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微急忙补充道:“对,讲道理,做人就要讲道理的嘛!我觉得我们还可以给他买点东西――”
“屁,他害得陆南这样,老子还给他买东西?”李小鹏骂道:“眼镜,你到底是哪一片的啊?”
“我~我当然是跟你们这边的啊!徐队长被陆南打得蛮严重,给他带点补品,说明我们心意到了!”
“小鹏,元微说的对。”成俊杰看了看表,“时间还够,我们走吧!”
两人换皮鞋,陈元微放下书,弱弱地道:“你们谁知道徐队长现在在哪?”
徐队长叫徐重久,家住岳麓区。原本他还想赖在医院里,奈何校方对于纠纪队观感极恶,徐重久更被责令停职反省,回家写检查,等候处罚。
徐重久只有灰溜溜出院,回到家里生闷气,打了一会拳后浑身大汗淋漓,心情好了不少,洗了个澡,提溜着个鸟笼子出了门。
徐重久爱鸟、玩鸟在长沙圈内出了名,他擅养点颏。这种与百灵、画眉、绣眼并列为中国四大名鸟的鸣鸟外形秀美,叫声悦耳,尤其是鸟羽鲜艳多彩,看起来像彩绘般精美。根据点颏下巴到胸口部位羽毛颜色的不同,还分为红靛、蓝靛等不同种类。
徐重久养点颏已经有十来年,这是他业余唯一的爱好。绣竹八角亭台式鸟笼里是一对儿蓝靛点颏,羽毛光亮油滑,色泽鲜艳如染。小鸟儿在笼内精神抖擞,一点也不怕人,不时瞪着黑豆似的眼睛看着周围,再引吭鸣叫几声,换来一大片羡慕的眼光,这就能让徐重久心满意足。
照例来到公园,徐重久进了东园,寻个荫凉的座头,还未坐下,就有人笑道:“徐连长,你这鸟儿还没闹窝?”
捞刀河公园东边园子里全是都是爱鸟、玩鸟的人,也有人在里面开店交易,算得上是个半公开的花鸟鱼虫交易市场,徐重久在里面算是玩鸟的头,也主持过不少鸟类交易,威望向来很高。
“闹个屁窝,我这对蓝宝还没开羽呐!”徐重久将鸟笼子放在石桌上,笑呵呵地和围过来的人打招呼,又吩咐茶楼送壶香片过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自己配的鸟食喂鸟。
茶楼里的小伙计送来一壶茶和一杯白开水,徐重久将白开水吹温后,细心地倒在鸟笼的水杯里,看着两只小鸟梳羽,心情大好。
“我说徐哥,你这鸟食怎么配的啊?喂虫不好么?”一个小年青凑过来,拈了点袋子里的鸟食,嗅了嗅。
“别糟贱了!”徐重久一巴掌甩过去,唬着脸道:“这鸟食配方要想?没门儿!不过我告诉你,凡是玩鸟的都知道拿虫子、小米来喂,可喂得好的都得自己配,懂不?你别看我这一小袋,值好几十块钱!”
“哄谁呐?全是精肉也要不着这么多钱啊!”有人笑道。
“我哄你?”徐重久怒道:“你知道个屁,精肉算什么?我这里面,配的有蛋清、猪肝、粟米、菠菜叶、碎蟹肉、鱼粉――全是磨成粉,打成泥,再加上炒熟的花生米拌出来的,东西不值钱,你算算这要费多大功夫?嘁,老子都懒得说你!”
“哇!”众人大惊,一人乍舌道:“这样伺候鸟,岂不是比伺候儿子还要费神!”
徐重久得意洋洋地道:“当然了,我儿子吃东西我也没操过这么大的心。”
“真有那么多东西?我怎么瞧着不像啊?”
徐重久道:“不信?不信你尝尝。”那年青人连连摆手,讪笑道:“算了算了,我可没你家蓝宝有口福。”
“知道就好!”
聊了会儿鸟经,喝了一壶茶,徐重久见鸟吃饱喝足,也玩够了,将蒙布一罩,就准备回家。
“徐队长~”突然三个年青人迎了上来,徐重久一怔,依稀有点面熟。
“你们是?”
“我们是国防科技大学的学生。”李小鹏恭恭敬敬地道:“徐队长,我是李小鹏,他们是我同学。上次那事~”
一提名字,徐重久立马就明白过来,他脸一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徐队长~”李小鹏快步跟上,拉着他袖子,“徐队长,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求您――放陆南一马。”
“放陆南一马?”徐重久冷笑道:“老子放他一马,那谁放我一马?对了,老子停职检查在家,已经不是队长了。”
“徐队长~”成俊杰脸色有点难看,追在身后道:“陆南要上军事法庭,他跟你也没仇,不过是打一架,你干嘛要把人前途断送了啊?”
徐重久身子一震,缓缓转过身,盯着成俊杰看了一会儿,“你是成俊杰?”
“是我。”
“我告诉你,我和陆南从来就没有仇,就算是打了架,我徐重久也没想害过谁!他上不上军事法庭跟我没关系,他前途断不断也跟我没关系!”
话不投机,徐重久拂袖而去,三人怔怔地站在原地,想跟上又拉不下脸来。他们从捞刀河大桥过来,寻找徐重久家,被告知徐重久在捞刀河公园,又一路找来。三人对长沙的路几乎全是闭眼黑,一路全靠问过来,挺不容易的。总算找到徐重久,没想到人家根本不理理睬,事先想好的一大套说词全烂在肚子里了!
微风吹拂,鸟笼一角的青布被撩起,陈元微眯着眼看了几眼,突然面上露出兴奋之色,拔腿就追。
“徐队长,徐队长~”徐重久身高腿长,早走得老远,陈元微气喘吁吁追上,也不管他理不理自己,径自道:“徐队长,这是点颏吧?不少字”
提到鸟儿,徐重久微微点头,也不说话。
“能不能让我――看一看?就看一眼好啦!”
徐重久微一怔,站定后将蒙布掀开,过了几秒,沉着脸道:“看好了没有?”
“看好了看好了。”陈元微哈着腰,一脸卑微的表情,“您这是蓝靛点颏,像这样精神的点颏如今可不多见了,徐队长你养鸟水平老高!阿拉――我在黄浦公园见过不少老玩家,他们玩的点颏比你的差老大一截!”
奉承话人人爱听,陈元微又说的是鸟,拍的马屁正合适,可谓搔在痒处,徐重久一张黑脸上露出淡淡微笑,满不在乎地道:“不要这样说,我也是玩时间长了有点心得――你是上海人?”见陈元微用力点头,又道:“上海我去过,黄浦公园和长风公园玩鸟的高手很多,他们南派玩鸟跟我们这边玩法不太一样,各有千秋吧!”
陈元微点头如啄米,笑道:“徐队长,其实家父也是研究鸟的,所以我从小对养鸟也有兴趣。”
“哦?”徐重久有点遇见知音的感觉,谈兴稍浓,步伐也放慢了很多,“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陈清华。”陈元微道:“他其实是上海动植物研究院鸟类研究所的,86年国家抢救朱鹮,找到7只,后来全送到上海人工养殖,呵呵。”
陈元微说得云淡风轻,徐重久却听得浑身发毛。朱鹮是什么,是世界顶级保护动物!野生熊猫以千计,东北虎以百计,而野生朱鹮在全国甚至不到十只!日本的朱鹮在1996年随着最后一只人工养殖朱鹮老死就已经绝迹,而中国从78年找到91年,整整三年在中国陕西只找到了7只!并且随后证明,世界范围内,中国是唯一存在野生朱鹮的国家!这7只堪称绝顶珍稀的朱鹮由一个团保护,送往上海――当时的事属绝密,一直到九十年代中期,中国宣称人工养殖朱鹮有了大的突破,这个消息才慢慢被人们熟知。
朱鹮不仅珍稀,还有着绝美的体貌,它有着天鹅般优雅的身姿,脸颊呈朱红色,一身羽毛洁白如雪,体态秀美典雅,向来有着“吉祥鸟”的爱称。可以说,如果朱鹮不是那么珍稀,肯定会成为极品观赏鸟被爱鸟人士争相豢养。
徐重久当然知道朱鹮,只不过他也仅仅从报纸上见过。一听陈元微说到这事,立即紧张地问道:“你没骗我?你爸爸真的在养朱鹮?”
“我不会骗人的啦,徐队长,要是你不信,等放假时我请你去上海,让家父带你去近距离看一看朱鹮好不好?”
“好,好!”徐重久重重地捶了陈元微一拳,打得他一个趔趄,回头一看,李小鹏和成俊杰跟作贼似的一直在跟后面,张着大嘴满脸白痴状。
“不过!”徐重久冷静下来,眉毛拧了起来,“不过关于陆南的事,我还是没办法!我已经说过了,我跟他没仇!现在陆南上军事法庭,提起诉讼的不是纠纪队,是公诉人,我没办法干扰判决,不过你放心,法院要问我问题,我会如实回答!”
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是三人已经感到不虚此行。至少,徐重久并没有粗暴地拒绝,也没有表现出他在斗殴事件中的不理智――至少他还应该算个合格的军人吧?不少字
三人也没回校,找了间馆子大吃一顿,回到宿舍后,李小鹏将门一关,又摸出一包精品芙蓉王来,与成俊杰一边下棋一边抽烟。
“我说,眼镜儿,你挺能的!”
陈元微摸出本书,靠在床头看,也不理两人。他极不喜欢“眼镜”这个绰号,但是据李小鹏说,要是不接受这个绰号,那么就换个“四眼狗”的绰号,并很大度地让他自己挑。结果很明显,陈元微受伤了。
成俊杰和李小鹏两人表扬了他一晚上,并且还无耻地表示想要帮国家“代养”几只朱鹮,陈元微小脸涨得发红,大声道:“想死就去养!”
“我说,不至于吧?不少字我们这不是好心吗?”不跳字。
“养朱鹮你以为有多容易啊?我爸的研究所,光是建个模拟自然光气条件的恒温室就花了国家一千多万,你建一个看看?”
李小鹏嘴上的烟差点都掉在地上,连连摇头,“算喽,算喽,老子有一千万,早他**happy,还养什么鸟!”
“量你也不会养!”陈元微受两人欺压很久,可算找到了解气的办法了,得意洋洋地从镜片里透出一线不屑的光芒,“阿拉跟你们讲,我爸的研究所里,给鸟喂食的至少都得是硕士!本科毕业的,就干干打扫卫生、整理资料的活!”
“我x,这么牛!”李小鹏气得敲了成俊杰一个脑锛,“下棋下棋!”
杨维确实给了齐英眉出了很大的力。事实上杨指导员指导的不光是9916班,整个军用光电工程专业四个班,就他一个指导员,而齐英眉却是实实在在的9916班班主任。
两人又一次找到万校长,陈说给陆南校纪处分,只要不留档案,哪怕是揍他个半死都成。万校长却哈哈一笑,“我们是**的军队,怎么能行私刑呢?陆南目前还没定罪,你们也不要太过担心,也许军事法庭会判他无罪,这样他连校纪处分都能免了,多好?”
齐英眉郁闷的要死,又不敢和校长顶牛。毕竟从职务上来说两人差距很大,从军衔上来说,一个少校,一个中将,更是差得不可以道理计。
“听说他一直没有写检查?”万校长问道。
“嗯,他~他认为他没有过错,所以拒绝写检查。”齐英眉声音很小,窘得脸色通红。不过万校长似乎没有看见,也并没有生气,只是若有所思地道:“这么犟?将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吃亏!”
“对了,陆南可以出禁闭室了,换成普通看押,另外,他的伙食标准要与学生相同,不能让孩子受苦!”万校长抛下一句话,施施然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愁得觉都睡不好的齐英眉亲自给陆南办了转监手续,想要劝几句,见他没心没肺的样子,又有点生闷气,怏怏不乐地回到了办公室。
一到办公室就看见桌子上有封信,打开一看居然是开庭通知。齐英眉心里一凉,薄薄的通知书滑落在地上。
暗流涌动中,军事法庭终于开了。陆南也接到了通知,他事先换了套新军服,当然是没有肩章的。
理了发、刮了胡子,再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陆南被两名宪兵押上一辆喷有“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科学技术学院军事法院”字样的白色依维柯,驶向未知的旅途。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