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琴揪心道:“不过咋了?”
“唉!”老氏叹了口气:“不过我的身体算是彻底坏了,一年到头就咳个不停,只要刮风下雨腰更是疼得直不起来。”
郑琴怀疑地看了眼红光满面的老氏:“不会吧,婶子?我看你身体挺好的啊,比我还有劲呢。”
老氏:……
“咳咳,这都是回光反照。”
郑琴:……
回光反照不是快死的人才有的么?再说了哪个回光反照的长得这么水灵的?
“婶子,那你大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好着呢!又高又壮。唉!”
“好你干啥叹气啊?”
“家里穷啊。”
郑琴打量着老氏一身纯棉黑布做的新衣服,又看了眼她脚上蹭亮的皮鞋,眼神狐疑不已。
老氏眼闪了闪后,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看到这衣服了么?”
郑琴点了点头。
“其实不瞒你说,这是我的寿衣,这不为了出门体面,所以先穿出来了么。还有脚上的皮鞋,也是寿鞋,我就是先试穿一下,就怕死了后走在黄泉路上硌出脚泡来。”
郑琴:……
“你们知道么,为了让我大儿子娶亲,我上县里卖了三次血,到现在我的血管里都是干瘪的,医生说了,我再次抽一次血,我就直接咯嘣了。”
郑氏看了眼老氏肉乎乎的手,感觉有些玄幻。
老氏抬起手臂道:“你看我的手,上面全是肉,看不到血管是不是?那就是因为里面没血了。”
郑琴:……
难道不是因为胖了看不到么?
“噢,对了,郑琴,我来得匆忙也没买什么,这五块钱你拿着给孩子买点吃的。”
“啊?婶子你咋还给钱呢?我可不能要。”
郑琴嘴上说不要,脸上却笑开了花。
老氏直接就把钱塞在了她的手里:“拿着,长辈给的,不兴推辞。”
“哎,那我就拿着了。”
郑琴拿着钱喜滋滋的进屋了,她要去把钱藏起来,怕丢了。
老氏端着一碗水煮蛋就走到了奚婆子的身边。
奚婆子坐在角落边,泪流满面。
“老姐姐,你是一个伟大的母亲,来,这碗蛋我喂你吃。”
奚婆子泪眼婆娑地看着老氏,慢慢的张开了嘴。
郑琴走出来时,正好看到老氏在喂奚婆子吃蛋,脸色微变了变。
她正要开骂时,想到老氏刚给了她五块钱,还是忍住了。
这一喂就喂了十几分钟,奚婆子干瘪苍白的脸上稍微露出了些许的血色。
老氏拿着碗站了起来,假装没拿稳,碗就这么叭得一下掉在了地上。
奚婆子惊得一个激灵,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儿媳。
郑琴还没骂出声,就听狗蛋一声大吼。
“你这个死婆子,你咋把我家的碗给摔了呢?”
郑琴尴尬不已地看着老氏,对着狗蛋斥道:“你胡说什么?小兔崽子,快给你老奶奶道歉!”
“道啥歉!这一只碗得好几分钱呢,摔碎了可咋办?”
郑琴不耐烦道:“摔了就摔了,再买一只就行了。”
人家才给了五元钱,能买好些碗呢。
“买?那咋行?你以为家里是开银行的?碎了也留着,等你老了给你盛饭!”
郑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啥?你再说一遍!”
狗蛋吓得退后一步,随后想到福宝说的话,又理直气壮的骂道:“再说一遍也是这样,等你老了除了会吃会躺尸还能干什么?能给你喝口洗锅水都是对得起你了,你还想用好碗么?”
“你……你……”
郑琴只觉天旋地转,她没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儿子竟然这么不孝顺。
“畜生!畜生!白眼狼啊!”
郑琴气得就要拿棒打狗蛋。
狗蛋吓得就哭喊:“福宝,福宝,快救命啊,我娘要打死我了。”
福宝蹭蹭蹭的就赶了进来,安慰道:“没事,没事,现在你娘还打得动你,等你娘老了,你就可以让你媳妇可劲的虐待你娘了。”
狗蛋道:“对,我就娶个跟我娘一样厉害的媳妇,对了,奶的那张破席子可不能丢了,到时就让我娘躺,还有我奶身上的破衣服和破裤子也得留着,给我爹穿……”
“行了!不要说的!”
奚老大扑通一下跪在了奚老婆子的面前,对着自己就是几个耳光:“娘啊,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啊!”
说完,奚老大痛哭流涕,对着自己就是狂扇嘴巴。
奚婆子急得站了起来,长期饥饿让她根本就站不起来,她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她疼得直流眼泪,嘴里还叫:“别打,儿啊,打在儿身上疼在娘心里。”
“娘……”
奚老大崩溃了,他抱起了他骨瘦如柴的亲娘就往屋里去。
“奚老大,你干啥?”
郑琴一把拽住了奚老大。
奚老大回手就把郑琴推出去一米多远,抹了把泪,一字一顿道:“以后娘就住东屋了!”
“你疯了么?东屋是给老大成亲用的!”
“成亲用的?”奚老大冷笑道:“你对孩子再好有什么用,你就不怕他娶了妻子以后就虐待你么?”
郑琴眼珠一瞪:“他敢!我不揍死他!”
“你现在能揍,等你老了揍不动了呢?”
郑琴愣在那里。
这时狗蛋道:“对,对,对,等娘你老了就不能干活了,不能给家里创造价值了,你就可以去死了!”
郑琴心碎欲裂地看着狗蛋:“我可是最疼你的。”
狗蛋撇了撇唇道:“我奶也是最疼我爹的,我爹还不是跟你一起虐待我奶么?”
郑琴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
奚老大痛哭流涕:“我真是畜生啊,我竟然连一个孩子也不如。”
他看向了郑琴:“郑琴,刚才你听婶子说她给大哥喂血养大大哥,你的心是不是很酸楚?”
郑琴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听到婶子说为了弄点羊奶给大哥喝跑去黑矿干活,很心疼?”
郑琴又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听说婶子为了给大哥娶亲去卖血,很难过?”
郑琴眼泪都流出来了:“婶子真是太命苦了。”
“不,不是婶子命苦,是我娘苦啊。婶子说的所有的事都是我娘为我做的!还有好多婶子都没说,我小时侯经常生病,只要一生病我娘就整夜不敢睡觉,整夜的陪着我。我高烧烧到了四十度,夜里没法上县医院看病,村里的大夫都说只能等死,我娘为了让我降温,寒冬腊月的天穿着单衣跑到了屋外,把自己弄得冰凉回来就抱着我给我降湿,这样她一会出去冻一会,一会跑进来给我降会温,第二天,我烧退了,但我娘却烧成了四十岁,要不是她怕她死了我就成了孤儿了,她也就活不过来了。娘……我真是畜生啊!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郑琴虐待你。”
“儿啊!”奚婆子颤抖着手摸着奚老大的头:“只要你们好,娘死了也甘心。”
郑琴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哭道:“娘,我错了,我不该虐待你,我不是人!”
奚婆子转动着眼珠子,眼里露出了喜悦的光芒:“琴啊,娘不怪你,我知道不是你的错,这都是穷闹的。你虽然虐待我,可是省下来的吃食你也没吃,全给了我儿子还有孙子吃了,我谢谢你对他们这么好。”
“娘……”
一家子哭得稀里哗啦。
老氏也在边上抹了把泪。
福宝与狗蛋对望了一眼,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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