手,扭过来朱柳的脸,凝视着他的眼眸。
杨蓉的表情恢复了正常,但她的眼睛噙含着心中的泪水。
“朱柳,你知道吗!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你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你是王爷的孩子,你可以三妻四妾,可以寻花问柳,我只求你…求你的心里能在意我,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绝不能这样漫不经心地对我。”
杨蓉发自肺腑的话,瞬间让朱柳怔怔呆住。
她本以为杨蓉也能看出是逢场作戏,没想到她现在假戏成真了,这使得朱柳感到自己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这件事对于朱柳来说,是件痛苦的事,是件悲伤的事。自己言明不是,不言明也不是。
师父传授给她武艺和道理,却唯独没有传授怎么去面对和解决儿女情长。
朱柳心中只明白一点:在告诉杨蓉真相之前,绝不能让她真的动了情。所以,哪怕是绝情也好。
她心里还明白,如果现在告诉了杨蓉真相,能让杨蓉一笑而过不再为自己动情。
但她不敢告诉,因为她想等哥哥回家后先禀明父王,待恢复了自己女儿之身再说。
人一旦陷入感情的问题上,就会反复考虑:为什么?什么意思?我该怎么?他又该怎么?由此可见,人在这个时刻只是想太多,而智慧却低了许多。
最让朱柳苦恼的是:不仅师父没有传授她该怎样处理人的感情,就连读过一屋子的书,也没有一本书说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前人没留下答案,是因为每个人都不同,面对的事也各不相同,所以只能由当事人自己去解决。
其实,前人留下了答案,因为都是人,有的委婉、有的豪放,有的选择相思、有的选择相依。
路,都是由前人走过的。
杨蓉见朱柳沉默了半晌,眨了下眼,怯生生问道:“朱柳,你怎么了?想什么哪?”
“哦……”朱柳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我在想……刚刚外面好大的风…风好大……”
“啊——!”杨蓉突然惊恐大喊。
一个健硕的身影砸了过来。
朱柳瞬间拉着杨蓉跃出两尺之地。
“砰”的一声,梁凌峰将那块长凳砸个稀烂。
“喂,兄长这是什么情况?”朱柳微微一笑问道。
梁凌峰慌忙爬起来,揉了揉胸脯,尴尬道:“没打过!”
朱柳笑道:“嗯嗯,看出来了,还打吗?”
梁凌峰狠狠挥了挥拳,对着李云呲牙咧嘴,狠道:“老不死的,我还不信你比我还能熬!”
话未落音,梁凌峰又如同飞箭般冲了过去。
一鼓作气若未能取胜,如果还未能找出对手的破绽,再去莽撞地去拼一次,那只能是用一个词语来形容——自取其辱。
梁凌峰招式已经用尽了,而李云还依旧丝毫未损。
一招,两招。
不过还是些老套路,李云轻而易举地再次找到梁凌峰的破绽。
但梁凌峰也是聪明人。
他懂得将招式变通,不按常理。
可唯独找不到李云的破绽,这是他面临的最大问题。
所以梁凌峰集全身之力,一跃而起,以大力金刚掌劈下。
“让你以柔克刚!试试这个!”梁凌峰很自信,所以在飞跃之间大喊挑衅道。
这掌力很大,梁凌峰心里清楚这完全能劈断石头。
这是让对手致命的一击,只是这招使用时全身都暴露在外,没得防备全是破绽,所以这是非赢即输的招式,故而他也一直不用。但现在不同了,注定是失败的结局,与其提心吊胆地拖延,不如勇猛直前地去拼一把。
李云仍旧纹丝不动,他一直是腰脊发力、灵动于手。对付曹恪他有信心以力相搏,对付眼前这个力能扛鼎的人,他选择了以巧力化解,然后再迅速击打对手的破绽之处。
当梁凌峰的手被李云触碰到的那一刻,梁凌峰知道自己错了。
如果手掌在空中躲开李云的手,再劈就会无力。
因此他没有躲避李云,而李云顺势捋开他的力掌,然后又用八卦掌卸了他的力。
就在梁凌峰被泄力的那一刻,李云忽然又发出响雷般的一击。
那一瞬间,李云的手掌挥出,梁凌峰还滞留在刚刚的姿态,根本无法防守。
其实这一掌挥出,即使没有响雷之声,也会让人感到风云剧变。
“砰砰砰——”十连断石掌狠狠地打在梁凌峰健硕的胸脯上。
梁凌峰那一瞬间感到眼前发黑,耳朵嗡鸣。
然后……
然后他就没有感觉了,不知然后发生了什么。
朦胧中,他听到杨蓉一声叫喊,还有李云不屑地冷笑。
梁凌峰艰难地睁开了眼,朱柳正在注视着他。男人不希望在更年轻的人面前出丑,所以他慌忙强撑起身体,颤巍巍地扶着桌子弓腰站立起来。
朱柳关怀道:“兄长,没事吧?”
梁凌峰扭曲的脸微微一笑道:“还好,兄长这身板子硬。”
但他的嘴却不争气地吐出一口鲜血,他只得尴尬一笑。
朱柳啧啧直叹道:“见过打架豪迈的,没见过像兄长这样豪迈到吐血的,兄弟实在是佩服,佩服。”
梁凌峰强笑道:“哪里哪里,春天来了,肾火太旺,这事你问问弟妹。”
朱柳急忙打住道:“兄长,可不能胡乱开这玩笑。”
李云冷笑道:“小王爷,对不住了。可按这比武的规矩,既决胜负也决生死。看来,这群人要与你一起殉葬了。”
朱柳笑道:“你这老道,打一个人就这么费劲,哪来的勇气要这么多人的命?”
李云哈哈大笑道:“真是三人成虎,我还以为小王爷有多大的本事,原来都是恭维的谣言罢了。”
朱柳笑道:“你只说对了一半,小王爷是没有多大的本事,但你打的这个只是小王爷还未收取的弟子。”
李云一怔,冷笑道:“看来我眼力还没错,你才是真的小王爷。”
朱柳道:“先不急什么真不真的,待我先收了徒弟再说。”
“老梁,想不想打败这人?”朱柳诡笑问道。
梁凌峰弯着腰压了口鲜血道:“想!”
朱柳摇了摇头拍拍他的肩,道:“还想个屁!血快吐成河了,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你有机会,我给你机会。”
梁凌峰面容痛苦,但仍旧发出冷笑,道:“小兄弟,就你?不是哥哥小瞧人,你也忒年轻了,只是纸上谈兵的功夫好,还想做我师父,怕是连兄弟都做不了!”
朱柳哈哈大笑并不理他,而是面向李云道:“你方才说想要这群人的命,那就先试试要我的命。”
李云一怔,呵呵冷笑道:“小王爷,我这掌法可不长眼,你这小身板受不了一击。”
朱柳笑道:“谁说让你用掌法了?刀剑让你随便使,看能不能击中我。”
李云呵呵一笑道:“小王爷,我可不会像你身边的佣人那样哄你开心,你可想清楚,我这一出手便能让这么雄壮的汉子都吐血不止,你这纤纤细柳腰可经不起任何一击。”
朱柳摇摇头笑道:“你废话太多了,比武不需要说太多。”
李云哈哈一笑道:“言多必失,好,小王爷,我给你一次嬉耍的机会,你尽管出手便好。”
朱柳拍拍梁凌峰的肩膀,微微一笑道:“徒儿,听好了,师父今天第一讲。”
然后朱柳默默地探了两步,她的眼睛凝视着李云。
就那种眼神,瞬间让李云不由得身躯僵硬起来。
他从来没嗅到过眼神带着死亡的气息,从来没见过眼神带着刀光剑影的。
但现在,他见识了。
如果这世间有神的话,他面前的这个人一定是个神。
是个死亡之神!
朱柳娇小的身躯,却比李云见过的任何人都显得高大,都显得恐怖。
朱柳的牙齿咯嘣咯嘣作响,很狰狞地讲道:“这一讲:讲的就是在内功深厚的高手面前,如何面对他!”
李云忽然感到压抑,无情地压抑压得自己喘不上气来。
“你记住——当敌人胆怯时,任何人都是勇士!面对高手,你要做的,不是想如何击破他的身躯,而是想去击破他的心!”
——朱柳一字字讲到,但没有再探步,只是微微倾下一点身子。
放低自己的身份,才能让自己站起来时更高。
她又道:“不管对手有多厉害,只要他心里怕,就不用再找他的破绽,因为他全身都是破绽!”
李云粗喘着气,他被压抑的快窒息了,他怒瞪着眼睛,他想寻找一个能杀人的武器,一把身边的绣春刀入了他的眼。
“放肆!我要杀了你!”李云如同一头疯了的狮子怒吼道。
他瞬间拔起绣春刀,“唰”的一下,刀光反照着凛冽的寒光。
然而,一道玉光闪过。
李云瞬间就呆住了,他尚未拔完的绣春刀也滞留了。
“李道长,你输了。”朱柳的玉剑指着李云的喉咙。
李云诧异地呆在那里,因为那把绣春刀才拔出一半,因为朱柳刚刚还站在两丈开外。
所以人都惊呆了,尤其是梁凌峰,他压着口中的血傻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刚刚朱柳手里什么也没拿啊!他什么时候拔出的剑?这……这究竟什么情况?我怎么什么都没看清楚啊!——梁凌峰心里不停地大声质问道。
朱柳面对着李云,微微一笑道:“您连一把刀都拔不出来,看来……今天你取不走这群人的性命了。”
李云苦笑,点点头道:“强中自有强中手,我远非您敌手,贫道也是大开眼界,佩服佩服。只是……小王爷,您还让我们走吗?”
朱柳哈哈一笑,瞬间跃回原处,一把搂起杨蓉指了指她,微笑道:“我……未过门的媳妇还在这儿,我可不想在这个女人面前打打杀杀。”
李云作个揖,谦恭道:“贫道恭贺小王爷大喜,也佩服小王爷仁义,在下不再叨饶,告辞。”
朱柳忽然喝止道:“哎!”
转身欲走的李云,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他回头假笑道:“小王爷,还有何事?”
朱柳道:“我不知你们东厂究竟想干什么。但你们记住,我怀里的这个女人……她是我的女人,你们别想再抢回去,以后……任何人都不许再打她的主意。”
李云呵呵一笑道:“小王爷多心了,贫道听闻小王爷武艺高强,此次前来着实只是想来和您比试一番武艺,别无它意,贫道还有事在身,不敢再搅扰小王爷……告辞了!……”
杨蓉看着这群人终于离开了,又对朱柳嗔道:“你这个人……怎么让人捉摸不透,一会对我冷淡,一会又这么不正经。”
朱柳头一斜,凝视着杨蓉,一字字道:
“你这个傻女人,我就是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女人……呀,我想说…你是金陵王府的人……坏了,说错话了……”
“切,”杨蓉害羞地娇嗔道:“你的女人……不就是你们王府的人嘛?……”
“……”
朱柳默默无语,她心里最怕的就是这件事。
用武力使一片江山屈服很容易,用武力让弱者屈服也很容易。
但想依靠武力驱使这江山里的人心屈服很不容易,甚至是不可能出现。
越是依赖武力,越是难折服。
但现在,朱恒这一群人都被朱柳征服了,是被朱柳的魅力所征服。
“真想做个像公子这样的人——仗剑天涯行,抱得美人归!”
“以前我就这样想的,只是感觉不可能,现在又好想这样。”
“其实我很满足现状,但我现在也想成为他。”
“你们都比我强,我以前觉得做泼皮无赖真好,现在才感觉错了。”
“这叫什么!自己的梦想有多大,是由自己身边的人而决定。”
“所以,我还是和你们这群泼皮做朋友吧……哈哈……”
“哈哈哈哈……”
他们一路上议论纷纷,都觉得朱柳一切都那么完美无瑕:即使他的身躯很瘦弱,即使他白净的没有男人气;即使他衣着很单调,而且他头上的网巾戴的稍稍有点歪。
但就是这些缺点,反而让他们认为朱柳完美无瑕,比没有这些缺点更完美无瑕,更坚实了他们对朱柳的崇拜。
今时相逢倾心人,煮酒,与君醉饮三万场,不论离殇。
痛饮从来有别肠,归去,不堪相思一枕泪,换了人间。
朱恒和他的门客直恨山东离得太近了。
哦,不,他们恨朱柳不是齐国府的人!不,他们恨自己不是朱柳的门客、弟子!
他们只得眼中依依不舍,含情脉脉地盯着这个娇柔的白衣公子。
“兄长,兄弟虽是油腔滑舌,却是个说不出心里话的嘴笨之人。”朱恒的表情甚至有些委屈。
朱柳幽声道:“多情自古伤离别,兄弟之心……朱柳明白。你回府以后莫再欺侮百姓,人在做天在看,你若残暴不仁,百姓不敢言,天就会罚你,天若不罚你,我便来惩罚你。”
朱恒道:“兄长放心,兄弟明白兔子不吃窝边草,绝不坏我齐国百姓。”
“呵!”朱柳苦笑道:“合着别的地方的,就该毁害了?”
朱恒嬉笑道:“这人有七情六欲,总不能让兄弟憋死吧?”
朱柳叹道:“哎,你啊……得了…得了,我也不想说你难听的了。”
朱恒笑道:“不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吗?若是有骨头有肉馍,那狗指定不会再去吃。”
“……”朱柳瞥了一眼,心中厌恶。
“兄长!多多保重!”朱恒喊道。他的这群门客们也七嘴八舌地喊了起来:
“保重——!”
梁凌峰已牵着朱柳的马转身南行。
他本想离开他们,但是他怕朱柳,而且发现跑不出朱柳的手掌心。
朱柳回头对众人一笑,道:“回去吧,你们照顾好自己。”
朱恒忽然变得很着急,也很深情,甚至眼睛有些湿润,发自肺腑地喊道:“嫂嫂!”
杨蓉不解地回头看着朱恒,朱柳也被他这一嗓子喊得呆住。
“嫂嫂!您要照顾好自己,不然——就让我照顾你!虽然,兄长可能不答应……”朱恒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呵!”朱柳尴尬一笑,道:“合着您还惦记着她那!”
杨蓉依偎在朱柳身上,她对朱恒本就没好感,但朱恒真情的流露还是让杨蓉不禁默默点了点头。
朱恒脸上表现地很委屈,又说道:“兄长莫怪我,我不是个好人,但自从遇到嫂嫂以后,我的心……忽然变了,我不知那一刻,对我来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在这世上,我的心上有了牵挂!如果……如果兄长不是真心喜爱嫂嫂的话,那这世上,最爱她的人一定是我!”
杨蓉忽然抱紧了朱柳说道:“朱柳,冲他这些话,你也该明白怎样做!你要好好待我,绝不能让这种人牵挂我!”
朱柳和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朱恒尴尬道:“喂,什么啊!这么真心的话,就算你不喜欢,也应该觉得煽情吧?怎么这么遭你嫌弃啊!”
朱柳笑道:“这话得分人,像你这样的……说破了天,她也不会动心。倒是这几句话真不错,艺多不压身,我记下了,以后能拿这些话来哄别人。”
“……”杨蓉瞪了朱柳一眼,然后她的纤纤玉手又变成了一个钳子,伸向了朱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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