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宋仁宗依然闷闷不乐,又将景王爷召入宫内商议。
宋仁宗问:“皇弟,眼下这比试也比试过了,我等判谁获胜,迎娶郡主好呢?”
景王爷答:“从场面上看,自然是狄咏获胜!可是我想皇上对此事要三思而行,我听太医说庞太师的儿子庞丰伤势过重,致使下身瘫痪,若圣上此时判狄咏获胜,那太师那边必定有怨言,君臣间关系就会变得紧张!”
“那朕就判庞丰获胜,以安抚太师,皇弟你看如何?”
“皇上,此举更是万万不行,我怎能让我女儿嫁给一个废人呢?皇上又忍心吗?”
宋仁宗叹口气道:“说得也是,我也不忍心让景阳嫁给一个废人,让她受委屈!对了,狄咏伤势如何?”
“我派人去狄府打听过,他的眼伤已无大碍了,不日就可康复!”
“那就好,总算没弄得两败俱伤!”
景王爷却担忧道:“臣弟却不这么想!假如狄咏真的瞎了眼睛,庞太师见两家皆伤,或许还会息事宁人,眼下狄咏没事,那庞太师必然怨恨狄家,恐怕局势会发展到难以收拾的地步!”
宋仁宗又哀叹一声道:“唉,朕真后悔让他们比武决胜负!现在弄至如此,朕该如何是好?”
“皇上可如此为之,先不要急于宣布何人获胜,避免刺激两家,再尽力安抚庞家,待时日一场,两家淡忘此事再行决断!”
“皇弟此计好是好,可是这次招亲弄得朝野上下皆知,朕如何向这些人交代?”
“这……”景王爷正在犯难,突然一太监进御书房禀报道:“禀圣上,韩琦大人求见!”
“他来干什么?召他进来!”宋仁宗这个时候显然不想再见臣子。
韩琦来到御书房,见驾道:“参见圣上!”
“韩爱卿平身,见朕有何要事?”
“圣上,臣此番来不为公事,而是为庞狄两家之事而来!正好王爷也在,那臣来得还算是时候!”
“确实巧,朕刚在为此事烦恼,韩爱卿,你认为此时该如何处置?”
“臣了解圣上所忧虑之事,原本乃一场招亲的喜事,怎奈横生意外,致使如今庞丰致残,局面难以收拾!判庞丰赢吧,恐毁了郡主一生,判狄咏赢吧,庞太师又生埋怨,这两家都不判吧,圣上事先又说过胜者娶郡主,君无戏言,所以现在左右为难!”
宋仁宗大悦道:“韩爱卿正是说到朕的心坎里了,你快说此事该如何决断?”
韩琦答:“臣认为,比武定胜负是庞丰自己提出的,此人又在比斗中使诈,本该受到惩罚,现意外铸成,也就不好再追究了,但狄咏胜得光明正大,无可非议。现今庞丰身残,已难以挽救,圣上再怎样安抚,庞太师也必定怨恨狄家,太师一朝重臣,手握大权,将来必定会借故打击狄青,要避免如此,唯一的办法就是让狄家也显贵起来。圣上,庞太师身为国丈,权倾朝野,本就势大,如果这次再让庞丰娶得郡主,权势又增,那恐再难制约,危及皇权。所以这次出现这样的结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圣上是时候节制一下庞家的势力了。而狄青乃我朝不可多得的良将,将来必有大用,且其又掌兵在手,对这样的武将应该拉拢控制,将郡主嫁入狄家,庞太师虽然愤恨却也不敢私下报复,而狄青对皇室则更加忠心!所以臣主张将郡主下嫁狄咏,至于那庞丰,圣上封他个爵位安抚便可,不知圣上和王爷认为如何?”
宋仁宗仍在思索,没有答话,景王爷率先发言道:“本王也比较看重狄咏这小子,若是将颜儿嫁与他,我也放心了!”
见景王爷表态,宋仁宗遂言道:“既然皇弟也认为,那朕就判狄咏获胜吧!”
刚要宣旨,太监又来报曰:“禀圣上,庞太师求见!”
“这……”宋仁宗又有些范难起来。
韩琦劝道:“圣上,当断则断!既然太师来到,您就向他讲明一切吧!”
宋仁宗叹口气:“唉,好吧!韩爱卿你不方便在场,还是先退下吧!”
“是,臣告退!”
韩琦退走时,庞太师正进来,两人打了个照面,韩琦礼节性地打个招呼,然后退去。庞太师拜见天子,还未提及所为何事而来,宋仁宗就先开口道:“庞爱卿,令公子的伤势如何了?”他这是明知故问,无非是为下面的话做个铺垫。
庞太师哀愤道:“回圣上,丰儿被那狄咏毒打致残,无法就治,老臣这次来,就是求圣上为我主持公道,严惩狄咏!”
宋仁宗早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请求,不紧不慢道:“庞爱卿啊,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比武较量,难免会有损伤,何况比武是令公子自己提出的,在场上,狄咏也是真刀真枪的比试,并没有违反规则的地方,反倒是令公子使诈,几乎将的狄咏的眼睛弄瞎了!朕念在他对郡主一片爱慕之心,求胜心切,也就不予计较了!如今听说他伤重至此,朕也十分难过,这样吧,朕封他一个爵位,以示抚慰吧!至于狄咏,出手也重了些,待他眼伤好了,朕就罚他杖刑二十,以示惩戒吧!”
“可是圣上……”
宋仁宗立即打断他的话道:“诶,庞爱卿,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刚才我与王爷商量过,王爷对狄咏赞誉有加,有意将他招为驸马,朕已经准奏了,这事就这样定了吧!”宋仁宗言下之意,招狄咏为婿,是景王爷的意思,他不过顺水推舟,你庞太师要有不满,自己找王爷说去。
庞太师见宋仁宗有心偏袒狄家,心中很是不满,见皇上几乎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知道再争下去也无济于事,只得失望道:“既然圣上已有公断,臣也不好再说什么!臣告退!”
…………
御林军校场,眼伤已愈的狄咏正准备领受二十军棍的杖刑。天下受杖刑的有许多许多,但是要说最心甘情愿领罚的,就数这狄咏了,他现在已经是准驸马了,打完了这二十棍,他下一步就该准备着如何迎娶郡主过门了。二十棍能换来个娇妻,也算值得。
负责执刑的御林军将士自然也知道狄咏快做驸马了,虽然庞太师之前暗中打过招呼,一定要狠狠地打,最好能将人打死,但是那些人深知其中厉害,得罪未来驸马爷不是件好事,若是将人打成重伤或死亡,皇上必定不会放过他们,所以他们表面上应承庞太师,背地里却对狄咏手下留情,尽量打得轻些,只要交得了差就行。
狄咏挨完这二十棍,还能一瘸一拐地行走,那班御林军将士还上前赔罪道:“驸马爷,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望不要见怪!”
狄咏顺和地点头道:“我知道各位弟兄也有难处,我不会计较的!在这我还要多谢各位弟兄手下留情!”
“哪里哪里,日后弟兄们还要仰仗驸马爷关照呢!”
与众人寒暄了一阵,狄咏由下人搀扶回到家中修养。
沾上了皇家,富贵临门乃早晚之事。宋仁宗将狄咏点为准驸马后,很快就将他提升至御林军都尉,连带着狄青也升官,对狄家倚重增加,对庞太师却日渐冷落。庞太师看在眼里,明里不好有什么不满表示,低调对待此事,但暗地里却怨恨不已。
这日,庞太师正与心腹集聚家中商讨朝中的形势。
“太师大人,现在狄青越来越受皇上重用!已经官至都统了,如此下去,恐怕不久之后,全国的兵马大权都要掌握在他的手里,狄青与范仲淹、韩琦他们是一路的,一旦这些人重新得势,对我等大大的不利啊!”
“太师为朝廷鞍前马后,劳苦功高,可是圣上却亲小人,远贤臣,实在令人寒心!”
“对啊,为什么要将郡主下嫁给狄家,我们怎么想也想不通啊!”
庞太师一言不发,只是在听着下属如何表现他们对自己的忠心。大家正在议论纷纷之时,突然庞府管家急匆匆地跑进来,走到庞太师耳边细声禀报道:“老爷,北边的货商又运货来贩卖了,您要不要去见见他?”这其实是主仆两人为了避免机密被他人得知,事先商议好的暗语,其意思是说北边辽国又来人了。
庞太师听完,小声吩咐道:“好,把人带到后面的客厅,不要让人看见!”
管家应承而去。庞太师遂对众人道:“列位大人,实在抱歉!老夫请了一位名医来为犬子治病,现在人已经到了,我不得不失陪!他日我再与诸位面谈如何?”
“应该应该!自然是公子爷的身子要紧!那我等便告辞了!”
“那好,郑管家!替我送列位大人出府!”
庞太师送走众人,急忙赶到后院,偏厅里,男装打扮的耶律楚灵正在那候着。庞太师赶到之后,将耶律楚灵带入秘室,然后才上前行礼道:“不知使节来到,有失远迎,还望赎罪!”
耶律楚灵有意挖苦道:“岂敢岂敢,庞太师这次助宋廷平叛,立了大功,我还未向太师大人祝贺呢?不知宋帝加封了太师大人什么官职?”
“使者大人见笑了,老夫哪有被加封什么官职?”
耶律楚灵变脸道:“既然庞太师没有得什么好处,那么为何不按原先商定,力助襄阳王取胜!我朝圣主得知襄阳王失败之后很是气愤,专程派我来质问你究竟如何打算?”
“使者息怒!襄阳王谋反之时,老夫已经尽力拖住了朝廷各路援军!”
“既然如此,江淮方面的援军为何能到达战场?”
“江淮援军是朝廷命范仲淹统领的,且这是朝廷的秘旨,当时连老夫也蒙在鼓里!”
“你是说,你事先并不知情?”
“完全不知!”
“你不是你们皇帝的宠臣吗?这事他竟然不与你商议?难道他对你已经不再信任?”
“使者说得对!不瞒使者,现在皇上对我已渐渐疏远,不再信任!”
耶律楚灵冷笑道:“如此说来,太师大人的近况堪忧啊,太师位极人臣,权利太大,一旦失宠,皇帝势必欲将你除之而后快啊!而且,难道太师就这样看着令公子被人欺负而忍气吞声吗?”
“原来使者已知道这阵子发生之事!老夫确实心有不甘,可是无奈势单力薄,敢怒不敢言!”
“若是我大辽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呢?我大辽可以陈兵边境,那宋朝必定将狄青等人调去抵抗,京师一带,就可由太师掌控,你大可学赵匡胤一样,来个皇袍加身,改朝换代!这是我辽国君臣为太师谋划的大计,只是不知太师有此胆量否?”
“若辽国全力相助,庞某也敢试上一试!说句壮胆的话,现今京城以及周边的军队都由庞某控制着,只要时机成熟,改朝换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既然太师有干大事的胆量,那就应该及早决断,不要丧失机会,为人鱼肉!”
“老夫尚有疑虑,若是事成之后,辽国要老夫怎样报答呢?”
“太师真是快人快语!我们要你割让黄河以北的土地!”
庞太师笑道:“辽国的胃口果然大啊!此事关系重大,请容我仔细考虑后才答复使者如何?”
“好,我们辽国并不急!太师可以慢慢考虑!只是别犹豫太久,否则恐被人先下手为强!”
…………
庞太师与辽国如何讨价还价姑且不说,再说景阳郡主这边。狄咏夺得胜利,被卿点为准驸马后,虽说景王爷并没有急于逼其完婚,但是双方名分确定,拜堂成亲只是早晚的事情。景阳郡主心中倍感压力,终日闷闷不乐,却苦无良策。
这日,景阳郡主正在书房看书,越看越烦闷。现在景王爷对她管得越来越紧,连看书也有两婢女看着,明着说是侍侯,其实是监视。景阳郡主本就不快,见到两个木头一样的人站在旁边注视着自己,更是恼火,索性将手中的书狠狠地扔在地上。
那两名婢女见主人发火,连忙下跪请罪道:“小的该死,郡主恕罪!”
景阳郡主怨责道:“恕罪恕罪!你们知道放了何罪吗?”
“小的不知,还望郡主明示!”
“连自己犯什么罪都不知道,你们请什么罪!你们给我出去,在我看书的时候,别让我看见你俩!”
“可王爷吩咐我们……”
“王爷是你们的主子,我就不是了吗?主子的命令你们也敢不听,反了是不?出去!”这最后两个词简直是咆哮而出的。
两人见她如此动怒,不敢再逆她的意思,缓缓退出门外。正在此时,红芍和黄芸进内面见景阳郡主。二人齐行一礼,唤道:“郡主!”
景阳郡主见到红芍,大为惊愕,问:“红芍,你在丹阳教做教主,未经我召唤,擅自回京为何?”
红芍道:“郡主,属下有要紧事要与郡主相商!我……”
红芍正欲开口,黄芸拉住她,微微摇摇头,再指指门外,暗示隔墙有耳。红芍会意,遂闭口不谈。黄芸走到景阳郡主身边,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景阳郡主点头同意道:“好,你去办吧!”
黄芸走后,景阳郡主起身拉着红芍,故意大声道:“我们好久没见!来,跟我去花园走走!”
主仆两人遂离开书房,漫步走向花园。那两名婢女,连忙紧跟其后。景阳郡主与红芍一路前行,也只是说些问候的话语。
终于来到花园,那边黄芸带着蓝葵和紫娟赶了上来。景阳郡主向她们使了个颜色,然后拉着红芍快步前行。两名婢女正想跟上,蓝葵和紫娟立即拔剑拦住去路,喝道:“站住,郡主有令,要与红芍叙旧,你们就站在此地候着,不准乱动。胆敢挪开半步,一律斩杀!”
两名婢女吓得魂不附体,只得乖乖定在原地,如此一来,她们既偷听不到谈话,也无法立即返回禀报王爷。
红芍与黄芸陪景阳郡主来到一座假山前,景阳郡主道:“好了,现在你们可以说了!有何事这么紧急?”
红芍道:“主人,其实我此番来不为别的,是为你的婚事而担忧!”
景阳郡主微微一怔,却装作平淡道:“这有什么好担忧的,皇上不是已经给我赐婚了吗?”
黄芸接口道:“主人,正因为这是皇上赐婚,而非郡主心意,所以我们俩觉得担忧!在我们七姐妹中,只有我俩最了解郡主的心,我等见郡主终日闷闷不乐,深感不安,所以我特意去信告知红芍姐,请她来京与我一起为郡主谋划!”
景阳郡主逃避话题道:“你们这样说什么意思?要为我谋划些什么?”
红芍言道:“郡主,我和黄芸都很清楚你心仪的是李公子,眼看郡主就要被迫嫁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所以我们很担忧!”
景阳郡主还是不愿意将真情表露出来,掩饰道:“你们听谁说的,我跟李皓贤并没有什么!”
黄芸道:“郡主,你就别自欺欺人了!难道你不当我们是你的心腹吗?”
景阳郡主见再难否认,才长叹一声道:“我就算心里向着他又怎样,上天不让我们在一起,如之奈何?”
红芍道:“我命由我不由天!郡主一代才女,武功更是超群,面对江湖各大帮派时,从没皱过半点眉头;管理丹阳教众人,统筹运作私盐买卖,丝毫不逊须眉;暗中与朝廷对抗,处激流暗涛汹涌的时政漩涡之中,也没惊惧半分,怎么如今到了事关自己终身幸福的关头,却变得畏首畏尾,不敢与命抗争呢?”
红芍一番话触动景阳郡主心扉,让她左右踱步,反复思量……
…………
狄咏又熬几日,将自己的棍伤也养得差不多了。这日,他终于按捺不住,与其父狄青一起带着贵重礼物上准岳父家拜访。
景王爷很高兴地接待了他们,言谈中,还关心地问:“咏儿,你的棍伤没大碍了吧?”
狄咏听他这样唤自己,心里别提有多美了,恭恭敬敬地回答:“回王爷,我已经没事了,多谢王爷关心!”
“诶,怎么还叫我王爷,你该改口了!”
狄咏脸红起来,羞涩地叫道:“是,岳父大人!”
景王爷开怀大笑道:“好,好,咏儿啊,本王对你期望很大啊!你将来一定要像你爹一样,做个大将军!”
狄咏答道:“岳父大人如此抬爱,小婿惭愧!我一定加倍努力,不辜负您的一片苦心!”说完这些壮气的话语,狄咏又压低声音道:“岳父大人,怎不见郡主?”
景王爷会意,吩咐下人道:“你们快去唤郡主过来,见见客人!”
“是!”奴婢们应声而去。
狄青笑道:“王爷别见怪!咏儿他思念郡主心切,伤还没好,就嚷着要过府拜访了!”
景王爷道:“哪里哪里,他俩迟早是夫妻,大家见见面是应该的!”
“王爷,那您看他俩的婚事何时办为好?”
“我也想快些了解此事,让女儿终身有托,可是圣上的意思,咏儿在比试时伤了庞丰,为了不再过分刺激庞家,所以婚事需拖一拖!待这件事平息之后,再办婚事为宜!”
狄青点头道:“应该应该,狄某也对此事深感内疚和不安!”
“狄将军,本王有句话,不知你愿意听否?”
“王爷请讲!”
“庞家那边,你最好亲自去赔个礼,你们同朝为官,不要把关系弄得太僵!说起来,这件事也是因我女儿而起,我就与你一起登门拜访吧!我想,庞太师虽然对你不满,但是多少会给本王面子,不会为难你的!早日解决此事,我们大家才好安心啊!”
“王爷所言极是!狄某也认为有必要走上这一趟!”
“好,那我俩约定个日子,一起上太师府坐坐!”
又闲聊了许久,仍不见景阳郡主来到,狄咏等得有些心不在焉。婢女突然急急返回,但是狄咏却没见郡主过来。景王爷也有些不悦,问道:“郡主呢?怎么还不过来!”
婢女支支吾吾道:“王爷,郡主……郡主……”
“郡主怎么了?快说!别吞吞吐吐的!”
“禀王爷,郡主她不见了!”
景王爷听了大吃一惊,喝道:“什么?你们有没四处找找?”
“都找遍了,但是找不到!郡主还在房里流了张字条,王爷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必了,你们先退下吧!”
景王爷打发了婢女,然后圆场似的对狄青父子笑道:“我这女儿,自小被我娇纵惯了,有事没事就到处乱跑,想必她是跑到宫里去玩了,让客人见笑了!”
狄青道:“哪里哪里,既然郡主不在,哪我等只有下次再来拜访了!”
景王爷见狄咏见不着郡主有些失望,便道:“咏儿别急,你已是我的准女婿了,日后可多来串门,今日见不到颜儿,他日本王必定让你们见上一面!”
“多谢岳父大人!”
三人又聊了一会,狄青父子告辞离去。送走客人后,景王爷急匆匆赶到郡主别院,差人又全府上下翻个遍,依然找不到景阳郡主。婢女将景阳郡主留下的字条给王爷看,上面只写着四个大字“不嫁狄咏”。
…………
且说李皓贤,一路长途奔波,折腾了十几日后,赶到江陵境内,一行人等正准备在一小县城歇息用餐,走近城中却见家家紧闭大门,大街上凌乱不堪,且几乎没有行人。即使有零零星星的几人,也是拖男带女地提着包袱往城外赶。
这样情况明显不太正常,李皓贤大为疑惑,连忙拦住一提着包袱带着妻女正要出城的中年人问道:“这位大叔,你们这是干什么,这城里怎么家家都紧闭门户啊?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打量了他几眼,然后道:“你们一定是从外地来的吧?唉,城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我劝你们也别在这停留了!”
“怎么回事?这城里人怎么会走光呢?”李皓贤越发觉得离奇。
“这里闹饥荒,大家都找不到吃的,没办法,只能逃荒呗!”
“饥荒,不会吧!荆楚一带土地肥沃,雨水充足,怎么会闹饥荒呢?”李皓贤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水灾,还不因为水灾!说起来,都是我们那上任狗知府造的孽,这王八蛋贪污河工款,弄得江边的那些堤坝中看不中用,被大水一冲就垮了,整个江陵一带都被大水淹了。虽然大水很快退走,但是将所有的庄稼都淹死了,大伙们都没吃的,再加上洪水过后又闹瘟疫,饿死病死的人越来越多,乡亲们实在没法子,只有逃难去了!大部分乡亲都逃了,我是想到家业都在这里,就这样走了心有不甘,所以才多留了几日,可是这里实在呆不下去了,所以今个我只好带上一家子也逃难去了!”
李皓贤听罢,心想:“原来我上一任是这样下台的!这王八蛋被革职查办也就罢了!还要留下这烂摊子来让我收拾!真该杀千刀!”
那人说完,就急匆匆要走,李皓贤急忙又叫住他,然后从包袱里取出些银子,交到他手上道:“老乡,这些银子你带着路上花吧!”
那人惊诧道:“哎呀,这怎么使得?”
李皓贤强行将银子塞到他手上道:“拿着吧!老乡你先别急着走,我还有几个问题向你了解一下!”
“官人请说吧!”
“江陵八个县都是这个样子么?”
“都差不多,只有公安县稍微好些!”
“为何公安县好些呢?那里的灾情没这么重吗?”
“不是,是因为只有那个县肯为灾民办救济粥场,大伙总算有口饭吃!”
“其他县没有办粥场吗?”
“有,不过只是做个样子,开了两天就没了!只有公安县连续开场,所以许多人都往公安县那边跑了!”
李皓贤将情况问了个大概,看着洪水冲刷在屋舍中留下的痕迹,以及死一样寂静的城镇,作为新知府的他眉头紧锁,在考虑着这一上任就急需要解决的问题。沉思了许久,李皓贤突然对众人言道:“我们去附近的村庄看看!”
来到郊野,更令人触目惊心。大地上所见满目疮痍,村庄荡然无存;到处可见人和牲畜的尸体,以及箱子、木板等家具,地面一坑一洼,满地泥泞,一群群的苍蝇四处飞舞,黑压压的,恶臭扑鼻而来。看到这些情景,李皓贤的脸变得更加阴沉,又吩咐道:“我们去公安县!”
一行人等又赶车来到公安县,来到县城门口,看到的是大批灾民排着长长的队伍。李皓贤下车查看,见这些人个个衣衫褴褛,满身泥尘。不少人拖儿带女,苦苦等待,小孩子一边啼哭,一边喊着要饭吃。
李皓贤越看越心酸,下车走过去问一人道:“老乡,你们这是再干嘛呢?”
“我们等着县衙派粥!”
“你们都是公安县的么?”
“不是,我是临县的!”
“为什么要跑来这,你们那没有粥场吗?”
“我们那只开了几天,就停了,大伙们没吃的,就跑来这了!”
李皓贤沿着长长的队伍走到县衙,这时衙役们正端着一大锅热粥出来,饥民们见此,立即涌动起来,数名衙役立即上前控制住人群,大喊道:“大家不要挤,人人都有份!排好队!排好队!”
李皓贤走到衙役面前,言道:“这位大哥,我想见见你们知县大人,可否为我通报一下!”
那人忙于派粥的事,没有搭理他。李皓贤又说了一遍,那人道:“没看我们正忙着吗?我们知府大人也忙,没空理你这闲人!”说完便想走开,李皓贤猛然拉住他,那人恼火起来,骂道:“你想干什么?”
李皓贤镇定道:“恐怕你们知县再忙也要见我一见!我是新任江陵知府,这是朝廷的公文!”
那人接过公文一看,大吃一惊,忙道:“小人失礼了!大人请在这等等,我马上进去通报!”
过了一会,公安知县带着数人急匆匆跑了出来,衙役将其带到李皓贤面前,知县跪拜道:“下官刘定元参见知府大人!”
“刘大人请起,我们里面说话吧!我有好多事情要问你!”
“知府大人请!”
刘知县将众人请入府衙,李皓贤还未坐定,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刘知县,请你速将江陵各县的灾情报来!”
“是,这次因堤坝失修,挡不住洪水,江陵一带悉数被淹,本来这场洪水还不算太大,直接被水淹死的人并不多,可是由于庄稼被淹,再加上灾后爆发瘟疫,饿死病死的人不计其数!”
李皓贤叹口气道:“唉,人祸并天灾更为可怕!江陵八个县,为何只有你公安县开粥场救济灾民,其他七个县的官府在干些什么?朝廷没有发赈灾款下来吗?”
“发了,只是……”
“只是其他七个县贪污赈灾款是吧!上任江陵知府就是因为贪污河工款被革职查办,这些人怎么还不吸取教训,仍然这等张狂?”
“大人,明着他们当然不敢贪污赈灾款,他们是用官商勾结的办法暗地里中饱私囊!”
“怎么个官商勾结法?”
“水灾之后,那些不法商贩就趁机抬高粮价!而各县官府,则听之任之,他们用朝廷发的赈灾款,从那些奸商手上购买那些天价的粮食,然后发放给灾民!这样他们明着是购粮赈灾,实际让奸商大发一笔,而他们则从中捞取回扣!用钱买这些天价的粮食,能买得了多少呢?所以他们只几天就将那一点粮食全部发放完了!”
“你县的粮食又是从哪买来的?”
“从附近的州府购买!可是现在附近的州府也与奸商们勾结起来,抬高粮价,我们现在越来越难购进低价的粮食,现在其他县的灾民也涌来本县,再这样下去,本县的财政也支持不了多久!现在知府大人来了便好,我们灾区的百姓都盼着知府大人能为他们做主!”
李皓贤不假思索,就答道:“放心,本官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的!你马上派衙役,去通知各知县,明日来江陵城见我,刘大人,你明天也与我一起去江陵城!还有,明日我要借用你县的差役!”
江陵府属于荆湖北路,下辖江陵、公安、潜江、监利、松滋、石首、枝江、建宁八县,首府设在江陵城。而江陵府也是荆湖北路的首府。
路虽然是在州府之上的行政单位,但是却没有设最高行政长官,其权利是由各司分掌。朝廷在路设帅、宪、仓、漕等司,各司互不统属,直接对中央负责。帅司即经略安抚司,“掌一路兵民之事”,“听其狱讼,颁其禁令,定其赏罚,稽其钱谷、甲械出纳之名籍而行以法”。宪司即提点刑狱司,主管本路的司法工作。仓司即提举常平司,主管本路赈灾和盐的专卖。漕司即转运使司,主管本路财赋。一度还设过提举学事司,主管本路学政。诸司分别设有都使或使为长官(宪司长官称提点刑狱公事),副使和判官为佐贰,彼此之间是相互制约的关系。
部门越多,管理越乱,这次水灾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赈灾之事由仓司管理,但赈灾银的发放又属于漕司管辖,因此赈灾银使用的监管责任,两司互相推诿,都说应由对方负责,结果是没人监管,下面胡作非为。弄得连一路的首府也被灾情所困,这确实是很荒唐的事情。
次日,李皓贤与刘知府等人来到江陵城,江陵通判已在府衙设宴接风,各知县也到齐。李皓贤望着满桌丰富的酒菜,眉头微皱,不过却不动声色,依然谈笑风生。各知县并不知这新来的知府是什么货色,不过他们相信只要好生巴结,自然能搞好关系,所以除了公安知县刘定元,其他人都带了贵重礼物孝敬,而李皓贤也没有拒绝,一一收下。
席间,李皓贤故意言道:“各位大人,本官刚一上任,就见江陵各县被天灾洗劫,百姓困苦不堪!可是本官听说只有公安一县连续派粥救济灾民,诸位大人,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各知县沉默了一阵,江陵何知县率先答道:“大人,不是我等不想救济,实在是朝廷拨下的赈灾款太少,不够各县使用啊!”
其他知县立即随声附和:“是啊,大人请明察!”
李皓贤笑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既然如此,本官一定再上奏朝廷,再拨款救灾!诶,列位大人怎么停下筷子不吃了,起筷起筷!”
众人见李皓贤只是略微问了问,就让他们蒙混过关,心中放下一块大石,觉得这新知府不过也是平庸之辈,不再顾虑,又高兴地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之时,一名衙役匆匆跑进客厅,在李皓贤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李皓贤点点头,言道:“好,抬上来!”
过了一会,几人抬了个沉甸甸的箱子上来。将箱子打开,里面装满白花花的银子,还有各种珠宝首饰。众县官见气氛有些不对,不由又紧张起来。
李皓贤问衙役:“说给各位大人听听,这些是哪弄来的?”
“回大人,这是从何知县家中搜出来的!”
“这里一共有多少两银子?”
“一共七千多两!”
李皓贤马上将脸一沉,质问道:“何知县,你一届知县,俸银才多少,这一大笔银子,是从哪弄来的?”
何知县没想到他如此雷厉风行,被打个措手不及,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李皓贤怒道:“本官听闻你暗中与粮商勾结,亏空赈灾款,中饱私囊,如今看来,这一切皆属实了,来人,将何知县拿下!”
衙役很快便将吓得软在一边的何知县压了下去。其他知县见此,也吓得魂不附体。李皓贤却安抚道:“让此人坏了我们的雅兴,本官深感内疚,还望各位同僚多多包涵!”众人强装笑脸,心里都在暗自担心自己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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