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抬起头来,望着树梢疏隙间洒下的点点星光,平生第一次,父母没有陪在他身边,这种茫然无助的可怕感觉,他知道今后永远都不会忘记。
夜深了,维特却毫无睡意,他看着倦缩在木椅上沉睡中仍不时咳嗽的婆婆,眼中满是感激,屋中唯一的一张床,婆婆也让给了他。
他盘坐在床上,开始按照母亲教他的运气方法调息起来。
在脑域中那片玄奥的无尽虚空中,有一幅虚拟的代表体内魔力流转的经脉图,脑域位置处是一团豆大的白色光球,闪动着柔和的白芒,它是人体魔力的源头,不同属性的人修炼后光团色泽不同,火属性是红色,风属性是青色,土属性是黄褐色,水属性是蓝色,传说中神族和魔族的属性是光或暗,据说当星辰日月发生异动时,那个时辰会有亿万分的机率诞生下有这两种属性的人类婴儿,维特恰恰是其中之一,他的属性是纯光系,这团白色光球虽小,却是维特在父母教导下,从二岁开始,苦练了近十年才凝结而成的,正常情况下,光球应该是一个缓缓转动着的荧光球体,缓慢的自我吸收天地间的能量,一丝极微的细流以光球为源头,沿着体内大小经脉绕行,再从另一端回到源头,流转不息,自成一体。而在施放法术时,经脉内的光元素细流变粗变快,汇集到手中,吸收周围的同系元素,形成有一定攻击力的魔法球,修炼时间越长,源头的光球越大越密,在相同时间内凝结的同系元素越多,发出的魔法球攻击力就越大,传说中魔导师级别的修炼者可以不用再凝结外部环境的魔法元素,单凭源头运转到两手的魔法元素就能直接攻击,这就是实力的区别,魔法种类繁多,只不过是魔法元素的运用不同而已。
此刻体内经脉气息极乱,一团团黑色气团盘据在各处,吞噬着体内的健康肌肤,也使得平日顺畅无比的调息变的无比艰难起来,那应该就是魔将留在自己体内的‘黑炎破’暗黑魔气吧,每到黑色气团所在处,自己的白色气团就被堵塞起来,与黑色气团角力般的你争我夺互不相让,每到这个时候,堵塞之处就象被胀大了数倍,似是要爆裂开来,痛苦无比,汗水湿了又干,不知多少次。终于,足足花了比以前多了十倍的时间,暗黑魔气被击溃成细丝,退后了脑海深处,白色气团艰难的运行了一圈,开始向脑海源头汇聚时却惊讶的发现,平日豆大的白色光球——光元素的源头足足大了数倍,变成小指头大,被外圈更大了百倍的黑色气团包围的密不透风,完全断绝了光球气脉的交互,就象河流被截断了源头。
维特恍然大悟,不禁又流下泪来——这团小手指般大的白色光球应该就是母亲用生命化成让自己不被‘黑炎破’完全吞嗜的生命之光吧,它守护着脑海中的唯一净地,就象一个孤独的战士顽强的守卫着自己的家园,那怕面前的敌人比自己强大百倍也绝不退缩,也没有地方可退了,维特明白——这个源头已是自己最后的圣地,一旦失守,自己就会全身溃烂而死。
好不容易才汇聚起来的涓涓细流开始集结,准备向黑色气团发动冲击,可是双方势力相差太悬殊,就象一小队装备简陋的士兵要去攻击一个戒备森严,全身精甲的强大军团,而军团的里面,还有一个孤军作战的强者,它永不言败,因为它是母亲的生命所凝结的,支持他战斗的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爱!
维特开始了进攻,装备简陋的士兵开始对军团发动了无畏的冲击,初一接触,维特不禁低叫一声,喷出一口血来,脑中更似被千百根利针同时扎入,剧烈的疼痛使他身子颤抖起来,汗水泉涌而出,打湿了身上的衣服。
暗黑魔气太强大了,它远不是维特现在能直接对抗的,仅一个照面,维特耗尽精力所集结的光系元素几乎全军覆没,暗黑魔气吞噬了少的可怜的对抗者,更少了前进的阻力,欢呼着又分出一道细流,沿着经脉扑了下来,收复着失地,仅一刹那,经脉内又被暗黑魔气所占据,它们继续吞噬着身体内的健康细胞,维特身上的大小疮口同时爆裂,流出腥臭黄稠的脓液。
“不行!妈妈,我做不到!”维特从剧疼中慢慢恢复过来,身上的脓液连同汗水源源而下,已湿了身下的被褥。他只觉的现在全身疲惫不堪,脑中一阵阵的晕眩,只想就此睡过去,这是精力耗损过度的表现。
稍稍歇息片刻,维特又盘腿坐起,咬着牙又开始新一轮的冲击,周围的光元素又缓慢的向他汇集了过来,被他纳入体内,逐条收复着被暗黑魔气占据的经脉,他虽然年纪小,骨子里却有一股常人难及的拼劲。
“该怎么办呢?”维特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虽然精力大耗,居然又凝集了一小股光元素,而且比上一次还要强大少许——这已经是他现在所能承受的极限了。若这次再失败,他至少要间隔一天才能恢复过来,可是源头的那处光球若没有他的补充在暗黑魔气的吞噬下还能支持几天呢?照这吞噬的速度来看应该不会超过一周吧,而且会越来越弱。
直接冲击肯定是不行的,那就选一个口子突进去吧!
主意已定,维特将经脉内的光元素凝成一线,找了一处暗黑魔气看上去最薄弱的地方强行刺了过去。
痛!太痛了!脑中仿佛有千百个狂雷在轰鸣,快要爆开了!维特面容扭曲,全身剧烈的颤抖着,据母亲说,人类的疼痛感觉只要达到一定的极限,那么为了自我保护,人就会昏过去,可是现在,他必须忍受着这撕心裂肺般的巨痛,而且还得保持并增强这种痛苦,越往里刺,受到的阻碍就越大,一波又一波,疼痛越来越甚,暗黑魔气似乎没有个尽头,而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光元素倒似越来越少,往前突的速度也似越来越慢!
不行!我得坚持!维特怀疑,这次若再不成功,他是不是还有勇气来再做尝试,再忍受一次这样的痛苦。
周围的光元素似乎也受到了吸引,以比以前快了数倍的速度源源不断的从身外涌入,加入了这场无声的战斗中,给维特提供后续能量。冲!就象海浪,不管这挡路的礁石有多强,一浪接一浪,总要越过去。
剧痛中,维特的心神仿佛脱离开了身体,感觉不到痛苦了,飘在半空,看着床上这个为自己生命而抗争的斗士。屋外一片漆黑,繁多的昆虫有层次的鸣叫着,窗外树涛的沙沙声,屋内婆婆轻微有节奏的呼吸声,不时的咳嗽声交织一起,和谐而自然。床上的一个少年,颤栗着的身子被微不可见的白色荧光所环绕,面上肌肉难看的扭曲着,几丝血迹从两耳、鼻中淌下,混着满头满脸的汗水、黄稠的脓液,湿透的身子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只看这少年的表情,不难想象他在承受着多大的痛苦,奇怪的是,维特还有空想道,下次再调息时应该先对婆婆说一下,要她无论如何不能来打扰他,否则这种时候,婆婆若被惊醒,过来为他擦擦汗,摇摇他那就够瞧了。
不知过了多久,维特的身外白光大盛,肉眼可见,就在这一刹那,满身的剧痛又回来了,原来被困住的白色光球似乎发现了援军的来临,也开始向暗黑魔气发起了反击,无人控制的暗黑魔气在两面夹击下,终于被洞开了一线,经脉内的光系元素闪电般的融入白色光球中,白色光球原本有些暗淡的色泽一亮,似乎强大了不少,接着一切回归原样,暗黑魔气依然将它层层包围起来,并又重新占据了体内的各条经脉。
维特精神一松,软软的倒在床上,晕了过去。
天亮了,啾啾的悦耳鸟鸣声把婆婆惊醒,她揉着酸痛的腰身自嘲道:“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在木椅上倦睡一晚倒象是全身的毛病都回来了。”她走到床边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被褥上满是汗水和脓液打湿的污迹,维特面色苍白,裹着一层湿衣倦缩在上面,倒象一夜之中,病情又恶化了一般。
婆婆怜惜的看着他,可怜的孩子,就象自己那逝去的儿子一样倔强,只看这汗水打湿了被褥,可想而知他昨晚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最难得的是以他小小年纪,居然一声不吭,连睡在他身旁的自己都未曾醒觉。
婆婆叹息一声,翻出儿子以前留下的衣服,虽然大了一些,但将就合用,为维特把身上的湿衣换上,连同身下的被褥一起拿到小溪边去清洗,维特疲倦若死,对这一切竟未觉察。
***
夏去秋来,树叶慢慢的变黄,开始往下掉,枝头上挂着酸甜的果实,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维特艰难的从一棵果树下爬下,想以前这样的树自己轻轻就能爬上去,而现在身子一直未好,连走快几步都觉的吃力,他叹了一口气,把树下摘落的果实放进旁边的筐里——这些果实晒干后可以留在冬天做粮食,听婆婆说,再过几天就要去城里了,那里热闹之极,比村里的人还要多,维特真难以想象这么多的人挤在一起是怎么过的。
一条青影闪电般的从树丛后穿出,几个腾跃就来到维特身边,它将头一甩,一只肥肥的野兔掉在了维特脚下,然后走过来邀功似的把一个大头直往维特身上蹭。
“好!青儿真棒!”维特抱着人立起来比自己还高的风狼欢叫道,这家伙,几个月的时间就长这么大了,不过也太能吃了,每天网住的几只小兽几乎就被它包干了,好在现在它也能自己去抓一些小猎物,让婆婆和自己不至于饿肚子。
一人一兽嬉戏了一会,维特把筐挂在灰儿身上,慢慢向家走去,晚风中,似乎已经闻到了烤肉的诱人香气。
“冬天快到了,还有不久就该下第一场雪了,我们必须在大雪封山之前离开这里,不然天寒地冻,又没有粮食,我们只有冻死在这里,今年冬天我们难过呀,没网到什么好的魔兽毛皮,卖不了什么钱,不过好歹挨过一冬,开春雪化后我们又可以回到这里来!”婆婆翻着火堆上的肉块说道。
“哦!”维特懂事的道:“青儿也跟我们去吗?”
“不行!青儿若出现在城里会被人活活的打死的,风狼的皮毛很受欢迎的,我们只有放了青儿,希望开春的时候我们还能再见到青儿!”
“哦!”维特抱着青儿的大头,眼里满是不舍。
青儿张着大嘴,只顾盯着火堆上喷香的肉串,谗像十足,根本就没注意小主人不舍的抚mo。
夜慢慢的降临,煹火跳动的火光在夜色中传出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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