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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节 逼死周母(2 / 2)

狄阿鸟当即露出狰狞之像,怒吼说:“事到如今。我大哥还是叛国。你为什么就不肯赶走了拓跋巍巍,再好好察问?”

夏景棠万万料想不及狄阿鸟有这等决心。

他只道自己说上许多的假话,为博格作想,博格即使不会跪地涕零,也难下手硬拼,岂知狄阿鸟非要鱼死网破。转念一想,他却又担上了心:“啊哟,不好!这贼婆用心更为深远。她若求博格护她一家大小,博格定会不满。她越是大义凛然,为博格作想。博格越会敬重她,怜惜她。不错,不错,哪怕博格心中已经反悔,若突然不顾昔日恩义,也怕弟兄们笑话。”

在他拿不准的空档里,周母慌里慌张地伸出两只胳膊,张舞说:“你大哥就是叛国。你要逼死娘才罢手吗?”

夏景棠当即将接下来的举动想周全,冲周母拱手,回过身说:“博格。难得老夫人深明大义。夏某答应你,此事等到拓跋巍巍退兵弄清楚再说。但你必须得为你的鲁莽付出代价,交出配剑,回去闭门思过。”

狄阿鸟大为放心,正要说任他处置的客气话,陡然觉得有点不对。

他慢慢地收去兵器,沿着一丝的疑惑推测,竟真抓到了破绽,心说:“有点不对头。因为老夫人深明大义。他就徇私枉法啦?答应我,竟是为了答应我。他在这节骨眼上让我闭门思过,也想的出来。”

他一阵迷惑,情不自禁地要诈一诈,便再次抽剑,直伸大喝:“你想让我束手就擒!做梦吧。”

其实接下来,他就会丢弃宝剑,接受象征性的处罚。

夏景棠却被诈住了,看他突然变卦,以为再无盘旋的余地,只求先下手,嘿然喝道:“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狄阿鸟哈哈大笑,说:“机会?难道我拘禁你,夺取兵权,你也可以不过问吗?”

他心里拿定主张,只要夏景棠说一番为什么“不过问”的大道理,哪怕是个陷阱,自己也先认栽再说。

夏景棠哪知道狄阿鸟已经再为下马认罪,流泪涕零做准备,只道他已识破,断喝一声“上”,抽出宝剑。

周围的人还以为两人斗架斗恼,犹打中间阻拦。

不料真刀*没有一丝的犹豫,全招呼上了,最先上前的劝架者见势不妙,就地一个驴打滚,翻出马蹄的笼罩,爬起来大喝:“咋玩真的啦。”

他的话音未落,夏景棠调集的弓手就上了弦。狄阿鸟猝不及防,身边死了好几个兄弟,心中大怒,左右挥剑,斩杀身畔的两个骑兵。

周母以为是狄阿鸟为抢她下了杀手,声嘶力竭地大叫:“三儿。三儿。你逼娘死在你面前吗?”

图里图利也不是太清楚说来就来的变故,一时傻乎乎地在她面前舞胳膊,忙着给她申辩说:“老阿妈。是他们先动手的呀。他们要杀博格的呀。”

狄阿鸟几个被围个正着,相形见绌。

后面的人被强弓射得上不来。

狄阿鸟当即大喝:“图里图利。你个杂种在干什么?”

图里图利这才醒悟,拔刀大喝:“绕过去。绕过去。”

两拨人马杀在一处,一群抱头鼠窜的跑两步,回头喊一声:“别打啦。”他们见场面乱糟糟的,谁打谁也没谱,只好站成一个圈子喊那些不知如何是好的兵,一起高喊。一会声色俱茂地大喊:“不能再打了!”一会大叫:“夏元帅,小心你的右边。”一会大叫:“博司长官,小心流矢。”

周母两眼看不到,又急又不知道怎么好,叫着:“老三。老三。”竟用尽全身气力,撞到用手能摸到的棚壁未净的木疙瘩上。

她爬起来,挥舞着两只手乱拔,终于找到一支锐簪,一咬牙钉到脖子上,仰天大叫:“三儿。娘去见你大哥了!”

她惊扰到那些观战的将士,将士们用悲愤的声音大喊:“博司长官。老夫人自尽啦。”

狄阿鸟脑海一片空白,顾不得脸前有多少刀剑,生生杀开一条血路,站到栅栏旁。周母从偎依的棚壁滑下去,头发顺着栏木荡出一片。狄阿鸟找不到她,哭声大呼:“娘。娘。你在哪?”

周母还有一口气,断断续续地告诫:“三儿。听话。做朝廷的忠臣。”

狄阿鸟滚下马,上前捞到她沾血的手指,把脸凑过去摩擦。

观者无不泪下,他们见两骑趁人之危,群情汹汹地大吼:“博司长官小心!”

狄阿鸟感觉背后锐风疾至,本能地让开,只见一道乌光直直地扎到周母的面门上。周母的头无力地垂了下去。

长矛被木栏一别,驰过时丢下。

骑士大为意外地回头,见狄阿鸟在黑处缓慢地举起两只手,捧在眼前看血,惊骇的瞳仁中现出一丝异彩。而另一名还未到狄阿鸟身旁的骑兵被一股滋长的杀气震到,干脆丢了兵器,绕了个不见。

狄阿鸟的面庞开始扭曲,眼神开始反光,他用发抖的手拔出长矛,发出一只野兽才有的咆哮,竟无视坐骑,徙步向前面的骑兵狂奔。

骑兵的心都惊碎了,抽剑太急,竟握不住柄,让它跌落。

他“啊哈”一声哭叫,往狂野狂奔。

狄阿鸟两腿如轮,举着长矛,脚不沾地般转瞬即逝。战场的两侧的人也不由停了一下手。他们从没有见过用两腿追骑兵的人,不禁想知道狄阿鸟能不能追上那骑兵,倘若追得上,自己还要打下去吗?

夏景棠也想不到周母自尽。但留给他的抉择并不多。

他见狄阿鸟落荒追击,不肯放过这个大好时机,喝道:“追上去。谁杀了博格。赏金千两。连升三级。”

他不这样激励倒好。这么激励,只是在告诉大伙,你们不是要金银财宝吗?高官厚禄吗?杀了博格,我就给你们。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哪怕私下牟利,却也不敢公开承认自己见利忘义。手下不啻在听观战将士的嘲讽说:“怪不得你们如此拼命,原来为了金银官爵,什么都肯干?”他们本来就怕,此刻竟得到了一个台阶,立刻散走一片。

愤怒的图里图利趁机带人围攻那些心腹中的心腹,不但扳回先机,还把他们团团围住。

一串“嗒嗒”的马蹄和喊声打破混战。

盘旋不定的骑兵大喊:“胡虏强攻大营,凶猛异常,我军死伤惨重。”

场面一下静了下来,只有那骑兵到处挥舞着两只手,问:“夏元帅和博司长官呢?”

夏景棠怒道:“怎么回事?”

趁此一静,远处响起了越来越近的凄厉惨叫。众人不自觉地朝远方看去,无不失声嘀咕:“他竟然真能用腿追上骑兵!”

夏景棠仍在咆哮:“凶猛到什么种程度?没有我俩在,你们就撑不了一会?”

众人却都在注视黑暗中传来惨叫声的地方。

夏景棠见他们翘头等待什么,也不由得看去。黑暗中驰回一骑,后面却拖着一条身躯。来到面前,众人已经看到骑在马上的狄阿鸟和马后倒曳的骑兵。那骑兵被土擦得惨叫连连,连声大叫:“给小的一个痛快吧。”

柳馨荷用身子包住孩子,在他们经过时大喊:“他三叔!”

她大概想问问周母自尽的事。

狄阿鸟不敢停留,拖了那骑兵来到场面中央,问夏景棠:“还要打吗?”图里图利大叫:“不能就这样算啦。”

狄阿鸟扭头大吼:“住口!”

夏景棠知道胜算已失,只好借助报信的骑兵说:“不打了!外敌事大!”

狄阿鸟回身把绳索砍断,给大伙说:“弟兄们做个见证,也好让我义母在天之灵安歇。”夏景棠说:“见证什么?你快把人放咯。”

狄阿鸟厉声说:“见证什么?见证你夏景棠想杀我博格。我这次不和你们一般见识,给你们一个认错的机会,怎么样?”

夏景棠不大相信他轻易了事的态度,说:“是你有错在先。”他看狄阿鸟眉头一挑,怕这个时候内乱,连忙说:“当然啦。我也有错。”

狄阿鸟说:“我要你澄清我大哥投敌的事。你却趁机要我的命。兄弟们都在看着。要是我当时放下刀,让你拿住,你杀不杀我?”

夏景棠连忙说:“不杀。我就是想让你认个错。”

狄阿鸟沉声说:“我权信你。这一次就这么算啦。若有下次,休怪我无情。兄弟们都做个见证,你我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我若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兄弟们都可以把刀对准我。你若有下次,兄弟们也不能放过你。”

夏景棠愕然,他想:我是朝廷命官。你可以不杀我。我怎么可以任你胡作非为?

他说:“若是夏某有王命在身,自当不算。”

人人都觉得不公平。

狄阿鸟却答应说:“王命在身可以另算。谁敢保证你不要玩那种先斩后奏的把戏?”

夏景棠想他担心的并无道理,问:“那你要怎么吧?”

狄阿鸟说:“我为朝廷打仗。若朝廷反过来要杀我。我也自认倒霉。但你要先让我明白自己的过错,先在将士面前宣读我的罪状。”

夏景棠说:“那不是让你有了防备?”

狄阿鸟冷笑说:“若兄弟们都觉得我该死,我防备有什么用?”

夏景棠想想也是,答应说:“好。我也让兄弟们做个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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