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也就四点钟，我就被一阵夺命连环call叫了起来。
“喂？”
“金先生，您的拓片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看了一眼桌子上堆的一摞拓片影印件，只觉得头疼：
“遇到了一点技术难题，还需要几天。”
对面非常兴奋：“也就是说，这些拓片可能很有价值啦？”
我敷衍道：“差不多吧。嗯我这里有点事情，回头再说。”
我揉了揉鸡窝一样的脑袋，看了一眼石英钟。这是我一个客户，名字叫做白玉楼，是京城比较有名的富二代。对古玩有点兴趣，又财大气粗，可惜本事不怎么样，假的多真的少。这次还是多亏他委托我的工作，才让我最近有饭吃了。可是他这个人，让人忍不住的产生轻慢的感觉。我知道他玩古董以玩为主，常常也是哄小孩一样对他。
他时差算的挺准，可惜我在北京啊。不是怕他知道我回来了跑来上门催促，我早就吼他一通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拧开台灯，想要再翻译几张。我其实就是简单的懒得动弹，其实在我心里这拓片已经十成十是假的了。根本没有翻译的动力。不过这件事肯定要等到客户付了钱再说，省的他知道是假的，大失所望，让我已经做得工作都付之东流了。
翻了两行，我就心不在焉起来，忍不住把张静说过的话从头到尾想了一遍。
“我们故意拍卖耳环的唯一目的，就是把在深水里潜伏的鲨鱼都引出来。”
但是，引出来又能怎么办呢？张静就是这个性格，他不确定的事情就不说，我也能理解。可是我想着张静可能的计划，心里就有点发凉，怎么也坐不住了。反正千年龙首是我的主场，即使去的早了也不用担心被堵在门外。我就打算先去拍卖会看看。
以前都是作为鉴定人员，拿出学历名头就行，穿的邋遢一点也没人注意，反而是加分项目。因为人家一般觉得越是专业的学者就越邋遢，再加上冷冷的少说话，时常对人报以看着礼貌实际上带点轻蔑的眼神，那学术水平就更是值得信任了。而且，穿着邋遢比较容易提高我的年龄。我这张脸可塑性很强，稍微打扮一下就可以从高中生变成青年白领甚至是中年男子。而且我伪装的功力很高，人家一看到我的眼神就不会再去注意我眼角有没有皱纹。
这一次，要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头疼，张静说还有一点东西需要确定，死活不告诉我今天的行动安排。大概是会参加拍卖的吧？我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我想了想，觉得稳妥一点，伪装成有钱人家的富二代公子最合适不过了。实际上，我绝对是本色出演。我妈妈生前是个西装控，早早给我准备了一大堆的高档定制西装，此时都塞在柜子里，我也就欣然采纳。另外就是要化一点男式的妆，头发搞个造型什么的。鞋子还不算重要，毕竟不是老有人低头看你的脚。但是手表和车却是必须经过的重头戏。我想到车就头疼，我车库里面确实还有能够装一装的车，比如老爸在我生日时候送的限量定制的小牛，可是我猜想大概的状况比我昨天开出去的牧马人好不了多少。索性这小区有做车辆护理的，我打了个电话过去，没想到这么早还真有人。我们约好了时间，我索性不做不休，让他把我库里的几辆车都洗洗干净。
等到我下去的时候，看见两个小伙子等在那里准备交车。他们开始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后来我厚着脸皮若无其事了一番，他们也就不怎么敢看我了。估计是我车库里车的价值总和比较有威慑力。
小牛不怎么上手，索性我玩过赛车，也不是真的太难。过了一会儿，我就抵达了拍卖行门口。也许是这车真的挺有逼格的，立刻有人客客气气的上来迎宾，结果一看我就笑了。
“打扮的挺帅啊，金老弟，这是要去相亲怎么的？”
“不好意思，我还年轻，不着急找对象，倒是区老哥，你这三十好几的人了，挺让人担心的。”
区星海拍了我一巴掌：“肯定比你早，到时候找你做伴郎，你小子等着吧。”
这人我熟，我爷爷的学生之一，混起来油条一样的人，其实品格心性意外的纯净。看来今天这里是他主事。我这就有点放心了，他是胆子大的人，要他帮什么忙，应该不会推诿。之后就看小静的安排了。
他又问：“你今天是——有感兴趣的东西？”
我有点惊讶，他竟然不知道我有东西投拍，只好点点头，不敢多说，模棱两可道：“今天有点兴趣。”
我走过大厅，在来宾名单上签了字，对照了身份证件。那三个迎宾的漂亮妹妹一直看着我，我猜要不是有规章制度禁止，她们一定有人会问我电话号码。我心里也有几分沾沾自喜。对于脸，我很有信心。因为四分之一德国混血，不至于会被一眼看出有混血迹象来，但是相对于一般的亚洲人比较立体，线条感强，而且大眼睛长睫毛的，很像现在女孩子喜欢的花美男什么的。现在人靠衣装了一把，跟往常专家款式的毁容造型大相径庭。估计这几个妹子都没看出我是那个乱发厚眼镜的鉴定专家。我也知道利用我的先天优势，彬彬有礼的跟那三个妹子说话，说的三个姑娘小鹿乱撞，我也趁机把来宾名单仔细看了一遍。
不这样也不行，我这事情不知道深浅，不敢直接连累了拍卖行。我就克制自己，一直没问认识的这几个人，包括刚才的区星海。索性，因为我签的是前排vip座位，有休息室配送的那种，周围的来宾也都是最可能投拍的，一眼看去，默默记住，基本上也对可能的对手有了一定的了解。而且，不出意外的看到了童大柏的名字。
其中一个小姑娘媚眼如丝的看着我：“666号。”
这是拍卖行里休息室的规矩，三位、六位、九位的三六九数字编号，取得是大吉大利的意思，但是位置就比较有限了。不过前后排序基本是按照押金数目来的。666号按理说是第二位，但实际上第一位333号基本是空投，没人的。可是我路过333的时候看了一眼，觉得不像是被空下的样子。挂我名下的资产总数非常惊人，我虽然经济独立，平时不使用，但是完全可以拿来作为抵押，就是不知道小静压了多少，这个人如果比我们多，恐怕也不是省油的灯。我心里有一点忐忑，又忍不住兴奋起来了。
一进屋就看见小静侧头睡在凳子上，眼前的电脑泛着荧光，看来是操劳了一宿。我给他正了正姿势，把电脑接了过来。
张静的编程语言我算是比较清楚的，而且又是在程序后-台。我约略研究了一会儿，就摸出了门路。张静想要调出童大柏的通讯记录，但这些消息大部分年代久远，而且并没有留下网络痕迹，所以非常的艰难。因为黑客毕竟是即时性的职业，不是历史学家，也不是侦探。不过小静很快就表现出了顶尖黑客的素质。他开始“摸黑”。
这是黑客的术语，约略等于黑道上说的“黑吃黑”。就是黑进别的黑客的地盘，把别人黑出来整理好的资料再次进行检索。他抓到的是几个喜欢截下别人个人信息进行整理的低端小虾。他们拿着一些浅显的、不具备分析性的资料强行分析，卖家多数是一些网站和商家。其中拿到的就有一些相关的通讯记录。这里面就有童大柏的。我把他们调出来，编了一个小程序，整理了一下。
消息非常的少。可见这是一个真正的谨慎商人，重要的信息不过网络。我拿到了百十多条短信，大多数都是家里亲属之间的对话，你今晚上吃什么啦，去公园出谁的车啦，这就没什么意思了，完全是琐碎的私生活。他又不是我喜欢的明星，连一点八卦的余地都没有。
看了一会儿，其中有一条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人和童大柏只有一条通讯记录，上面是一句不清不楚的话：
兰州，张大材
我想了想，直觉告诉我这里面可能有一点别的事情，就伸手百度了一下“张大材”这个名字。没想到还真有。
“张大材，男，隶属中华人民共和国兰州军区，少校军衔，电子信息技术专员。”
这是百度百科的介绍，不长，也许是因为他的公知面很小。后面还有几句，也没什么水分，就是得了什么奖，代表军区参加了什么报纸的发言人，研究出了什么东西，接受了谁的接见。这些都是死的消息，看不出这个人特别的地方。我对他现在的印象就是一个挺厉害的技术人员，别的也没什么。我从百科出来，在首页换着关键词又搜了搜。结果一行信息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方邀请兰州军区电子探测技术专员张大材先生作为技术顾问。”
这条消息来自于兰州晚报，我一打开，就觉得有戏。这条新闻说的是敦煌文物局组织的一件针对莫高窟的考古任务，签名的历史学家里有不少是我爷爷圈子里的人，有两个我还特别熟。我看了看，就改换门庭，开始搜索这一条信息。结果不出我所料，那张变化了的壁画少女也在热搜中。这时候才看出小静技术的高超的好处来，我和小白看到的那两张图片都不见了，下面只是一些网友的评论，应该是被禁了。我犹豫了一下，调出了编程，黑进了一家IP接近域外的网站。
大网站不容易发现，但是一旦被发现可能会被追查一番。我技术还行，但是对国内网站的门路不是很清楚。而这种小网站地位尴尬，国家会管理，但是力度就比较松懈。小静应该给电脑做了反侦察的处理，如果我顺利走了，应该不会被发现。我把键盘打得叮咚响，不过一会儿，就打开了网站后-台。
这张图片果然有缓存。正是小静找到的那两张照片之一。我盯着壁画上的美少女看了一会儿，心中不自觉的产生了一点怪怪的感觉。不是她奇怪，是我自己，不知道什么原因，蔓延着谜题解开之前的不安躁动和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悸。如果不是我觉得自己不是会对一幅画产生爱情的超级文艺青年，我还真的以为我对这个不知道真实还是虚构的古代姑娘有那么一点的仰慕之情。
我叹了口气，收线准备退出。结果大吃一惊。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被后-台的某个程序员挂住了。
“我保证十五分钟之内，他调不出我们的IP。”张静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玩味的、凉凉的笑了一下。
我点点头，恶狠狠的瞪着屏幕，心头对这个给我设下陷阱的人产生了一股无名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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