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骑士团的军阵依旧严整,那银甲却露出了一丝不该有的疲态,那对于战争些许的畏缩和厌恶隐藏在坚毅与勇敢的眼神之下难以察觉,但直观的感受就是,明明是同样的一批踌躇满志的年轻人,他们却不像之前那样浑身笼罩着耀眼的光晕。
他们并不是没有理由沮丧,他们只是没有失败而已,但是他们为胜利付出的代价同样巨大——先后两个圣骑士长,两个圣骑士还有骑士团长和一百名骑士团的精锐战士阵亡了,却都不是死在双方交战的主战场上。
于是这些骑士们疑惑了,留言在他们之中秘密的流传开来,胜过一切诅咒和毒药,在每个人的心中将阴霾播撒开。
而站在全部队伍之前的是最后三个圣骑士的心情比其他人还要忐忑,因为其他人要面对的是朔望会的教众,而自己要面对的人很明确——
艾•佐迪亚,那个他们曾经嫉妒过,现在却只能仰望的名字,那个将会成为光明圣教历史上的头号传奇也是头号梦魇的人物。
据说他是故意放了水,他的老师拉斐尔才能在他手下品上几个回合;据说诺森加德在他面前全无还手之力,而第二次交锋时拼尽全力也没能取胜;据说塞尔图和尚萨在他面前一招都过不上……
这三个人之中,并没有太出色的青年俊杰,都是经过了半生苦练才爬上圣骑士之位的,实力上远远不及诺森加德和拉斐尔,也只不过能与塞尔图和尚萨比肩而已,他们甚至已经可以预料到将要到来的交锋是怎样毫无悬念的场面。
而现在,还支撑着他们的信念,是他们的信仰,但这也仅仅是支撑着他们不逃跑而已,他们的眼神中早已没有丝毫战意。
相比于朔望会教众面对死亡,面对全副武装的光明骑士团依旧一往无前的狂热,他们已经落了下风。
无论是他们内心的阴影,或是主帅的怯懦,都可以当作是这银光如此黯淡的理由。但事实,也许不过是因为东方地平线上的血色是那样微弱,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扼住了一样压抑。
没有萨拉的美丽坚定他们的信仰,没有库兹卡尔煽动的演说刺激他们的本能,甚至没有微弱的晨光为他们指引方向,光明骑士团并不再像之前那样等待着战争的到来,反而在这迟迟不结束的黑夜中苦苦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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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敢这么说!”萨拉尖叫到,声音一反往日的柔和甚至有些软弱,变得如此刺耳。
“这是事实!”艾毫不留情的说,“光明女神这些年在大陆各处展现的所谓神迹,其中有多少是假的,多少是魔法,魔术甚至普通的诈骗伎俩,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光明女神真的存在吗?”艾问,萨拉畏惧的后退,“我不是说曾经,也许光明女神曾经存在过,只是现在,光明女神依旧存在吗?”
“别……别说了,这样不对。”萨拉的嘴唇颤抖着,摇着头说着不知所谓的话语,蜕变成一个碎碎念的大妈。
“当那些教众们虔诚的膜拜时,当他们将仅有的生活所得全部捐给我们,你想他们知道他们所崇拜的女神其实并不存在,而他们的钱养活的是这头建立在他们信仰之上的敛财巨兽,它永不满足,会继续吸尽他们最后一点鲜血?”
“你不懂……”萨拉只是摇着头。
“不,我懂。”艾紧紧抓住萨拉瘦弱的肩头,“这都不重要,女神即便存在又如何?难道她真的会保佑他的每一个信徒吗?重要的是我们,这些人相信我们,他们把一切都交给了我们,而我们是不是应该回报些他们什么。不论光明女神存在与否,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是你与我,应携手负起的责任。”
“不。”萨拉挣开了艾的双手,“光明女神绝对是存在的,这点我深信不疑,而你也不该怀疑。”
“咚。”艾狠狠地用拳头砸了一下房间的墙壁,“萨拉!”
艾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
“我想知道我现在在跟谁说话,是我的好友萨拉,还是一个已经被洗脑了的疯子。”
萨拉摇着头,苦涩的微笑着:
“两者都是,身为后者,我不允许你有这样的想法,而身为前者,我求你不要这样想。这与责任无关,只关乎信仰。”
说罢萨拉幽幽的一叹,转身往外走去。
艾猛然拉住了她的手:
“你知道我对你的感觉。”
萨拉凝视他许久:
“所以我更希望你能顾及我的感受。”
她轻轻的放开手,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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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与萨拉争吵的一幕幕依旧历历在目。
如今的他不再像当初那样幼稚,尽管有些原则他依旧没有放弃,也不会改变。对于宗教,尤其是光明圣教,他了解得更深,也更加深了他的厌恶。
信仰,不过是弱者在失败之余为自己寻找的心灵上的慰藉,这句话不是他说的,但他早已听很多的哲人这样讲过。
换句话说,当一个人选择了相信神灵的同时,他拒绝了相信真相,他自己选择了被欺骗,被蒙蔽。
但无论如何,不管以什么样的名义,将无辜的人骗去送死,是绝对错误的,也是他绝对唾弃,鄙夷而且不能容忍的。
于是他应该制止这一切的发生吗?他应该在这些人面前横刀立马,大声喝止他们回头是岸吗?
正如同身后这些朔望会的信众,他们相信了托萨卡琳,义无反顾地走向死亡,也许他们在临死之际终于醒悟过来自己原来是受了欺骗,也许他们到死依旧沉浸在甜蜜的谎言之中。但他应该去阻止这一切吗?他有这样的责任吗?
曾经的自己会坚定的点头。
而现在的艾却不再确定。
如果这些人放弃了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却将自己的命运交于他人,或者是神的手中,自己真的有拯救他们的必要吗?或者说,自己真的能拯救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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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没有。”脚步声在基鲁身前不远的地方停下,又慢慢离去。
基鲁在心中默默地长舒一口气。
但他依旧深知自己的处境是多么的危险——
当一缕晨光初现在东方的天空,自己将再也无处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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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芙默然凝望着东方的天色,不是鱼肚白,也不是血红,而是一种诡异的仿佛躁动着的黑色。
今天的日出的确比往日更晚一些。
“你准备好了吗?”萨拉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她没有转身,只是平静的说道:
“你又何必要再亲自跑来一趟呢?”
“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欠你什么。”萨拉说。
伊芙转过身:
“你的确不欠我什么,这都是我自找的。”
明明是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萨拉的脸上却不见任何一点欣喜:
“你准备好了。”
这是疑问句,设问句还是陈述句?萨拉自己也不知道。
伊芙笑着:
“还记得八年之前吗?也是这样一个清晨。”
萨拉点点头。
“就与八年前一样,我做了决定,就没有人能更改。”
“你不必愧疚,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他。”
伊芙将那枚徽章——守护者之盾重新交还回萨拉的手上:
“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所以还给你。”她说,
“答应我,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这样,他就永远也不会知道我都为他做了什么。”
说罢,伊芙翩然起身,任由两个一脸冷酷的士兵将她带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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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帕拉迪亚的余孽,试图进入教堂行刺未果,被我们擒获。”乔装成光明骑士的辛博在一个略显阴暗的楼梯口对守卫打扮的人说,依旧是那一套早就编造好的说辞。
“好吧!”那守卫年纪不轻,看来资历也不浅,面对光明骑士团的骑士也只是随意的说道:
“把犯人留给我们就好,你们可以走了,这没你们什么事了。”
“不,您误会了。”辛博说道,“是圣女大人要我们来这里提之前帕拉迪亚的犯人,然后带着一起去接受她的质询。”
那守卫眉头一皱,显然是有些警觉了:
“你们有圣女大人的亲笔命令吗?”
“当然有。”辛博爽利的笑着,深入铠甲的手中再次摸向了那柄短剑,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这远远不够,有的时候,你要学会自己创造机会。”这是那本《军事战术入门》上辛博用红笔勾勒下来的原话。
黑衣的囚犯突然动了,与此同时,他身旁的一名骑士大喊起来:
“犯人要跑啦!”
眼神与语气中并无一丝惊讶的意思,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好演员,这次这一位的表演就破绽百出。
可是在这电光火石的霎那,年长的守卫并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判断,他有些不知所措。
辛博等的就是他的不知所措,猛地向前一步,冷笑着将短刀插进了他的胸膛,左手将他还没来的及发出的惨叫塞进了他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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