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狄阿鸟老觉得她一个女子,不该一天到晚想这些事,就轻轻“恩”了一声,挥挥手让她走,说:“去。把路勃勃爬进来!”
段含章有些沮丧,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狄阿鸟刚才还带着欣赏的口气,为什么突然间变卦,出去时立刻撇了嘴,心说:“难道我不该当着外人的面说自己的想法?”她走出去,寻到避难避到和图里牛抢捞食物的路勃勃,没好气地告诉他说:“你跑了一时也跑不了一世,让你去呢!”
图里牛担心地说:“你不能出卖我。”
路勃勃黑了他一眼,粗声说:“出卖你有用吗?你这个不认识鸡鸭的蠢货!”
接着,他连忙问段含章:“阿哥没有很生气吧?”
段含章交给他一把马鞭,说:“你举着它爬进去,别一开始就往阿狗身上推……”
路勃勃意会地说:“我就说我改了。他要往死里打我,我再委屈地说我为阿狗追的。他肯定要后悔,说,勃勃,别生我的气……”他心里想得美,便卧下身子,往两路看一看,把双手放到头顶,举着一支马鞭往前爬。
爬了不多远,就有人就惊叫着问:“你干什么呢?路勃勃!”
路勃勃故作严肃地给他们说:“博格要我爬过去!”
突然,他看到了石逢春,立刻拉他入伙,假话真说:“还不跟我一起爬过去!”石逢春不肯,硬着脖子说:“我不在地上爬!”他忽通通地急走,先一步去到车上,和吕宫对看一眼,就给狄阿鸟说:“我来领罚。”
狄阿鸟“恩”了一下,说:“老规矩,等牛六斤做好过错牌,挂上半天后,你去鹿巴那儿自领三十鞭!因为是自己找我承认的,奖励半只现宰的羊,扈洛儿的女人和祁连的女人会给你烹好,煮好,洒上椒盐。”
石逢春猛揉鼻子,不敢相信地说:“还奖励羊?”他连忙又说:“春上羊瘦,养到秋天再给我吃,好不好?”
狄阿鸟想:我就是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为什么打,为什么奖的,你到秋天再吃,谁还记得?于是,立刻说:“不想吃算了。”
石逢春大摇脑袋,一边说“想要”,一边往外跑。
他跑出去时,路勃勃已老羊顶角似地爬到跟前,扮可怜说:“我知道错了。春天不杀羊,我好久没有吃上好的羊肉了。打我吧,打了也给我半只。”
狄阿鸟说:“二十鞭。挨打的时候要大声告诉别人你是因为什么挨打的,不喊加鞭数!”
路勃勃走后,吕宫刚觉得清闲片刻,上来了赵过和牛六斤。
牛六斤还似模似样地问候吕宫两句,便随地一坐,塞了嘴食物大声嚷:“刚把两个客人送走。他娘的!食量小得要死,动不动说吃多了不消化。我让女人陪他们睡觉,他们俩吓得要命,坐那坐了一夜!”
吕宫心想:他们该是出于提防和客气,不肯多吃,哪知道别人看不起吃得少的。
他胡乱填两口,正要说自己饱了,陡然听到狄阿鸟护住桌子上的肉,给纷乱伸手动刀的两人说:“咱都是按量而食。你们吃过了,怎么老抢我的?我已不够吃了。”
吕宫看看自己,拳头大的一块肉只吃进一大半,而桌子上还有剩块超过拳头大,立刻指指,不敢相信地说:“你吃那么多了,还能吃下去呢?不怕见肉就吐。”
狄阿鸟说:“见肉就吐?至于吗?我一顿能吃半只小羊,也重来没有见肉就吐过!”
他立刻加快速度,狼吞虎咽地咀嚼。
等吃完站起来,便让图里图利宰了一头精神不太好的牛,拖了去见那一片的王氏百姓,当着几个保长的面,但凡见到说自己丢鸡的,二话不说,立即割肉赔偿。吕宫怕父亲久等,要早一步告别回家,走过几个宅子拐墙,听到有几个拎肉回家的人在墙角里议论。一个说:“这几个人是犯哪门子邪?这肉能吃不能吃?”另一个说说:“丢鸡丢鸭的不过是那头几家,我们跟着起哄呗。没想到这些鞑子蠢到家。你也赶快去,说你家的鸡鸭丢了。好坏也是肉,什么能不能吃的?”
吕宫出于一种义愤,连走带跑回去,护住那剩下的半片牛,给执刀的图里图利和保长说:“赔也赔够了吧,怎么来领的什么玩意都有?见你们是排场人,找你们来和解,让你们看着人。可你们在哄谁呢?丢不丢我们衣冠家园的脸?”
两个保长拉着他,背过身子说:“谁家养多少鸡,丢多少鸡,我约摸也能约摸出来。可这年头青黄不接,人都饿得难受,谁能忍心一个个指认?”
狄阿鸟都到跟前了,他才转过脸,给狄阿鸟说:“我知道你以牛还鸡,是大大的实在人……可我真不忍心指认的。你多原谅。”
“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事。”吕宫想来狄阿鸟也不会算计,自己便为之着想说,“噢。人人都可以冒充丢鸡领肉,背地里恶言恶行,把我们当傻子?真正丢鸡的人也不把我们这头牛当成是还他的鸡。你自己说说,我们该把这么一头牛平白无故地分食了?”
保长感到万分地为难,只好回头看看,木然带笑。
狄阿鸟拍拍他的肩膀,大度地说:“那你和你的百姓商量、商量,凑钱请我喝一壶酒!”
其中一个富裕豪爽的保长立刻答应说:“没问题。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我家!”
吕宫无话可说,又记得要赶快回家,推脱一番就往家跑。
狄阿鸟让赵过骑马载他。
赵过就载了他往家奔。
走到半路,吕宫突然想知道狄阿鸟要壶酒的话是无可奈何地客气,还是真要喝,就有意无意地说:“还真会想,总不能真到人家家里喝壶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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