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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烛暗穹庐寒 四(1 / 1)



在偷袭燕京的战斗中,枢密院在燕云的细作精华付之一炬,除大部分随李处温死在皇城中,剩下的也大都在巷战中阵亡。最令枢密院痛心的是“西望”李处温父子的牺牲,他们对将来管理燕云之地有很大的价值。

至此,枢密院“四镇”中,有三镇已经被人知晓,那就是:“西望”——原辽国宰相李处温;“南愿”——原辽国涿州守将、辽国“常胜军”统领郭药师;“北念”——原辽国光禄卿马植。

现在只剩“东怀”的身份还没有浮出水面。

“东怀”的身份马植很清楚,他归宋时带的那些情报,有不少是其他三镇收集来的。

“东怀”是现在的金国“南京”留守张觉!

张觉,平州汉人,辽国进士,曾任辽平州节度副使。在辽国因金国进攻陷入一片混乱时,他派人暗杀了节度使萧谛里,自领州事。他借辽金开战之际,招募难民组成军队,占据平州,成为辽国旧地一大割据势力。

谁也没想到,这个表面上的军阀其实也是帝国枢密院暗中布下的钉子。

金军占据燕京的这段时间,一面同宋朝谈判,另一面也非常关注平州路的情况。阿骨打向降金的辽臣康公弼打听平州与张觉的底细,康公弼认为张觉虽有兵数万,但多是未经战阵的乡民,且器甲不修,粮秣不足,不会有什么作为,无非是意图自保而已,应稳住张觉,然后徐徐图之。阿骨打采纳康公弼的意见,授张觉为临海军节度使,命康公弼携金牌,前往平州招降张觉。

枢密院不知该怎么处理张觉才好,他现在管辖的地盘已经在条约中划给了金国,策划了一番,枢密院还是决定让张觉接受金国的招降,留作将来可能用得上的一步棋子。

阿骨打得知张觉归降的消息,非常重视,立刻升平州为金国的“南京”,任命张觉为南京留守。

招降了张觉,没了后顾之忧,又得到了“燕京代税钱”,在交割中金国对宋朝开始百般刁难,虽然宋方一再催促,但金人总是借故推托,交割燕京的日子一拖再拖。

转眼到了四月中旬,天气逐渐热了,金军士兵水土不服,多有染病者,金国终于决定自燕京撤军了。于是,一个大规模的掠夺计划开始了。按宋金双方的协议:燕京汉民归宋朝所有,奚人契丹人归金国所有。金国就以此为借口,向宋朝索要郭药师的常胜军(他们多为奚族士兵)。枢密院当然不肯答应,金人又提出了一个折衷方案:用燕京六州二十四县的子女玉帛代替常胜军,作为赔偿之资。马植怒不可遏:“交还土地,带走子女玉帛,留下一座空城有什么用?”

和马植想法不一样,对于宋朝君臣而言,现在顾不得许多了,事已至此,他们只希望早一天送走金军,朝廷又对金人的要求全盘接受,没有异议。这样一来,可把燕京百姓害苦了。

金军在燕京进行了贪婪的收刮,女真人定了个标准:凡是家产在一百五十贯以上的人家,全部随军迁往北国;女真士兵四处剽掠,燕京城家家户户都受洗劫,弄得十室九空;金兵又在燕京城内搜刮有一技之长的工匠,编入营中效力,城内居民怕被没入军中,纷纷举家逃往山中避难;又掳掠燕京士大夫之家容貌秀丽的女子共计二三千人,随军带往黄龙府。搜刮抢掠的差不多了,临撤退前,金兵又将燕京城以及所属诸州县的城墙楼橹,全部推dao。

宣和五年(1123年)四月十七,最后一批金军撤走,童贯才率宋朝十万军队开进燕京,并派员接管附近州县。

燕京总算是收复了,徽宗皇帝特命有司制“复燕云碑”,并大赦河北路、河东路、燕山府、云中路。五月初八,徽宗在延和殿大封功臣:赐宰相王黼玉带、加官为太傅、进爵为楚国公;童贯进爵为广阳郡王;蔡攸加官为太子少师;赵良嗣加封为延康殿大学士。

此时的马植毫无升官的喜悦,为外交收复燕云中他与金人多次艰苦交涉,在“弱国无外交”的不利局面下,他据理力争,竭尽全力履行使命,维护大宋的外交利益;能够预见辽朝必亡的马植,这时显然看穿了“天朝”,大宋政治上的腐败,军事上的虚弱,外交上的无能和短视已经让他彻底失望了。

回国后马植即提醒宋廷君臣,女真人虎狼之性,必要早做防范,但无人听的入耳。他欲归隐田园,不忍再看到大宋与辽国同样悲惨的结局。但多次上表请归,徽宗不许,最后无可奈何地留在朝中。

燕京居民自河北战事爆发以来,便勉强为生,如今在交割燕京的过程中,宋朝君臣又靠出卖他们与金人做交易,他们成了无家可归的一贫如洗之人。金军撤走后,燕京府库皆空,余粮告罄,城内尽是行乞街头的饥民;一些曾在辽朝做过官的流民,甚至于揭榜通衢,写上旧时官职,以求赈济,大批饥民涌向宋军军营就食。宋军口粮有限,只得将他们疏散安置在附近州县,大县数千人,小县七八百人;但附近州县也刚遭兵火之灾,没有余财供养。整个燕山府六州二十四县混乱不堪,流民遍野,百姓朝不保夕,满目疮痍,人心惶惶。

宋朝派往燕山地区的安抚使王安中,紧急申报朝廷。朝廷从河北、河东、山东等地紧急划拨粮食,组织舟车,运往燕山地区,赈济饥民。但河北、河东库存有限,不到一年粮库便告罄。在王黼的建议下,朝廷下令江淮、湖广、闽浙、四川等地百姓缴纳“燕山免夫钱”:跟人头税一样,按每户每丁三十缗计算,违者军法从事;东南数路负担更重,仅江南西路一路便须缴纳一百五十七万缗。出家人也没逃过,徽宗下诏天下寺院、宫观一体均摊“免夫钱”;横征暴敛搜刮之下,得到了二千万缗,地方官更是借收捐之便,中饱私囊,惹得四海结怨,叫苦连天。

宣和五年四月中旬,金军主力陆续从燕京撤走,并经榆关前往辽东修整。四月底,宋军进入燕京。关内军事形势的这一变化,加上激于义愤,使张觉仓促之间做出了一个鲁莽而又悲壮的决定。

五月,降金辽臣康公弼、左企功、虞仲文奉命押解所掠燕京民众徙往辽东,这些百姓背井离乡,象牛马一样被驱赶着走向辽东,颠沛流离不胜其苦。到达平州后,燕民们知道张觉是汉人,他身边将士也大都是难民组成,便苦苦哀求张觉及其将士搭救自己。张觉不忍自己同胞遭受这样苦难,便在平州民众与手下将士鼓动下,毅然举兵反金。

张觉将康公弼等人一举拘捕,当众宣布康公弼、左企功等人的十大罪状,下令将其绞杀,把被掠的燕京百姓放归故地。为了不牵累宋朝,张觉改称辽国保大三年,绘辽天祚帝画像与府堂之上,每事遥告而后行,并遣使赴夹山迎天祚之子入平州。另一方面,张觉暗中派心腹谋士李石赴燕山府,领取指示。

大宋朝廷得知平州兵变的消息,也感到突然,徽宗好喜大功,有意支持张觉反金归宋。朝廷重臣只知逢迎上意,没人出来反对这一引火烧身之举。

为大宋献计献策、呕心沥血的马植,在这宋金关系的关键时刻,只有他单枪匹马试图努力维护“海上之盟”——这一宋金关系的基石,他极力上表反对此事。

马植内心极为痛苦,他和张觉同为“四镇“之一,交情深厚;但作为“海上之盟”的主要参与者,马植深知宋朝与金国军事实力的差距和女真人性如虎狼的掠夺习性,盟约明确禁止在对方境内招降纳叛,如违约逾盟,女真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为了从全局考虑,马植背着不义的罪名,奏请朝廷宁可牺牲自己的战友——忠心耿耿的‘东怀’,也不可介入平州事变。

但是他的努力对于取巧成性的帝国君臣而言,是注定没有成效的。

宋徽宗大怒,反将马植其贬官五级,命令燕山知府王安中抚定归业燕民,允许张觉归宋。得到祖国政府的指示,张觉逐率平、营、滦三州公开归宋。宋朝将平州路改为泰宁军,划归宋军建制,任命张觉为泰宁军节度使,总知三州兵马事。

平州叛乱的事情,很快传到了金国,朝野震惊。金太祖下诏讨伐张觉,平州军民张觉的率领下,上下同心,加强战备,意图对抗。金锦州守将阇母领军进剿张觉,大将宗望也率金军精骑星夜进发平州。张觉率军民与金军前锋激战于楼峰口、兔儿山一带,平州军先败后胜,金军前锋退走锦州。

张觉随即向朝廷告捷,徽宗大喜过望,特下诏封赏泰宁军,张觉亲属部将皆授官,赐银帛数万犒赏平州军民。使者带着赐予张觉敕书诰命来到平州,张觉率队出城迎接,整个平州沉浸在初胜的兴奋与喜悦中,毫无戒备。

就在此时,阿骨打的二儿子、女真族出色的将军——完颜宗望率金军主力骑兵日夜兼程到达平州外围,随即发动突袭,平州军猝不及防,四处溃散。金军随即攻陷营州,乘胜进围平州,张觉无法回城,只得仓皇西逃,躲在郭药师军中。金人得到宋徽宗赐予张觉的御笔金花笺手诏和敕书诏命,才知宋人违约逾盟,暗中煽动平州叛乱,由此深恨宋方,逐加紧围攻平、滦两州;滦州守将出降,金人遣使入平州劝降,平州军民群情激奋杀死金使,继续抗金。宗望从辽东各地调集十万大军围困平州,至十一月,平州被围已达半年,城内仅存数千人,粮草已尽,军民逐溃围而出,终不肯降。至此,金朝以绝对优势兵力镇压了平州反金起义,攻陷了平、营、滦三州,完全控制了辽东走廊上的战略要地。

金朝照会宋朝要求引渡张觉。

燕山府得到金人照会后,紧急飞报朝廷。徽宗指示燕山府妥善监管张觉,不可将张觉交付金人。得到朝廷的指示后,宣抚使王安中把被易名为“赵秀才”的张觉藏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宣抚使甲仗库(兵器库)。然后在燕山境内,暗中搜寻与张觉貌似者,秘密砍下脑袋,用这个替死鬼的首级代替张觉,献到两百里外金军统帅的面前。不料,金人指出这个首级不是张觉,张觉正现藏于王宣抚甲杖库内,接着严厉地谴责宋方违约逾盟,招降納叛,煽动叛乱,威胁宋朝必须交出张觉。

在惊骇女真人情报如此精确的同时,王安中束手无策,请旨定夺。事到如今,朝廷又开始懂得害怕了,在金朝强大的政治外交压力下,在平州军民为了抗金而做出重大牺牲后,宋廷却决定牺牲张觉,维护对金关系。

徽宗密诏杀死张觉,以水银函其首级,并同张觉的两个儿子,一并引渡给金朝。金国本来只是要求引渡张觉,如今送去的却是张觉的人头,明显是为了杀人灭口,张觉一死,宋朝招降纳叛的许多机密,也就成了死无对证。金方一旦深究,宋方自然可以搪塞,所以此时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张觉必须死。

忠心耿耿的“东怀”张觉被杀传首金廷的消息一经传出,便在归降的辽军将士中引起轩然大波。“南愿”郭药师及手下常胜军将士莫不为之流涕,切齿痛恨宋朝寡恩无情。郭药师得知张觉遇害的消息后,愤怒地质问王安中:“如果金人索要药师,难道也要交给他们吗?”常胜军群情激奋,军心瓦解,不复用命。

张觉事件给貌合神离的宋金关系带来了灾难性的影响。在此之前,金人对宋人顶多是看不起,这回不仅是看不起,更增添了愤恨与疑虑,只不过此时天祚帝还未被金军擒获,金朝隐忍不发罢了。

从燕京归来,完成了从小立下的灭辽心愿的阿骨打回到黄龙府后,日日欢宴庆祝,喜乐无极。许是再没有什么可挂念的了,也许是过度沉缅酒色,张觉死后没多久,这位杰出的大金开国皇帝去世了。

阿骨打的去世,对宋朝大为不利。“海上之盟”是由他一手主盟的,阿骨打虽然对宋朝强取不断,但他毕竟还是个重诺守信的女真汉子,他用的崇高威望压制住了一班对宋朝虎视眈眈的子侄。他突然病逝,其弟完颜吴乞买即位,按女真推举首领的旧俗,他是在掌管国政的四大贝勒(金史作“勃极烈”,为通俗起见故作此译)推举下继位的,不足以控制一班立下赫赫战功的女真贵族,这无疑给宋朝带来了毁灭性的灾难。

天祚帝带领的契丹余部被消灭后,女真军中威望最高的完颜宗望(阿骨打的次子,人称二太子)、完颜宗翰(完颜家族长房,劾者的孙子,人称大太子粘含)开始主张进攻宋朝,宗望的妻子是天祚帝的女儿辽金辇公主。她为报宋人背信弃义联金灭辽之仇,和一班在燕京附近有大批产业的辽国降臣,卖力地挑唆女真人侵宋。

宗翰则是从女真民族的战略考虑,认为宋廷不可持,宋人不可信,交还燕京之时,双方曾有盟约在先,严禁在对方领土内招降纳叛,而宋朝并不遵守,阳奉阴违,怎可希望与宋人交好以守万世之约?

这两个大将表态后,充满了自信的女真战士,预料到他们胯下的辽东骏马就要啃到汴梁的的青草了。

这时的大宋朝廷根本顾不上考虑女真人在想什么:先是众人合力收拾了正在得意的童贯,派谭稹去代替,然后宰相王黼联络大臣图谋废掉太子赵桓拥立郓王赵楷为嗣君,尚书左丞李邦彦联合蔡攸与内侍梁师成一起在徽宗面前打击王黻,年近八旬蔡京再次和童贯联盟,趁机上台,权柄皆操纵于其子蔡绦之手。引起了朝中两位宰相白时中与李邦彦的强烈不满,与蔡攸联盟,竭力对付蔡絛……

汴梁正“闹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时,宗望和宗翰带着女真铁骑,在郭药师等一干叛变宋朝的常胜军将领配合下,进军中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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