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念凝没有带白盏一同出去。
今日尽是些国子监的同窗,白盏一个姑娘家若是混迹其中到底不太好。
幸好秦季珣是坐在马车里头在等她的。
小年夜虽热闹,但乾京城里也鱼龙混杂。
叶念凝总觉得跟着秦季珣一同出门,才有安全感。
大抵是因小时候被拐骗的那件事儿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上了翠幄清油车。
叶念凝又想起爹爹刚刚在抖搂着小胡子骂秦季珣爹爹的事情。
秦季珣爹爹怎的如此讨厌。
总是喜欢欺负自家爹爹。
叶念凝想到这里,不禁对秦季珣也带上了一丝怨念。
朝着他哼了一声。
这一声冷哼如此莫名其妙。
饶是运筹帷幄的秦季珣,也摸不准叶念凝到底是怎么了。
只是瞧着她水汪汪的眼睛,仿佛含着一泓清泉。
在哼的时候,眸子里漾起了水波一般。
清澈又可爱。
叶念凝还在瞪着大眼睛盯着秦季珣。
因为生气,腮帮子有些微微鼓起。
肥嘟嘟的小脸垛子,玉雪可爱。
秦季珣终是忍不住。
伸手戳了一下。
细长的手指一下便戳得叶念凝泄了气。
发出“噗”的一声。
秦季珣薄唇未抿,唇角晕出一丝笑意。
“叶弟待会想吃什么,尽管点。今日便不拘着你了。”
叶念凝本来是被秦季珣戳得更生气的。
但听他这样一说,气顿时全消了。
眉开眼笑的看着秦季珣。
若被戳一下就有这样的好事,那不如再多戳几下吧。
秦季珣余光瞥过她圆润的小脸蛋。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还是忍住了。
叶念凝心里都惦记着美味佳肴。
等到了迟雪楼,见到太子,才发现太子竟然没和她们同乘一辇过来。
太子平日都是和她们形影不离的。
尤其最近又黏秦季珣得紧。
所以他提前来了这迟雪楼倒是让叶念凝觉得有些奇怪。
“太子殿下,你怎的一人先来了?”
太子脸色不正常的变化了一瞬。
然后侧了侧身子,露出他身后站着的沈卿卿。
叶念凝见到沈卿卿很是高兴。
“卿卿?你怎的也来了?”
沈卿卿微微笑了笑,朝叶念凝点头行礼。
“叶公子好。”
叶念凝这才想起自己穿的男儿衣裳。
沈卿卿知道她的身份,她便一时得意忘形了些。
幸好沈卿卿提醒了她。
倒是太子,在旁边探头探脑地插到了叶念凝和沈卿卿的中间。
然后调侃的看向叶念凝。
“叶弟,你什么时候和这个沈卿卿关系这般好了?还叫得如此亲切?”
叶念凝总觉得太子的语气怪怪的。
今日的种种行为也怪怪的。
她不甘示弱的回应道。
“太子殿下和卿卿的关系不也很好么?还带着她一同来赴宴。”
“哼!并没有!”
太子不屑的甩了甩衣袖,不吝声色的看向沈卿卿。
“我只是叫她来这迟雪楼学一学菜式,以后好上手。沈记铺子的格局太小,上不得台面!那些个吃食我都吃腻了。”
叶念凝抬眼瞧了瞧天边如血残阳。
开始思索昨日那个腆着脸找沈卿卿多要一盒奶皮酥的人是谁?
沈卿卿倒是低眉顺眼了不少。
“是,草民谨记太子教诲。”
“哼!算你懂事!”太子冷哼一声。
看来还是银子管用,让沈卿卿这个不听教训的都温顺了不少。
就这样一起吵吵闹闹上了迟雪楼。
秦季珣早就订了个雅间。
在迟雪楼最好的位置。
二楼最东头的地段。
外头甚少有人经过。
安静好说话。
坐在雅间里。
外头便是繁华热闹的街市。
店铺林立,竟日喧嚣。
小贩的叫卖声悠悠扬扬飘上来,空旷又悠远。
雅间里头只一张大圆木桌。
沿着桌边摆了一溜十二条木凳儿。
虽摆设简单,却都很精致。
木头都是用的几百年的沉香木。
内壁也挂了多幅画卷诗词。
都是出自名家之手。
光这装饰,就不是其他酒楼能比的。
叶念凝刚落座,太子就一屁股坐在她边上的木凳儿上。
还凶巴巴的对着后头的沈卿卿说。
“你呢,就站在我后头,给我布菜,好好学学人家迟雪楼的菜式。”
“是。”沈卿卿点头。
老老实实待在太子后头。
叶念凝瞠目结舌的看了他俩。
太子殿下到底是花了多少银子,才让沈卿卿如此听话。
她本想也让沈卿卿上桌吃饭的。
但想到桌上都是国子监的同窗,且都是贵族身份。
而沈卿卿只是一介草民。
再说,今日做东的也不是叶念凝。
她便只好作罢。
端端正正坐在木凳儿上,等着上菜。
其他同窗都是一放堂就坐了马车过来了。
早已坐了片刻。
聊得热火朝天,满口之乎者也。
叶念凝一是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二是这些大都是秦季珣的同窗好友,她除了一起吃过几顿饭,实在是不熟。
便只好盯着眼前茶杯里漂浮的茶叶,神游太虚去了。
“叶哥哥,好久不见。”
蓦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叶念凝偏头一看。
竟然是秦南萱,就坐在她旁边的木凳儿上。
叶念凝惊喜的说道:“秦妹妹!你怎的来了?”
突然想到自己还是叶念淼的身份,叶念凝立马又收敛了笑容。
不能让人看出端倪来。
秦南萱笑得有些俏皮。
“我刚刚就在楼下的首饰铺子逛呢,正巧瞧见三哥的马车停在这迟雪楼的门口。迟雪楼的菜我可是一直馋得很,三哥可不能偏心,只请同窗好友吃。”
说完,秦南萱可爱的吐了吐舌头,嗔怪的看了秦季珣一眼。
在座的各位同窗都见过秦南萱多次。
都是看着她长大的,把她当成可爱的小妹妹看待。
自然也没觉得她和他们一起吃饭有何不妥。
只是秦季珣多看了秦南萱几眼。
觉得她这不请自来的方式实在是有些奇怪。
最重要的是,秦南萱如今正好坐在了叶念凝旁边的木凳儿上。
那本来是秦季珣打算坐的座位。
可秦季珣又暂时找不到理由让她坐开些。
此处人多。
还有几个精怪得不得了的同窗好友。
他实在不敢暴露。
只好不甘心的坐在叶念凝的对面。
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童颜,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不知道。
秦季珣今日点的菜都是叶念凝爱吃的。
所以前菜上来的时候,叶念凝便已格外激动。
是螃蟹馅小饺儿。
秦季珣曾给她在迟雪楼打包过一份儿。
她尝过一次,便一直对它念念不忘。
如今终于又吃到了。
自然吃得满嘴留香,笑得眼睛弯成小月牙。
第二道也是叶念凝一直记在心上的。
夜合虾仁。
口味鲜得很,叶念凝边吃,边开始感激秦季珣。
每回她只提过一嘴的点心或是菜肴。
总能在不久后吃到。
说明秦季珣真是个细致体贴的人。
她就勉强认了他做兄长吧。
也不要老是和他唱反调,对他耍小性子了。
一碟碟色香味俱全的菜传了上来。
银针炒翅、月中丹桂、清汤雪耳、广肚乳鸽、奶油灯香酥……
目不暇接,鲜香四溢。
叶念凝正吃得不亦乐乎。
突然又来了不速之客。
张锦婳撩了帘子,站在雅间的门口。
一袭孔雀绿翎裘,梳着流云髻,插着亮晃晃的宝蓝吐翠孔雀吊钗。
淡扫蛾眉,薄粉敷面。
小脸润泽艳丽,盈盈含笑。
“今日可真巧呀,偶尔来这迟雪楼一回,竟遇到如此多国子监的天之骄子。”
她美目含笑,目光悠悠转了一圈。
最后落在秦季珣身上。
在座的许多少年都是意气风发之辈。
更有不少瞻仰张锦婳已久的。
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有些脸热。
气氛顿时变得不同起来。
“不知我可有荣幸,在这里加个座儿?”
张锦婳望向众人,眼眸顾盼生辉。
实在是让人生不出拒绝的意思,生怕让这样一位美人儿伤心失意。
只有秦季珣敢。
他淡淡的说道:“抱歉,男女有别。”
“……”
除了叶念凝和太子津津有味的咀嚼声,雅间里安静得掉根针儿都可以瞧见。
张锦婳蹙了眉头,眼波里敛着潋滟水光。
微微咬着唇,惹人心怜。
果然,其他坐着的人都忍不住了。
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秦兄,张小姐就一个人,和我们一起吃倒是热闹些。”
“对呀,秦妹妹和太子的婢女不也在这吗?男女之别倒是不打紧的。”
“不过是吃顿饭而已,秦兄,就让张小姐在这加条凳儿吧。”
个个已是恨不得今日是自己请客。
一句话便可以将张锦婳留在此处。
不必再过问秦季珣。
张锦婳这般的神仙女子。
既是乾京城第一才女,又是如此花容月貌国色天香。
将她捧在心上毫不为过。
怎能忍心拒绝她呢?
众说纷纭但都是一个目的。
秦季珣也不得不妥协。
总不能把这一大帮子人都得罪了。
只好命小二又加了个木凳儿。
就坐在秦南萱的边上。
另一边坐的是兵部尚书的嫡长子。
嗅着手侧传来的隐隐幽香。
已是激动得脸红脖子粗。
连筷子都拿不稳了。
因张锦婳加入。
饭桌上更加热闹起来。
意气风发的少年们高谈阔论,针砭时弊。
只盼着在张锦婳面前多露些脸,让她能知晓,还有这样的好男儿她不曾发现过。
秦季珣倒是从头到尾都很沉默。
他说话向来一针见血,却从来不抢人风头。
这也是为何他如此惊才绝艳,却好友众多的原因。
大家都觉得,和秦季珣打交道,很是舒服。
从来没觉得被秦季珣的光芒掩盖住,反而更加熠熠生辉。
张锦婳的目光始终似有若无的从秦季珣脸上扫过。
她越看,越觉得心生欢喜。
世间真有这般好的男儿。
是她自知男女之别以来,便一直盼望着能嫁的男儿。
既有惊世之才,又有容人之量。
不骄不躁,气定神闲。
运筹帷幄,龙潜凤采。
张锦婳听过太多的赞誉加在自个儿身上。
自信得很。
她觉得,除了秦季珣,再也没人配得上她的才华和容貌。
她不甘心。
她自当应该得到这世上最好的男儿。
不屑的瞥了瞥叶念凝。
张锦婳眼力过人,她见过一次便知,叶念淼是女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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