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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燕山暮 尽斜阳 二(1 / 1)



“北念”归来的消息在宋朝极少数高官中传播着,引起了一阵惊异。倒不是马植的官位有多高,光禄卿虽是早先的“九卿”之一,但在辽国这个官职并不算十分显赫,令人惊讶的是马氏家族是燕云一带的世家大族,自从后晋割让十六州以来就一直忠心为辽国服务,是辽国政权里汉人官员代表性势力之一,想不到原来是朝廷暗中插下的钉子。想到这儿,帝国显贵们对其他三个间谍的身份更加感兴趣了,因为“北念”在三个间谍里是地位最低,作用最小的。

正当他们把目光转向枢密院,琢磨着有没有可能靠自己的关系,从那儿打听出点有关“四镇”的进一步情况时,枢密院正忙得不可开交。

现在的枢密院签押房里,所有的直学士们每天都会来得格外齐,他们正迫切盼望着马植能早一天来到这儿,拿出第一手资料,给他们分析辽、金两国的形势。直学士们知道,马植这次不但带回来大量珍贵的情报,他本人也是一个极其优秀的形势判断专家,他以前传递回来的情报,每每令枢密院佩服不已。

与签押房里的兴奋情绪不同,密命司里面却是一片愁云惨雾,这次行动令密命司元气大伤:六个杰出的干办全军覆没——培养出六个精通契丹语、又在辽国有各种关系的特工,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他们不敢公开埋怨上司一次就让他们赔掉了老本,只好把怒气发在契丹人身上;痛心疾首的密命司头目们咬牙切齿地下令:查清楚契丹人是怎么发现这次计划周密的行动的!

当各方面的关注都集中在马植身上时,这个北国归客却神秘地销声匿迹了,谁也不知道他的行踪。枢密院直学士们多次试探着问郑居中,“北念”什么时候来枢密院?这位已经有副宰相身份的高官总是笑而不答,被问得不耐烦了才说一句:“你等自去问枢相。”

在枢密院直学士们焦急地等待马植时,一个傍晚,在童贯豪华府邸隐居了好几天的马植,悄悄躲在顶小轿内,随着童贯的大轿来到了皇宫大内北拱辰门外。

殿前诸班直(皇帝的贴身卫队,《水浒传》里的“金枪手”徐宁就属于这类人)早已接到命令,看见童贯一行人来到,迅速把他们接进了皇城。

他们刚刚走进北拱辰门,一个鬼头鬼脑的太监立刻迎了上来,口中连叫:“师傅可来也,想死徒儿了!”

童贯撤去了往日威严的表情,笑呵呵骂道:“小猴子,是想师傅底赏赐了吧?来,让咱家赏你一脚。”说罢轻轻一脚踢去,那太监却不躲闪,故意把屁股迎上去,挨了那一脚,口中兀自道:“谢师傅赏!”

“静官儿,你个小猴子越来越滑了……可惜,你小子胆子比鼠儿还小,不然我点拨你出去做个监军,早就升发了。”童贯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半真半假地说道。

那个叫“静官”的太监眨巴着绿豆大的小眼睛,吐了吐舌头,“在这儿锦衣玉食的,谁耐烦去和那些军汉爷们打混……反正有师傅照应,徒儿升发还不是迟早的事儿。”

师徒俩又打趣了几句,童贯想起马植还在旁边,清咳一声道:“静官儿,我与你引见一位了不起底大人,这位就是新从辽国归来底马植马大人。马大人,这个是我徒儿静官儿,他现是圣上身边底内侍头儿。”

马植含笑拱手道:“静公公安好,马植有礼了。”

静官喜得脸上象朵绽放的花儿,忙请安道:“马大人折杀小人了。大人此来必青云直上,今后还望大人照应小的才是,大人您那是……”“静官儿,改日再叙话也不迟。”童贯连忙打断了静官的话,他知道如果由着自己这个徒弟说下去,静官一连串熟练之极的奉承话马上就要喷薄而出,现在却不是这样时候。他压低了声音问道:“我嘱咐你底事情办妥了?”

静官如捣蒜般点头,“师傅交待徒儿底事情,徒儿那敢大意?今日一切安排底妥妥当当,才敢请师傅带马大人进来。”

童贯满意地“嗯”了一声,又问道:“那蔡太师呢?”静官也放低了公鸭嗓,“按师傅吩咐,徒儿已先请太师在升平楼休息,圣驾此刻正在‘延福一位’……”说着他一拱手,带着童贯、马植向里面走去。

走不多远,一座大殿迎面而来,殿上牌匾上书“延福宫”三个大字,他们并不入殿,又绕过后面名叫“蕊珠”的次殿,从座巧夺天工的华亭“碧琅玕”旁走过,左右两排精美的侧殿出现在马植眼前,上面分别写着“穆清”、“成平”、“会宁”、“睿谟”、“凝和”、“昆玉”、“群玉”等殿名。

接着,两排造型各异的美阁如宝石般错落有致地散布东西两翼,东翼是“蕙馥”、“报琼”、“蟠桃”、“春锦”、“叠琼”、“芬芳”、“丽玉”、“寒香”、“拂云”、“偃盖”、“翠葆”、“铅英”、“云锦”、“兰薰”、“摘金”诸阁;

西翼是“繁英”、“雪香”、“披芳”、“铅华”、“琼华”、“文绮”、“绛萼”、“穠华”、“绿绮”、“瑶碧”、“清阴”、“秋香”、“丛玉”、“扶玉”、“绛云”。

马植不禁停住了脚步,惊叹地观赏着这壮观景象。童贯见他脸上一片惊奇之色,索性带他在延福宫转了一圈:

在侧殿“会宁殿”之北,有座一百多尺的人工叠制的石山,远远望去,山上有座翠绿色小殿,殿旁还有二个亭子环侍;“凝和殿”后面露出了一个高阁的飞檐,走过去一看,发现阁后还藏着两座小殿:“玉英”、“玉涧”;两小殿后是座土山,上面载满了杏树,山上还覆茅为亭,修竹万竿,引流其下;土山右侧有座大阁,舞台四列,此刻正从里面不断传来丝竹之声……

在这些殿阁间,又凿了个大圆池模拟海洋,“海”中也有两个亭子,架设石梁通向土山;土山上的泉水蜿蜒流下,在远处蓄成个清澈的湖泊。湖中建了道长长的土堤,堤之上设了几处围栅,上千只仙鹤、麋鹿、孔雀自由自在地在其中漫步,奇花异草遍布堤上……

童贯得意地瞧了马植一眼,炫耀地问道:“比辽宫如何?”马植摇头道:“辽人宫室粗鄙,且辽主多居皮室大帐中,上京宫殿十不及此一矣,只燕京宫殿为我汉人所筑,还差强人意。”

静官谄媚地笑道:“马大人,这延福宫是我师傅及杨戬等四位师傅建造,与他处宫所制式不同,乃是用高手匠人呕心沥血构建,最得圣上喜爱。”

童贯脸上掩饰不住自矜的表情,慢慢道:“这延福宫只是皇城一角,还算不得什么。待新动土修建之‘琼林苑’、‘艮岳’告成,我再同马大人赏玩,那方叫夺天工之造化!”说罢,他沉吟了一下,“时辰差不多了,你去启禀圣上:我与蔡太师、马大人在升平楼恭候圣驾。”接着又向静官使了个眼色。

静官心领神会,忙不迭的朝土山右侧那个大阁——“宴春阁”去了,待走到“宴春阁”前,几个眼尖的小太监连忙过来给他请安。静官神气活现地摆了摆手,刚要进阁,却发现那几个小太监正挤眉弄眼地偷笑,他沉下了脸道:“猴崽子们,活底不耐烦了,这是什么去处?你们敢在这里搞鬼!”

一个小太监一脸诡秘的神情上来道:“师傅,徒儿们怎敢捣鬼?实在是……噗……师傅您自家去看就知道了……噗……”

静官诧异地瞧了瞧他们,也不再发问。他蹑手蹑脚地走进阁内,悄悄掀开厚厚锦缎帷帐,从一角向里面望去。顿时,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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