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李金桂跟着廖氏回到了老家,脱离了杨永清的视线,廖正琼经常想找岔子整她。她看李金桂和她的儿子越来越不顺眼。
虽然,老公跟他说过一些留着金桂有用的话,但是女人有时嫉妒心真是恶意膨胀。
廖太太坐在椅子上想心事:“老公说想要什么宝贝,我看他一定是骗我,看她漂亮想和她骚罢了。”她越想越气。“妈的,反正女人的图纸我已经到手了,不如趁机把她和儿子赶出家门。想到这里她冷冷的笑了起来。
一天,杨母想吃桂圆粥,廖氏说:“婆婆,金桂的粥熬得最好了,我叫她煮粥给您喝吧。”金桂高兴的答应了。金桂熬了一大盆,用温火慢慢的煨,几个小时后,她尝了尝觉得可以吃了,正准备舀起来。这时门外有人叫:“三姨娘,三姨娘,廖太太叫你。”“好!我马上来。”金桂熄了火,急急忙忙出去了。这时有人溜进了厨房,往粥里倒了一些粉末。过了好半天,金桂回来了,她用碗盛了满满一大碗粥给婆婆端去。婆婆尝尝说:“好吃,好吃。嫩嫩的,滑滑的,甜而不腻,真是好手艺啊!”
没想到婆婆吃完粥后,肚子疼痛难忍,接着就不停的拉稀。一个70岁的老人哪经得起这折腾,病得住进了医院。后来才发现,原来有人在粥里下了巴豆。李金桂自然成了替罪羊。廖氏乘机说她蓄意谋害婆婆,对她施以家法,赐她死罪。婆婆心软说道:“赶她出去吧,让她自生自灭吧,儿子是杨家的根,让他留在家里好了。”李金桂冤枉极了,她哭着说:“我没有谋害婆婆,是谁这样不得好死陷害我?”廖正琼冷笑着说:“李金桂,我以前还真把你当好人,没想到你脸这么美,可心这么黑哎呀呀,真是想不到啊,趁老爷还不晓得,赶紧走人吧。”
“走就走,我要带走我的儿子!”廖氏冷冷的说:“你这歹毒的女人,还想带走儿子,你门都没有,滚吧!赶紧把她拉出去。”说着令人拉着她往门外拖。清泉扑过来抱住金桂大哭:“娘,娘,不要赶我娘走!我要娘!••••••”有人走过来死死拉住清泉,孩子又哭又闹,不停的蹬腿,大声喊叫:“娘,我要娘!••••••”“孩子,我的孩子呀••••••”金桂眼泪婆娑的被赶了出去。
正是寒冷的冬天,金桂流落在街头成了乞丐。她卷缩在城外的一座破庙里。这时门“吱呀”一声响了,随着冷风卷进来一个衣着破烂的人。金桂惊恐的注视着他,默默的不说话。这时那人在乱草上坐下,摘下头上的破帽子,原来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浓浓的眉毛,瘦瘦的脸。他掏出几个馒头独自啃着。这时他注意到了对面的女人,“你也想吃吗?”金桂点了点头。他扔了一个过去,金桂接住,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那男孩说道:“我看你不像穷人家的女子,怎么也出来讨吃的,是不是打仗逃过来的。”“不是!”那人吃惊的说:“那就奇怪了。我是从长沙逃过来的,到处都在打仗,搞得我们老百姓都没法活了。”李金桂狼吞虎咽的吃着,噎得直伸脖子,他递过一壶水说:“大姐,慢慢吃吧别噎着了。”金桂边吃边含糊不清的说:“你叫什么名字啊,小兄弟?”“我叫柚子,家里人都叫鬼子给杀了,就我一个人跑了出来,刚来这里不久,你叫什么?”“我叫李金桂,是县城杨旅长的第三房姨太太。”“你不在家里呆着,跑出来干嘛?”金桂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不作声了。柚子是个善良的人,他看到金桂的样子端庄贤惠,觉得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于是安慰道:“是家里出了事吗?不要紧,困难是暂时的,挺过去就好了。”金桂的眼里流出了泪水。柚子说到:“是想回娘家吗?”“娘家没人了。我在家里遭人陷害,被赶了出来。”“有这样的事,那你老公怎么不帮你说话?”
“哎,一言难尽,旅长上前线了,都是二老婆廖氏做主。要不是因为儿子,我早就寻短见了。”
“大姐,千万不要想不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话是这么说,其实我早就想离开这个家,只是为了我的儿子,他还被留在杨家大院里,我很担心,廖氏那歹毒的女人,会不会放过他。”“想办法把他接出来呀?”“我守了很多天了,都没看到他出来。”金桂忽然想起说:“对了,明天他要到学校去,我在回来的路上等他。”“我也去帮帮你吧。”金桂感激的说:“那谢谢你了,兄弟。”那小男孩用京腔唱到:“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金桂揶揄道:“都这个样子了,你还乐的。”柚子笑着回答:“这你就不知道了,乐也是过一天,痛苦也是过一天,只要还活着,就会有希望。”金桂有些凄凉的说道:“哎!在杨家的时候,我总是站在高高的吊脚楼上,望着远处的青山和流水终日里忧愁,有时任梳妆匣尘满,日上帘勾。”柚子笑了:“呵呵,姐,你是想孩子他爹了吧,没关系,他一回来,大老婆就不敢欺负你们娘儿俩了。”金桂深深的长叹一声悲观的说“唉,回来怎样?不回来又怎样?我觉得自己老了,心累了,还能消受得起几度东风,几度春花。”柚子看着她说:“姐,你很年轻啊,为什么心这么老呢?你有儿子,有丈夫,那恶婆娘能欺负你多久,等你丈夫回来一切都好了。”“唉,兄弟你太小,还不懂。”
这个小兄弟哪里知道金桂内心的痛苦,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张幸福。这段情又怎么能说,又向谁去说呢?她只能把那种痛苦深深的埋在心底,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痛苦如同一种毒瘾,把她的身体浸蚀,把她的心撕碎。
“姐,你的痛苦,你的家庭烦恼,也许我难以理解。但是你千万不要悲观,有句话叫‘守得云开见日出’,将来你一定会有出头之日的。”金桂喃喃的念叨着:“何日云开见日出呢?”柚子仰天躺在稻草堆上,望着梁上的蜘蛛网慢慢悠悠的说:“我的家人在一夜只间全都没了,等我赶回家,看到那场面,心痛得滴血,几次都晕死过去。可是有办法吗?我就是用生命也换不回他们啊。从那后,我想通了,人活着就得开开心心的过,莫辜负了老天让我们做一回人的使命。”“兄弟,也许你说得很对,可是我真的无法做到。痛苦和思恋就像无数条毛毛虫,无时无刻不在嗜咬着我的心。”柚子乱七八糟的说道:“你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去想,嘴里念着‘菩提本无树,明镜一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念上几遍,什么事都没了。不信,你试试。”
金桂觉得这小兄弟很有意思,说道:“你呀,真是个乐天派,跟你这一说话,我觉得轻松了许多。”两人在这个阴森的破庙里,谈到深夜,累了,枕着稻草睡着了,冷风夹着雪花飘了进来,他们也全然不知,一对陌路相逢的苦命人。
第二天,廖氏早早的起来了,悄悄地找来一个仆人吩咐道:“今天,清泉要去上学,你躲在暗处,把他装在麻袋里,弄到外地卖掉。”“太太,要是老爷回来问起怎么办?”廖氏发火道:“笨蛋!就说清泉遭人绑架,不知去向。只要你我不说,天晓得。”“是!”那人正要转身离去。廖氏喊道:“慢,去学校的路上有人送,不好下手。回来时,我晚派点人去接,事成之后,你带着这些钱走人,永远不要回来。”“好,太太。”仆人匆匆走了。
小清泉吃完早餐,背起书包说:“奶奶,二娘,我都好几天没去上学了,落下了很多功课,先生要给我补习,可能会晚点回来。”奶奶笑着说:“好,好。不要在外面瞎胡闹,要早点回来,别让奶奶担心。”“奶奶再见!”清泉蹦蹦跳跳的走了。廖氏在一旁看着不说话。清泉和一个仆人坐在黄包车里向学校奔去。金桂等啊等啊,还是不见清泉的踪影。这时一俩黄包车从她的面前飞奔而过,她眼睛一亮,看见了清泉的背影“清••••••”她刚想喊,柚子阻止了她,拉着她说:“别叫了,有人送他。现在见他不是时候,我们先到别处转转,等到下午再来吧。”李金桂依依不舍的被柚子拉着走了。
下午放学了,小清泉在弄堂口等人来接他,可是等了好久不见人,他急了,只好独自一人走路回去。刚走到拐角处,突然跳出一人,他抓住清泉不放,然后拿麻袋罩他,清泉低下头狠狠的咬了那人一口,然后大声呼救:“救命!救命!抓坏人啦!抓坏人啦!”躲在不远的金桂听到喊声说:“不好!是我儿子在叫。”于是和柚子撒腿就跑,刚好看到这一幕。柚子上去一脚把他踢开,两人厮打起来,那人见还有一女人,连忙撒腿就跑,柚子急追上去,可是早已不见了踪影。金桂抱住儿子说:“孩子,娘来迟了,是娘不好。”“娘,我好想你。你跟我回家吧!”金桂流着泪说:“孩子,我们不能回去了。狠毒的廖氏一直都想害我们。我们现在回去不是送死吗?”清泉突然好像懂事了很多说道:“娘,爹又不在家,那我们怎么办?”这时,柚子走过来说:“这家伙逃得比兔子还快,看来袭击清泉不是偶然。大姐,这里太危险,我们走吧。”他们三人逃到城外栖身的破庙里,安顿好母子俩,柚子说:“姐,你们暂时呆在这别动,我去搞点吃的来。”金桂担心的说:“兄弟,早点回来。”俩娘躲在破庙里,一直到天黑,天气冷得让人直发抖,快过年了,天空中飘起了毛毛细雨,雨水不时从从炸烂的屋顶上飘进来。清泉虽然穿得很厚实,但还是冷得牙齿打颤。他抖抖索索的说:“娘,我冷。”金桂把儿子紧紧的搂在怀里说::“这样会暖和点。”这时风儿吹动着门发出“咔咔”的响声,在这黑夜里令人毛骨悚然。不知道过了多久,柚子终于回来了。“姐姐,今天运气好,弄了些剩饭回来,你两慢慢吃吧。”“兄弟,我们一起吃吧。”柚子说:“姐,我已经吃过了。天气太冷,我想法生个火。”说着在庙内,庙外转了一圈,找来一些柴和木棍,划燃火柴,一堆熊熊的火烧起来了。三个人围着火堆坐着,这时金桂开口道:“兄弟啊,我和儿子在芷江是呆不下去了,杨家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我想到洪江去,那儿不会像这里天天被飞机轰炸,我身上还有一些首饰,把它当掉,在那里开个小店,混混口。兄弟你如果不嫌弃,帮我打打杂好吗?”
柚子掏了一下火说:“姐,只要你不嫌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们。”金桂对清泉说:“儿子啊,这位就是你柚子舅舅,以后我们就在一起相依为命,再不到杨府去了好不好?”清泉高兴的说:“好,好!不过,我要是想爹怎么办?”“金桂有些生气的说:“他打仗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娘,爹打鬼子去了,是个大英雄,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呢?”
金桂有些恼怒不耐烦的说:“去,去,去,你小孩子懂什么?”清泉只好说:“舅舅给我说过故事好不好?”柚子高兴的说:“好,让舅舅给你说个狐仙的故事。”于是柚子摇头晃脑的说了起来,唾沫横飞。
“从前,有一个书生他要到京城里去赶考,走啊走啊,走到了一座破庙里住了下来,天空中飘着毛毛细雨••••••”这时清泉打断他的话道:“舅舅,你是在说我们吧,我不喜欢听。”柚子假装生气道:“唉,你别打断我的思路嘛,有更精彩的在后面呢!”“天空中飘着毛毛细雨,天黑兮兮的,他走进了破庙里,躺在一堆稻草上,不知不觉睡着了。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位美丽的姑娘••••••”金桂打断他的话说:“清泉,别老缠着你舅舅了,让他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还得赶路呢。”
金桂带着儿子,柚子,三人辗转来到了小城洪江,这里三清水秀,商贸繁荣,离芷江相邻。他们选了一个地方租了下来,开了一家小小的面馆,生意不错。从此,金桂开始了自食其力的生活。一年很快就过去,金桂也积攒了一些钱,一天,她对正在忙洗锅的柚子说:“兄弟,忙完了,过来说说话吧,别累坏了。”“好呢,我马上就做完了。”柚子擦了擦手,解下围裙,走过来坐下说:“姐,你有什么话要说吗?”“柚子兄弟,姐现在有你帮忙,生意也很红火。我们也积攒了一些钱,你呢也不小了,我想帮你说门亲事,你乐不乐意呀?”柚子不好意思的说:“姐,我还小呢,不急不急。”金桂说道:“别不好意思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应该的。你看上了谁家姑娘,跟姐说说。”柚子面红耳赤着急的说:“姐,我还真不想找老婆,等过两年再说吧。”金桂见柚子不乐意,也就不说了。金桂的粉面馆生意很好,一是因为她的和善,最重要的是金桂是这里最美貌,最扎眼的女人,一些男人没事找事,总要到这面馆里坐坐,撒会儿口水,完了再吃一碗面,有的甚至还喝上几杯老酒,看着这个天仙般的女人,好久都舍不得离去。日子久了,谁都知道清泉面馆有一位漂亮的老板娘。
夏天来了,江南湘西的天气也开始变热,有时空气中没有一丝风,闷热得让人难受。到了夜晚,也许是山高林密,氧气充分,水蒸气变多的原因吧,整个大地变得凉爽,雾露也会在夜里悄然降临。这就是湘西早晚寒冷的原故。忙完了一天的金桂,洗完了澡,穿着一条白色碎花的褂儿,坐在走廊的栏杆边剩凉,她挽着黑色的发髻,细细的刘海垂在前额的正中,白里透红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眸子,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着熠熠的光芒。这个二十几岁的少妇,透着睿智和成熟的美。看着美丽的月色,静听着河上艄公划船的水响声,远处点点的渔火忽明忽暗,此情此景勾起了她无限的相思,幸福哥的影子在她的眼前晃动,她真的很后悔,临走时没有告诉他的实情。此时此刻,幸福哥哥,你漂泊在何方?你是否在月光下想我,在寂寞的夜色下爱我?也许你早已把我遗忘?也许你已不在人世?我这年年月月的相思之苦,有谁能知道?又何日是尽头呢?想到这儿,她无限伤感的念道:
醉拍春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
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楼中到夕阳。
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
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这时的柚子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了栏杆边,他已经伫立多时了,看到金桂姐痛苦的表情,他深深的同情,想不到金桂姐的感情有如此深沉。于是也情不自禁的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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