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心里捉摸酝酿,旁边的奴隶武士在他耳朵边大喊:“主人哪!守不住,冲下去吧!”
“有多少匹马?”狄阿鸟大喊。
“起码还有三十个往上!”风大难分声音,武士只以为他的问多少人,扯着嗓子又喊。
狄阿鸟也听错了,立刻回头,招喊人到背风的地方,让人牵马出来,这才知道预备的马匹都在下面,只有赵过记得,弄来了几匹,目前这片山段上只有十匹马不到。
“走吧?!你带人走吧!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张奋青大喊。
“你就知道走!”赵过一听就毛,“打仗就知道跑,你长的是兔子腿吗!”
张奋青被他激得面红耳赤,突然一转头,又见狄阿鸟的伯爷爷又摸了个箍满金属牙的狼棍怒吼:“爷爷给你冲锋来了!”当即使劲一跺脚,大喊:“好!我也豁上头了我!”
狄阿鸟却飞快地点过人数,划分单位,一回头,却又嘱咐张奋青和几个粗脸悍妇一起,带着老弱撤退。张奋青躁得要找地缝,死也不肯,大叫:“谁说我老是跑。我今个就是死也不动一步!”
狄阿鸟哑然。
他是考虑到张奋青的成熟才这样安排的,见他铁了心,只好转顾别人,挑上图里图利。图里图利也是死也不肯。
眼看敌人一推迫目前把守的要道,就没有再回旋的余地,狄阿鸟只好随便点男人,却没有一个人愿意走,个个信誓旦旦。实在没办法了。他只好嘱托几名壮妇领众人撤退,留守中道的武士且战且退,掩护他们。
他要求挑选出来的武士都选取敌人靠拢要道的时候,步兵带绳索从左侧向下,遇敌后抢夺马匹,八个骑兵从右侧晃过中路,放拉着石头的战马开路,并试图引人来追,分担撤退时的追兵。
安排完毕时,敌人的第一波散兵已经迫近,开始向把守要道的战士身前靠拢进攻,众人只好先不顾计划,先后加入战团,要等打退他们再说。
己上敌下,只适合守,不适合反攻。
厮杀一阵,却见又已有敌人在前线的掩护下,从中道登山。
狄阿鸟知道存亡已在此一举,打算提前驱马向下,这就大喝一声,砍在一面立足未稳的盾牌上,又一脚把他踢下去。他大喊大噪,刚一回头,就看到伯爷爷提了狼棍在一旁,他害怕老人出事,急蹿过去,就觉得眼睛一疼。战场血肉横飞,他也弄不明白怎么回事,只怕闭眼乱砍伤了自己人,干脆顶伸着坚硬的头盔,往下猛进,没两步就摔了一跤,正暗中对这个烟灰害自己小命狂躁中,听到自己人的叫好声。
他使劲地揉眼睛,流着眼泪睁开,发现敌人在往山下跑,而斜斜站着的伯爷爷正在洒烟灰。
风大,灰轻,顺风飘向远处,顶不住的人只好往后撤。
前面的敌人一回头没人了,自然也跟着往后跑,眼前已经一个不剩。狄阿鸟这会才知道伯爷爷打仗不是吹的,爬起来就走去,又听到老头大声地喊:“风马。把风马四角坠上石头筐,一斩断就往下跑。”
狄阿鸟遥遥一看,风马几乎要冲天飞走,再收拾要等到下一波攻击,会误过自己的突袭,只好不采纳,这就让人按说好的行事,追赶追逃走的敌军。
张奋青自觉可以洗脱在赵过等人心中的懦弱,一人当先,跳了野路就往下跑。
可风大山有坡,他一跑就刹不住脚,骨碌着往下滑。
其它人却不向他这样傻,纷纷往乱石,稀疏树上束绳子,而后往前,放心猛行。狄阿鸟带人赶马,也沿中路出发。
走了一路,见前面有兵士拦截,狄阿鸟驱马先行。
马匹屁股被戳上刀子,和拉着的石头一起往下滚,那拳头大,碗底大,西瓜大的石头越飞越快,顷刻撒到上来的兵身上,砸得不是头破血流就嗷嚎狂叫。
狄阿鸟带几人持刀剑狼棍长矛跟从在这一波马匹礌石后面。但前面不是所有的人都被石头砸伤,仍有人等马过之后围裹堵截,将几人缠住。图里图利轮了只没了旗的大狼头旄冲在前,一路左戳右挥,无人能挡。而赵过几个跟在他后面,结果后面倒在地上的人。远远又爬来十来个兵,持了与图里图利相当的长枪来拦,终于将几人堵住。
风中狼喝一片。
也不知道谁是谁的呼声,呼呼咽咽。
狄阿鸟刚要下弓,就发现面前的人跪下来。
他大为惊讶,正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时候,旁边有个战士使劲地晃他。他回头一看,布毡缝合的大风马向一头怪兽一样掠来,身子越缩越短。
“快跑!”狄阿鸟大吼,随即他见对面的武士愣愣地跪在地上,干脆一脚踢上一个,揪起来喊:“都赶快给我跑!”
这些人也不知道听清楚了没有,浑身插了翅膀一样猛蹿,不一会就滚着身子往下骨碌。大概是为了感激狄阿鸟的提醒,他们头也不回,见人就拉了一起跑。黑里答阿虎督战甚急,但见阵面上有兵急退,而旁侧有号角响,也不知道多少人杀下山来,但知道一旦撤回,非被铮格别儿怪罪,便死死扼守不动,赶兵士前向冲。
突然,他眼前浮现一片云朵一样的怪物脚不沾地,越来越快地往下冲,不禁定定地站着,给一旁的亲族疯癫一样大声喊:“长生天在保佑他!”
一旁几个士兵傻傻地看着,随后一提枪,转身就跑。
狄阿鸟回头面对这风马,陡然间生出一个冒险的念头,给身边的几个人大喊一声:“抓风马上的绳。”
他自己像箭一样射出去示范,拉住巨大风马的一边,指着人咆哮:“往两边拉。”
众人猛然醒悟过来,那风马速度越快,兜起来的风越大,实际上是要慢慢收缩,飘起来的,他们也冲上去,扣住风马的边角,拉展着,由风马带着走,不大工夫,他们就是半飞半跑。由他们在两边拽着,黑里答阿虎的人面前连树带人都被扫了一遍。
这时,也许黑里答阿虎真撤退也好,但他却不管自己是死是活,非要给人交待,只好要再熬上一阵。
可这一下却麻痹了铮格别儿。
他只以为前方有黑里答阿虎挡着,心中松懈,怎么也想不到有敌人袭来。
眼看风越来越大,山下空间越来越小,他倒也不怕白玎沙傻到逆风来袭,只是急躁地等待前方的好消息,却在一刹那间听到右侧牛角声声,顿知形势大乱。他第一个想到白玎沙,却听不到后队响动,真是毫无下手之处,不一会知道前方的敌人来袭,这一刻真不知道该相信黑里答阿虎好,还是不相信他好。
天上突然开始下冰籽,被风带着乱扫,正是逆风,兵士们连眼睛都睁不开,黑里答阿虎也只好带着人马撤离。
他们刚下来,就发觉阵地乱糟糟一片,只好往铮格别儿那里急奔。
刚和自己人勉强澄清误会,还没见到铮格别儿,就见几骑翩翩而来,直入平板车围。
黑里答阿虎和众人都瞪大眼睛辨认着,发觉他们骑马冲进了帐篷,这才知道不好,立刻猛冲过去。可已经晚了,狄阿鸟带了赵过站在铮格别儿的面前。铮格别儿几个依稀能出辨认血染征衣的狄阿鸟,却不知他从哪里天降,张皇中动也没动。
“你不能非要和我家族自相残杀!”狄阿鸟轮起弯刀遥遥指着巨人一样的铮别格儿说,“我警告你,下一次遇见你,我要你的命!”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一个年轻人提刀急进,被赵过一锏打在肩膀上,痛叫一声,滚去一边。
“少主人!”一周人纷纷大叫。
狄阿鸟这才知道打伤的是自己的表哥,心里叫了个不好,却装出凶狠的表情,四处打杀,再警告一样指指铮别格儿,裹马才退。
外面的人刚刚聚拢,刚和几名来袭的骑士对峙,就见两骑从帐篷而出,其中一个用兵器挑着头盔,宣召着身份,大摇大摆地在身旁加速!
众人还迷糊一团,就听里面的铮别格儿悲吼一声:“这条该受诅咒而死的恶狼!大骨虞!你怎么样?!”
铮骨虞头被重锏敲过,疼得死去活来,叫都没有音,摸摸,骨头似乎碎了,以后非是个废人不可。
铮别格儿的心都碎了,见黑里答阿虎进来,劈脸提了他的衣服,又恨又气。
黑里答阿虎能体谅他的心情,悲然摇头,请求说:“你杀了我吧。山上出现一只怪物,吃树吃人,军士惊慌失措。我又能怎么办?!眼下之际,还是赶快撤吧!”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