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玄清扶着正阳打算离开这个村子的时候,他们却听到了一阵响动。那些响动就是从他们身边不远的一栋房子传来的,那应该算是这座村子里最宏伟的建筑了,高大的墙体上写着两个大字:谷仓!这里竟然是村子的粮仓?粮仓里有人?那就说明他们能讨到饭吃了!
玄清觉得自己和师弟太幸运了,他搀着正阳就走了过去!
粮仓的大门虚掩着,玄清伸手拉开了那道门,刚想询问一下里面是否有人,一股浓重的酸腐的气味儿扑面而来,呛得他和正阳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正阳的咳嗽牵扯了腰间的伤口,他疼得惨叫了两声,几近昏厥。
玄清扶稳了正阳,伸头朝粮仓里看去,他的腿一软,和正阳双双倒在了地方:偌大的房子里,密密麻麻的尸体高高的堆砌着!那些衣服下的躯体已经干瘪,有的已经成了森森的白骨;地面是一层干涸的酱紫色;几只不怕人的野狗正在那里拖拽撕咬着死尸上干硬的腐肉!
玄清已经记不起他和正阳是怎么离开的那个村落,一直走到那天的天黑,他们还没从那场噩梦中醒来,太可怕了!直到现在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玄清还是不能自持的打了个冷战。
何止是可怕?林逸飞等人听得出了神,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眼泪。狗子问道:“师兄,那个村子叫什么名字啊?”
玄清摇了摇头,回答道:“出来的时候,我们在村口看到了一块被砸碎的石碑,有半个字是‘白’,白色的白,还有个‘子’,就是咱们道号的子!”
白子村?
小风抹着眼泪问道:“玄清师兄,是……只有你和正阳师兄回来了,是吗?”
玄清默默地点了点头,老道长这时候淡淡的问道:“你们逃出来多久了?”老道长的脸上也是溢满了泪水,可是他的表情却是那样的庄严。
玄清含含糊糊回答道:“有……有两个多月了吧。”
老道长厉声问道:“那为什么不回家?!”
玄清在炕上跪了下来:“师父,我和正阳自幼出家,上清观就是我们的家呀,除了上清观我们别无去处!可是……我们不敢回啊!”玄清擦了一把眼泪,接着说道:“我们在外面打听过了,知道师父您安好,上清观安好,我们就知足了!我和正阳是从鬼子那里逃出来的,我们不想连累了师父和上清观啊!”
长风道长闭着眼仰起了头,两行热泪滚落了下来:“你们……你们原来打算去哪里?”
玄清回答道:“回师父!我们本打算离开凤霞,远走高飞,走得远远地。可是这么冷的天,正阳师弟又有伤在身,我们打算熬过了冬天再走,却不想遇到了小长风师弟。”
长风道长叹着气说道:“远走高飞?就你们现在这个样子,走到天边也是死路一条!”
玄清跪在那里,已是声泪俱下:“师父!能过上两天自由的日子,比起那些遇难的师兄弟,我们俩也就心满意足啦!”
长风老道长长叹一声:“我的傻孩子啊!家就是家!在外面受了委屈,就该回家的呀!你好好休息一下,等正阳醒了,你们就随为师回家!”
玄清道了声喏,抬头问道:“师父,我那几位师叔和小师弟现在可好?都回来了吗?”
众人不免的又是黯然神伤,都看向了老道长,老道长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他们都好,你别挂念太多,好好休息吧。”
为了不打扰二人休息,众人退出房间来到了正堂,大黄让黑子和小风即刻下山,去牛肉店,看他们能不能搞到几只鸽子,给正阳子疗伤之用。
黑子和小风快马加鞭,很快就返回了别院,小风掐着两只鸽子风风火火的跑去了后院,黑子对大黄说道:“告诉牛肉店了,他们说没问题,这几天就给送上山来!”
“恩恩!”大黄满意的点着头,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扭头问道:“过几天?”
“是啊!”黑子应道:“这大过年的去哪儿买鸽子啊?谁还有现成的鸽子啊?你总要给人家一点时间嘛!”
大黄朝后院的方向看了看,疑惑的问道:“那……那刚才那两只鸽子哪儿来的?”
黑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不是……那什么!小风又替天行道了呗!”
当天的夜里,正阳子醒来后发现师父不在身边,就央求玄清子马上带他回道观。林逸飞等人本打算让两个师兄在别院里调养几日的,见二位十分坚持,只好将他们送去了上清观。
深夜,躺在暖烘烘的大炕上,林逸飞却久久难以成眠。一想到就在此时此刻,还有那么多的乡亲们在饥寒交迫中忍受着鬼子的折磨和荼毒,他心乱如麻。
林逸飞推了推身旁的大黄,问道:“哎,听玄清子说,他们离开那个鬼地方才两个多月,那个地方到底在哪儿呢?你说,那里是不是应该还有很多劳工在受苦啊?”
“应该是吧。”大黄点了点头,反问道:“你想干什么?”
林逸飞振奋了起来:“咱们应该赶快找到那个地方,抓紧时间去救他们出来啊!”
大黄很淡定的摇了摇头:“你还是省省吧,只要是那样的地方,鬼子肯定都会有重兵把守!就算咱们铤而走险救出几个人,然后呢?”
林逸飞有些急了,确切的说,是大黄的冷漠让他很生气:“什么然后?你没听玄清子的大师兄说嘛,只要能救出一个人来,那就是胜利!”
大黄自顾自的说着:“你是救了几个人出来,可鬼子呢?他们会抓更多的人去接着完成那些工程,然后又是更多的人,直到那些工程结束,你觉得,你救出来的那几个人,有意义吗?”
大黄说得固然有道理,但是林逸飞的情绪却已经无法控制得从容,他大声的质问道:“可那又怎么样!难道我们就什么也不做,对那些事情置若罔闻,明知道有那么多的乡亲们还在受苦而坐视不理吗?!”
屋子里沉默了下来,许久之后,大黄长叹一声,说道:“逸飞,我完全能体谅你的心情,真的。可是你平时在城里,有些事情你可能不知道,象玄清子说的那种地方,现在到处都是!鬼子疯狂的构筑工事和炮楼,哪一处工地上不是在草菅人命?哪一座炮楼不是用咱们中国人的白骨堆成的?!”
林逸飞颓废的将自己摔在了枕头上,胸腔里那股无处发泄的怒火,积郁在那里让他想要发疯,他真想歇斯底里的发一场疯!用牙齿,用指甲……摧毁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罪恶!
大黄伸了一只胳膊过来,在林逸飞的肩头上捏了捏,劝慰道:“好了逸飞!别再想了!迟早有一天会和鬼子清算这笔账的,他们赖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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