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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贫灵之地(1 / 1)



滚滚浓云蔓延至天际末梢,浸透了瑰丽的红霞。

一个青色的小山丘上立着一块倾斜的画板,宣纸上已经将夕阳醉云之景倒映出来。地下的两双小手在木盒中卖力地捣着各种花瓣与叶片。站在画板前的是另一个稍微年长的身影。手中握着许多奇形怪状的作画工具,画与景的宏伟让人忘记这是个孩子。

远方,奇峰险峻,幽谷川溪排布详尽,旷阔之美展现的淋漓尽致,尤其是那种山川雄壮的质感如同宫殿一般被少年一笔一画地筑起,美得触人心弦。然而,少年笔锋一转,色泽突变,绚烂的涂料如同爆炸的焰火,激流的墨浆就像断裂的大地,那被精心筑起的山峰崩塌坠落,浸染夕阳的天空寸寸崩裂。

画面显现出一股巨大力量,这股力量来自少年的内心,他此时小心翼翼地把它转移到宣纸上,满怀着期望与敬畏。但如果仔细去听,就会发现有些好笑。少年嘴里“当当、轰轰、咚咚”地叫着,想要将自己极致的想象配上音调,使其更为生动。

俩小孩不停的帮苏予调着涂料,他们只知道捣鼓这些花草有趣,也不管那年长少年的催促。苏予苦笑一声,抬头看向前方,天色已经不早了,苏予也没了兴致,只是叫停两个乐此不疲的小孩。“好了,小佶,小她。别玩了,该回家了!”苏予一人给了一脚,两个小孩不满地收起木质涂料和盒,倒是比苏予收起宣纸时更加小心,仿佛那木盒是什么宝贝,苏予心中无语。

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苏予准备带着两个孩子回家。苏予不时看向天空,心里想着会不会被二叔责备,同时吆喝着两个小孩。苏予十二岁,出生在玲珑镇。但身世不是非常明朗,两个小孩都是玲珑镇苏家族长苏弓的骨肉,而据说自己是苏弓大哥的儿子。至于苏予的亲生父亲,据说早年就意外身亡了,而苏弓倒是一直对苏予照顾有加。

“哥,今天画的是什么,山、水?还是天啊?”

苏予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小屁孩懂个什么?画只是苏予的“业余爱好”,而苏予的真正理想是做一个强大的灵术师。自五岁起,苏予就结识了一个老头,老头也住在玲珑镇,传说是周家老九,所以自称周九娃。周九娃是个老贼,有一身很妙的偷盗本领。苏予见识过他从那些有名的大家族族里偷到的东西。除开金银珠宝外,还有各族长与其他族内女主人往来的绝密情书,而且还能偷偷的将其放回去。这些被族长们视作决不可给人抓住的把柄从小就被苏予当作闲书来看。不过周九娃最热衷的还是吹牛,从密山界各种神秘强大的灵术师,到密山界各大强大的上古家族,周九娃都能讲得活灵活现。最值得一提的是,周九娃常常说自己也是上古家族中的一员,只因家道中落才流落至玲珑镇。这个苏予自然不信,常常反唇相讥:我也是上古苏家的一员,只因家道中落才流至落玲珑镇。

但说实话,周九娃所讲解的灵术师世界对苏予的震撼非常大,神秘浩瀚的世界如同散发着迷蒙光芒的森林,让苏予无比向往。所以苏予时常以“未来伟大的灵术师”自居,他总对两个弟弟妹妹讲:“世界很大,总有你们想象不到的东西,别整天玩一些没用的。”

小佶说:“哥,你别老说这些,记得下次出来画画的时候叫上我们就行。”

小她说:“对呀,哥,我俩被妈妈关在家里很闷的。”

苏予无奈地摇摇头。此时天色渐暗,晚霞消散,旷野呈现出一种暗青色,风无端地带来一丝腥味,苏予停下脚步,心中感觉到不安。高耸的向风草成股地舞动,草后显现出不同于向风草的光泽,那是属于皮毛的光泽,乌黑发亮。

苏予皮肤上的汗毛猛然竖起,草丛内拱出几头体型硕大的黑狼,黑狼们状态很怪异,连嘴巴都没张开,但它们锐利的眼神却三个人盯得很紧。此时黑狼的目的是什么对苏予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因为他知道无论黑狼想干什么,对他们来说都是残忍的。

苏予僵硬了片刻,便毅然地站在了两个小孩的身前,手中抱着画板木架,轻声道:“你们两个快跑,我来挡住黑狼!”

黑狼们搐动着鼻子,看向苏予的目光越来越亮,苏予甚至仿佛已经感觉到利齿刺入了自己的喉管。小佶与小她瘫倒在地,吓得一声不吭。苏予急得满头是汗,但是没有办法,黑狼已经扑了上来。苏予手中的画板没起什么作用,两三下就被撞飞,收好的画卷也被黑狼扯烂,飘到一旁,很快,苏予被强壮的黑狼扑倒在地,他心里却想,灵术师决不会这么窝囊,我就算被吃了,也不能死得太窝囊,他激烈地挣扎,对准他身上的那头黑狼死命捶打。没想到其他的狼竟然用爪子按住了苏予的两只手,狼的两只眸子就这样对上了苏予的眼睛。苏予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有力的手压在胸腔里,不能弹跳,剧烈的恐惧让苏予脑子一片空白,只是不断在想:别尿裤子,千万别尿裤子。黑狼此时有做出了一个更为怪异的举动。

为首扑倒苏予的黑狼把鼻子杵在了苏予的眼睛上,拼命地闻,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苏予心中破口大骂:老子身上哪儿不是瘦肉,非要挑眼睛下口?黑狼也发现眼睛的确不好下口,但却没有放弃,它不断改变头部的姿势,用唇下的犬齿形成一个钩子,想要把苏予的眼睛挖出来。苏予再次挣扎起来,黑狼的举动激起苏予前所未有的恐惧,然而另外两头黑狼把他压得死死的,眼看苏予的眼睛就要被挖出来!

耀光临世,势不可挡!

苏予只感觉到一团炙热如火的光亮掠过,几头黑狼就倒飞出去,生死不知。这种能量带来一股别样的恐惧……如同,敬畏!对绝对力量的敬畏,苏予躺在那里剧烈地喘息。远处小佶小她看着自己的双手,神色扭捏,那光团是灵力压缩的表现。

玲珑镇是贫灵之地,苏予十二年来只有在周九娃那里听说过,此时突然见到语言描述中的东西出现在眼前,一时间有点接受不了。苏予突然想起来,苏弓在灵妙城有巨大的产业,但自己对其没有概念,想必他也是灵术师吧?

那幅画被灵力压缩的余晖点燃,顷刻间化为尘埃,灰飞烟灭。苏予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的人生开始第一次经历“思考”与“成熟”。这种情况下他首先想到的竟然是周九娃,或许无意中对苏弓失去了信任,或许从来就没有过。跃跃欲试的情绪被堵在心里,苏予突然特别想听到周九娃吹牛。他怕灵术这一存在于他幻想中的东西突然消失不见。

少年终究还是压抑不住情绪的,在从近郊回到镇上的时候,苏予的心跳得越来越快,步伐也越来越大。他往苏家走去,一句话也没和小佶小她说,他们俩也没吭声,死气沉沉的。小佶小她在苏予七岁时先后出生,之后都是由苏予从教他们走路开始一直玩到大。苏予有点被背叛的感觉,而小佶小她也挺愧疚,而且还要担心父母的责问——苏弓的妻子告诫两人不要告诉苏予有关灵力的事。

面对苏家鼎盛的局面,苏予没有什么感触,苏予的确是个小孩子,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有着一个说起来很简单的梦,然而一切都将开始复杂化了。苏予能感受到一面无形的墙,将真实的世界挡在了苏予面前,苏予能感受到风沙四起的荒漠本应该是生机浓郁的绿洲。

苏予的画板和刚作的画都丢在了小山丘上,而且衣衫破损,脸上还有一个泥土抓印。苏家仆人很多,苏予这模样倒是挺引人注意。

“族长在哪儿?”

一个仆人一指,苏予便匆匆走去。

这里是苏家一个偏僻的角落,像这样藏在地下的房间在苏家数不胜数,苏予毫不避讳,径直往地下通道,小佶小她跟在苏予背后,很担心。通道里两侧都有火把,但还是比白天要暗很多,只能看到深处的几个个背影,苏予能认出其中一个就是苏弓,于是气冲冲地跑了上去。

一个踉跄,苏予摔倒在地,冷汗流满全身,火光的阴影中偏过一张阴鹜的脸,那双眸子如同浓缩的火焰,炙热又冰冷。苏予从未感受到这样的气势过,如同生命完全被掌握在对方的手中,他不是苏家的人,苏予从来没见过他。而且看他身边的人,他们具有同样的气息。苏弓从黑暗中走出,不同于苏予平时见到的二叔,只是一张生冷的脸。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们几个?”

苏予一时间哑口无言,突然间明白了很多事,一个大家族的族长是个强大的灵术师很平常,只是有意不让自己接触灵术而已,之前的那种委屈在这种气场下消弭于无形。其实整个玲珑镇几乎没人知道苏家与灵术师有关系。苏弓也没有必要让别人知道这是个属于灵术师的家族,玲珑镇是个贫瘠之地。

“如果没事,平时不要到地下室来玩,知道了吗?”

苏予悻悻道:“知道了,二叔。”

苏弓看了一眼小佶小她,轻喝道:“你们俩也快给我滚出去。”

“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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