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顺冰连退数步,惊惶失措道:“你,你不是死了么?”甘大伟一脸阴笑,道:“哈哈,今天这么好的日子,甘某岂能轻易死了?!”
席间众人一时云里雾里,刚才那个甘大伟显然是个替死鬼,眼见帮主目光凛凛地站在面前,那些跟随肖顺冰的帮众大半吓得呆了,谁都不敢轻举妄动。肖顺冰明白过来,冷汗立刻流了一身,他兀自作最后一搏,一挥手,身后四人一声怒咤,长剑如电般向甘大伟攻去,甘大伟长啸一声,双掌一立,一股大力推出,那四人身子竟如撞着波浪一般,原地打了个转,石二郎心中一跳,这甘大伟比半年前只怕又精进了许多,以后却要如何对付他才好?心念未已,只见凌空一道剑光一闪,空中一条黑影逼开甘大伟前面的掌风,由上而下直向他咽喉刺去!
这黑影便是适才藏匿在蟠桃中的杀手,甘大伟身形微动,避开这剑,他对这个杀手圭怒之极,手下毫不容情,侧身一掌“砰!”地击中那人心口,只见那人在空中飞出去数丈才软软的落到地上,落地之时状如烂泥,一声不吭,显是在空中便已经死得透了。
剩下四名剑客稍微缓得一缓,剑光霍霍,仍从四方朝甘大伟攻去,甘大伟面罩寒霜,舌绽春雷一声暴喝,这一声暴喝用上了西灵神功的内力,与佛门的狮子吼功有异曲同功之效,正面攻来那二人心脾俱裂,身子一颤,手中兵器把竟捏不住,啪地落在甲板上。身后那二人虽未直接受到甘大伟内力冲击,但仍觉心脏巨跳,仿佛要从口里蹦出来一样。甘大伟拳打掌劈,这四人毫无还手之力,臂断腿折,顿时受了重伤。座中定力稍弱之人被甘大伟刚才那一声巨喝震得头晕目眩,半天没回过神来。
石二郎心头闪念,暗忖:这甘大伟若用此招来对我,可要怎么应付才好,他额头亦渗出汗来。忽又想到龙族即然出手对付甘大伟,看来这个梁子已经结了,但是怎么才能让他们从暗斗改为明争?
甘大伟逼视着肖顺冰,一字一字道:“肖顺冰,你逆谋篡位,残杀帮中兄弟,还有什么好说的?!”肖顺冰此时反而放开了,他自忖必死,哈哈笑道:“所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没什么说的,姓甘的,你你会有报应的!”他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来照自己胸口刺去,甘大伟嘿嘿冷笑,凌空一抓,肖顺冰身子一紧,短剑“当朗!”掉在地上,也不知甘大伟施了什么手法,肖顺冰陡地觉得全身巨痛,啊地惨叫出声来,他倦缩成一团,满地打滚,甘大伟凌空又是一抓,肖顺冰顿时停止了翻滚,躺在原地四肢不住抽搐,脸上因为疼痛都已经扭曲变形,显得难受之极,口中嗬嗬地出声,想要叫唤却叫不出来,额头汗珠滚滚而下,衣衫尽湿,状如野兽。
在座的宾客瞧见肖顺冰的惨相,纷纷摇头却作不得声,须知道国有国法、帮有帮规,这是江河帮的内部事务,外人若是插手,便等如介入别人帮务,实为大忌,无为大师、黎道纯等人眉头紧锁,却不便开言相劝。甘大伟这么做明显是杀鸡给猴看,教那些敢于背叛自己的人知道下场,也同时在海天帮这些新人面前树威信,他这么做,比杀了肖顺冰还有效,况且他还要留个活口,有不少信息须从肖顺冰口中去撬出来。
忽听有人一拍桌子,道:“杀人不过头点地,甘大帮主你也太过份了!”甘大伟侧目一瞧,只见石二郎一脸怒容离席而出,他径自走到肖顺冰身边,手掌按上他的灵台穴,一股真气缓缓输了过去,只觉肖顺冰背上已经湿透,像穿着衣服刚洗浴过一般。
甘大伟心中暗骂:又是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去年祭猿神也是他来捣乱。当下道:“我帮内自己的事务,不劳旁人插手,甘某原谅石公子年轻不懂规矩,请自回坐,否则莫怪甘某按江湖规矩办事!”石二郎一股真气输过去,肖顺冰散乱的目光一聚,乞怜地望着石二郎,口中却连嗬嗬的力气都没有了。
石二郎叹了口气放下肖顺冰,站起身来道:“你帮中的事务在下自然没资格去管,只是想求个情,能不能给他一个痛快?”甘大伟沉着脸道:“不成!”石二郎瞧了一眼肖顺冰,双手一摊,道:“那只好请问甘帮主,刚才你所说的按江湖规矩办事是怎么办?”甘大伟冷冷道:“石公子你若肯替他受罪,甘某今日便可放过这厮!”石二郎一时无语,这人若是夏婵儿、水月姬,石二郎想都不想便答应了,纵使要了他性命也毫不犹豫,可是他不过是一个和自己全不相干的人,况且,还可能是把自己情报告之龙爷的奸细,石二郎瞧见肖顺冰一副可怜的样子,又实在想帮他,于是问道:“还有别的办法没?”甘大伟摇摇头。
石二郎蹰躇踌片刻,双目望定甘大伟,两人对视了好一阵,石二郎才收起目光,他瞥了一眼肖顺冰,那肖顺冰满眼的绝望,石二郎咬咬牙,忍下心来,转身回到座位上,他此时不能不忍,因为他身上有太多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最重要的一点,此时还不到和甘大伟火拼的时刻,先前邀战是带切磋的性质,自己打不过认个输,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对方亦不能将自己如何,现在动手,则正遂了甘大伟的愿,自己伤了或死了这些江湖人物谁也不会多说一句闲话。
甘大伟见石二郎居然忍了下去,不再是去年以死相抵的那个迂腐书生,轻哼了一声,一挥手道:“将他带下去好生看管!”有帮众上来抬了肖顺冰往舱中走去,石二郎松了口气,总算自己这一下场还有点价值。又有帮众上来清理场中尸体和杂物。
只片刻,船上收拾干净,好象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酒宴重开,丝竹之声再起,甘大伟站起身道:“没想到今日会出这等事件,实在是对不住,刚才处置叛帮之徒,坏了诸位的雅兴,甘某在这里向各位陪罪。来来来,喝酒,喝酒,今天我们喝他个淋淋漓漓,喝他个不醉不归!”他一边抱拳作楫,一边举杯向四周致歉。这时,船上礼炮齐鸣,鼓乐大作,气氛又再渐渐热烈起来。
石二郎随意向蒋氏兄妹望去,忽然发觉蒋小虹正在盯着自己看,见到石二郎望她,突然扮个鬼脸,吐了吐舌头,石二郎甚是奇怪,怎么他这么大的人还象个小孩子一样调皮,无怪乎先前蒋小勤不愿意和她同路,他并不知道蒋小虹是女扮男装,目光一转,移到蒋小勤脸上,只见他面有忧色,似乎刚才对甘大伟的出手的凌厉感到震惊,石二郎知他是为调查他爷爷死于西灵神功之事而来,只是以他们现在的功夫,实在很难讨得了便宜。忽然想起萧岐说的那段武林往事,不知道蒋小勤是否听说过,等下须找个机会和他聊聊才好。
忽然有人站出来高声提议道:“今日在座的这么多世外高人,难得齐聚一堂,也算咱中原武林的一大盛事,不若请大师们露几手,大家说好不好?”便有不少人随声附和,石二郎暗道:这只怕又是姓甘的事先安排好的,好让他大出风头!
蓦地,只听湖面上传来一声尖厉的长啸,啸声甫落,有个声音远远传来道:“中土武林,近百年来享尽安逸,人才早已凋落殆尽,还有高人和大师么?”那声音极度傲慢,根本不把今天船上的武林人物放在眼中,而且这人提到中土武林,似在说他并非中土人士,不过这人虽远在湖中,却字字清晰地落入每个人的耳中,这份内力,委实惊人,无为大师饶是定力深厚、处变不惊,听了这声音竟霍地身子一动!
有人到船边向湖中张望,只见远山轻波中,一叶扁舟向大船如箭般驶来,那扁舟来得太快,几乎完全贴在水面飞驶,船头立了个白衣人,因为尚远,还瞧不清面目,他身后还有两人正在划船,众人惊奇间,那扁舟已经来到大船下面,也不见他们如何起势,只听一声清啸,三人身子一纵,丈高的距离一跃而就,像飞上来一样,眨眼已立在大船之上,船边上的所有人都惊得呆了,天下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轻功?
那三人一上船,船头看热闹的人立刻闪出一条道来,当先那白衣人踏上大船略一凝神,便往酒席处走来,他步子不大,每走一步都要微微停一停,显得身份气度大异常人。只见他头发灰白,扎成个马尾向后垂去,脸色阴冷异常,一张脸纵横交错都是刀痕,也不知他本来面目是什么,教人望而生怖,尤其是他的眼神,几乎可以杀死人,因为他脸上伤痕太多太密,年纪却叫人有些猜不出来,估计最少也有五十,他腰间系了一根黑色腰带,腰带上随意斜插着一刀一剑,有人和他目光一接,只觉全身冰凉,象被冷剑刺中一般,慌忙避开,心头还咚咚直跳,暗道:难不成这不是一双人的眼睛?
这阴沉桀傲老者的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左右,身子高瘦,穿一袭黑白条纹的长衣,头发也是扎成一束向后垂去,神色冷傲异常,目光只瞧前方,仿佛此际周围所有东西都是不存在。那女子一身青衣,二十出头的样子,气质颇为高贵,长相本来端秀,只是她脸色苍白无甚血色,似乎常年关在屋中不见阳光,显得十分冷艳。
江河帮的帮众想上去阻拦,却为他们的气势震摄,吓得呆在当场,有人低呼:“看他们穿衣打扮,好像是东瀛来的!”人群立刻一片骚动,前些年沿海地区遭倭贼侵扰甚烈,所有人对这三个不速之客立时生出敌意来。
那三人来到甘大伟席前停了下来,当先老者根本不去看甘大伟、无为大师等人,反而半转过身来,环视一周,目光冲天而视,用刺耳的声音道:“老夫和谷薰,自东瀛而来,今日听说中土武林英雄汇聚洞庭湖,特来瞧瞧!”他汉语说得不甚流畅,但是意态轻狂,刚才他说中土武林近百年来人才早已凋落殆尽,显是根本不把今日在座诸人放在眼中,满座皆愤愤然,若非刚才他们上船施展的轻功太过骇人,早有人上前怒斥动手了。
这和谷薰显然是趁此机会向中原武林挑战,隔了片刻,有人骂道:“你这老鬼算什么玩意!竟敢小看我中土的好男儿!我操你——”操字还未出口,和谷薰凌厉的目光一扫,那人接连后退几步,差点跌倒,石二郎暗道:这老鬼眼光忒毒,是不是用了移魂大法之类的功夫?
和谷薰傲然道:“我丰臣秀吉太阁已致书朝鲜国王李日公:将长驱直入大明国,易吾朝之风俗于四百余州,施帝都政化于亿万斯年!”他公然宣称要入侵大明,猖狂到了极点,顿时群情激愤,这些江湖人物都是血性汉子,只消有人带头,马上一齐冲上去砍杀。
甘大伟忙越众而出,朝众人做了个下压的手势,见有人主事,大家一时忍了气,毕竟以众凌寡,非好汉所为。甘大伟与和谷薰两人打一照面,甘大伟态度竟有些恭敬,道:“和谷先生此言差矣,我中华乃是泱泱大国,武林中藏龙卧虎,能人倍出,今日在场亦有不少世外高人!”石二郎总觉得甘大伟哪里说得不对,暗道:他和倭贼暗中有勾结,不知道这是在演什么戏?
和谷薰锐笑道:“中土武林,百前或有人可称对手,而今武道的真髓早己东移!其实,中土不光是武道的败落,棋道等技艺亦是在败落中。”
甘大伟一抱拳,道:“先生前来挑战中土武林,勇气可嘉,甘某佩服,只是——”他顿了一顿,才道:“说到武道的真髓东移,甘某并不认可,中华武功渊源流长,光修剑为主的门派就不计其数!”和谷薰铿锵道:“门派多又有何用,今日你们中土武林只消有人能在老夫的剑道和气道上占得便宜,或者,能在老夫这二个弟子的棋道和轻功上占得便宜,老夫自然承认武道的真髓还残存中土!”
石二郎听他说话的腔调,与佐滕和那女倭贼的语气十分的相似,暗皱眉头,心道:这个东瀛老鬼竟公然宣称对我大明的野心,前几天听彭翼南将军说这倭人正和朝鲜国开战,据说朝鲜吃紧得很,难道倭贼已打下了朝鲜,欲和我国开战么,那么他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众人大怒,这丑老鬼当真可恶到了极点,即使今日赢了他,他还只认为武道的真髓只是残存在中土!甘大伟手一伸,走到场中摆了个请的架势,道:“既然和谷先生这么说,那甘某也没办法,只好彼此派人印证一下!”石二郎觉得甘大伟口气太软,人家都骑到头上来拉屎拉尿,他却仍不温不火,与先前处理谋叛的肖副帮主时判若两人,简直在给中土武林丢脸。众人交头接耳,眼看一场大战在即,却都兴奋起来,这三个东瀛人虽然高深莫测,有甘大伟这样的高手在,又有少林方丈和武当名宿于后压阵,他们未必就能讨得好去。
和谷薰眼皮都未动,道:“不知阁下什么人,这里谁作主?”甘大伟拱手道:“在下海天帮帮主甘大伟!今日甘某此地设宴乃为地主,权且作主一回。”他这时已然改称自己为海天帮帮主,显是并帮之事早已运筹于胸。和谷薰丝毫未将甘大伟放入眼中,点点头叽里哇啦说了一句什么话,他身后那黑衣男子立时点头道:“是!”紧走几步来到场中,半鞠一躬,从背后摸出个棋盘来放在地下,盘膝坐下道:“在下高川直人,哪位赐招?棋道、武道皆可!”
石二郎暗道:刚才这东瀛老鬼提到这什么高川的家伙擅于棋道,可惜自己不长于此技,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在棋道上压得住他?他端起酒来正要饮尽,无为大师忽然手肘微微一拐,将石二郎杯中之酒撞洒了一半,石二郎一怔,不知他这是何意,无为大师忽然压低声音问道:“你运一遍气看看,是否有略微阻滞的感觉?”石二郎心头一动,立刻气走丹田,倒无异状,当下摇摇头,无为大师噫了一声,道:“难道我这是错觉,奇怪,奇怪!”
石二郎正待开口询问无为大师有什么奇怪之处,就听得席间有人长笑一声,道:“来来来,贫道与你大战三百回合!”众人寻声望去,只见昆仑派掌门棋魔卢泽衣袂飘飘来至场中,卢泽道骨仙风,意态悠闲,他少年痴迷上棋道,号称棋魔,乃是觉得自己在围棋上的造诣远超过武学上的成就,眼前这东瀛人实在太狂,不在棋盘上杀他个片甲不留不解心中郁气!
卢泽来到高川直人面前,从怀中掏出几本书来放在地上,一屁坐在上面道:“别人坐书乃是坐输,我昆仑说法确是不同的,棋谱垫屁股,我是你师傅!嘿嘿,猜先吧!”高川直人点点头,他从怀中掏出二个盒子来打开,抓了一把棋子在手中,道:“请!”卢泽道:“我猜单。”高川直人一点表情都没有,道:“阁下猜中了,请!”他摊开手掌,果然是单数,两人按中国的规矩在对角星位置放上棋子。
卢泽拈起一枚子来微微一笑,道:“听说贵国围棋之开局是不置星位的,就好象天下随时是空白的?”高川点头,木然道:“天下本来就是空白的,就看你怎么去围!”卢泽淡淡道:“唉,一个人内心若也是空白的,实则无趣,和无趣之人对弈,算不算有趣?”高川一怔,问道:“有趣又如何,无趣又如何?”卢泽哈哈一笑,故意避开不答,道:“对了,你刚才是不是说棋道、武道皆可来得?”高川道:“正是。”卢泽故作神秘道:“那我就教你点有趣的!”他将第一枚棋子挂上对方星位,蓦地一翻腕子,一掌朝高川胸口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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