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门往前洞中灰亮,张毛摸不着情况,不敢出来,只是一边穿衣裳,一边怒吼。
门吏趁不意,爬到侧门出来地人堆里,吹响口哨,指着大叫:“凶徒。没有王法了么?!”
他一说,侧房出来的大汉方心里有数,直扑了过来。
兵器明晃晃地闪在眼前,众人大多手无寸铁,本能地后退,把狄阿鸟一人留在几条大汉地遥遥包围中。
一人裹条*了过来,枪尖上带着风声,一听就知道是上过战场地人所发,带着一股寒意。
狄阿鸟哈哈大笑,不退反进,让过枪身,将短棍撞往那人胸前。
这一棍先穿过那人的胳膊,而后顶到胸前,连人带枪像一截逢上山洪的断木,和自己人叠到一起,一仆到地,到处翻滚。另一人站在台阶上跳下来,刀光闪闪发亮,狄阿鸟丢了棍,上了肩膀一带,让过刀锋,于腰间反举,把他塞到马厩里。马厩的石槽竟被冲断,几匹惊竖起来的马乱踢腿,马棚轰隆一声,在几个人到处乱躲中从顶往下坍塌。几匹马拖着一只木柱出来,在大院里上来回扫荡,完全是一付天塌地陷的架势,然而那些大汉们却还有余胆,疯叫着往上扑。
赵过从前门回来,正抄到他们的后路。
就把手中一块大石丢出去,砸得一人腰折身滚。他不等人回身,抓出腰中短棍,对着人头猛砸。
狄阿鸟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只要找王江和张毛,但周围冒出来二十余人,没被自己一上来就使的雷霆狠手惊住胆量,现在是欲罢不能休,慌忙中夺来一把剑,左右横指,大声提醒:“操上兵器,格杀勿论。”
这一说,表明刚才还是小打小闹。
周围的人一顿,这才见慌,赵过在他们后面,他们一惊慌,希望跑出人和房舍构成的死角。只好拥向狄阿鸟,指望吓退他。
狄阿鸟却“啊”地大呼,持剑往上冲。
他挑翻一人,也被刀扫中,闷哼一声。
赵过听得大惊,干脆掂个爬不起来地人,抓着一条胳膊一条腿,朝一窝人扔去,砸翻一串。狄阿鸟趁机把他们杀散。
吕宫看他们打得太过激烈,带着一行人伏到倒掉地马棚后面伸脑袋。
偏偏有被打散的人慌不择路。
十来人后面是半截腿的园圃,连忙用扒出来的木头把来人打掉,按在地卜奉打脚踢。这时门口呼了一声“住手”,走出一个人。狄阿鸟借着微弱地光芒看去,只见他已经穿戴整齐。大斜纹袍扎在一条腰带下,直铺到脚,衣片笔挺,伸出来的两只脚上的尖头靴子高高翘着。那头发扎成垛状,高得像道士髻,扣着一颗黑豆。一张修饰过的面庞下。布了一块三角胡须。
这人从上到下光光溜溜,比注重仪表的马公子还爽朗三分。
要不是被众人带过来,狄阿鸟是说什么也不敢认。
张毛没认出狄阿鸟,一张嘴就唱官腔:“好胆,敢袭击本官?!”
几个被杀散的手下连忙站到他身边,呈现出拱星托月之势。
狄阿鸟冷声叫道:“好你娘地头。狗奴才,睁大你地狗眼。看看老子是谁?!”
他说着就到了跟前,后面藏不住地人也都出来,一致地走在后面。
张毛接连认出来,浑身一震,往后退了一步,若无其事道:“公子竟然还活着?!”
他第一句完全是声色俱厉,第二句话也没甘示弱,然而念头闪过,第三句话变得发抖,笑道给两边地人说:“我竟然不知道是……”
他有了身份和地位“是”的后面,实在说不出口。
狄阿鸟大大咧咧地来到他跟前,扯着他的衣裳道:“都看看。这是我家的奴才,都看一看,人模狗样,这衣裳,比老子穿得还好,这头发,疏得是一丝不乱……”
他完全把张毛当成一个玩物,揪过来团来团去,见屋里有个身影一闪,当即把张毛拽出两步,吆喝说:“乔镯,是你家公子,出来跟我走。”
里面的人没有回答,却哭得厉害。
狄阿鸟听得一腔怒火,狠狠一巴掌,打得张毛一个趔趄。
张毛只是发抖,即气又怕,却一动也无法动。
狄阿鸟顺势问他:“王江呢?!哪一个是王江?!”几个残兵败将见主人都被团得发抖,只希望蒙混过关,连声说:“被你打死了。”
狄阿鸟叫道:“你们过来认一认。”
站在侧屋门前一人,一扭头,刮过一阵风,顶着小雨往外跑,赵过立刻撵在后面。
狄阿鸟回头看了一看,咯咯笑着,几轻几重,拍打着张毛地脸颊,问:“出息了就可以不认人了是吧?!主人的女人你也敢抢,把我表哥的腿打断,是呀,四品官,老子现在跟朝廷修桥造渠,你都四品官,不得了哇,就欺负上了?是不是?!”
他绕了两步,狠狠开弓,又是一巴掌,几乎是带着电光,“啪”地将张毛打了个转。
雨线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有的都挂到张毛脸上,他佝偻着身体颤抖,沙哑道:“我跟老爷一起……”
他也知道老爷含冤,自己混四品官不合时,只是要从西征讲。
狄阿鸟却不在意,冷笑道:“立功了,以后我就该为你做牛做马了,是不是?!”
他用手指勾起张毛的嘴巴,问:“张毛。我父子亏待过你吗?!”
他说:“你是一个家奴,其实也没有把你当家奴,你立了功,就该让主子给你作牛做马了?!明天我带着家小来,大的给你牵马,挨你鞭子,小的为你捡粪球,老婆让你给睡,好不好?!”他一连问道:“好不好?”
张毛的脸像一块板毡,雨线哗哗穿过来,洗了个透亮,他张了几张嘴,哑声道:“我现在是朝廷四品,你别让我不好看?!”
狄阿鸟一股气出得畅快,却感到还是不够,哈哈大笑,说:“老子不让你好看,怎样?你明儿,是不是要告老子一本。”
张毛只好说:“奴才是万万不敢哪。”
狄阿鸟问:“你还知道不敢?”
他突然一收笑容,厉声说:“跪下。”
张毛迟疑片刻,慢吞吞地曲起身,脸肉绷得直跳。
狄阿鸟看他有些犹豫,“啪”又是一个大耳刮子,问:“跪不跪?!我给你跪下?!除了当今万岁爷,我很少跟人跪下,今儿我给你跪下好不好?!唉,张老爷,好不好?!”
张毛“扑通”一声跪倒,把头深深埋下。
狄阿鸟想了一想,干脆把裤带解开,掏出一个东西,浇了一泡热尿。
热气在雨里腾起来,隐隐像是呈几丝白气。
张毛歪着脖子,浑身一阵剧烈地晃,最后竟大声地咳嗽着。周围的人看得心惊,特别是张毛的人,“呼通、呼通”往下跪。
狄阿鸟浇到了底,回头给几个人说:“你们助纣为虐,老子也只当不知者不为罪,伤了地、死了的,改天去找老子,领钱,要是不愿意,那就尽管去告老子好啦。天子脚下,总有三分道理,嗯?!知道到哪找老子么?知道老子叫什么?!狄阿鸟。”
众人接连捣头。
闲话间赵过拖来一条浑身冒血的人回来。狄阿鸟不再多说,走下来,拔出牛角刀,在袖子上揩一揩,提出衣襟,剜了进去,在惊呼声中,掏出“怦怦”蹦跳的人心,左右看了一看,正准备交到张毛手里,只见赵过大步往前走,喝道“跑”,再一回头,方知大伙一个不注意,让张毛逃进屋里,竖起一道桌子。
屋里的哭声陡然一停,“哼”了一声。
赵过和狄阿鸟依次进去,张毛已从后面逃走,只有乔镯拿着一把带血地刀,枕着屏风歪在那儿。她见到狄阿鸟,伸出手来,惨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的枯容,念叨说:“我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你把我抱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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