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陌,阡陌客栈,屋顶。
我第一次见到惠君的时候,她正在后院的屋顶上弹着一种长满花纹的琴。后院的荷花,大朵大朵,清风徐来,微微摇曳,震荡起点点透明的涟漪。
她的长发如同瀑布一样披散下来。
我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都没有抬头看我。
我轻轻地对她说,你昨天晚上在哪里?
语气里却有一种必须回答的强硬。
她停下来,抬头看着我,面色沉静,澄澈的双眼如同碧绿的湖泊。
她平静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说,因为我想知道。
她说,如果我说不呢?
我说,那你会领略到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音乐。
她说,什么音乐?
我说,耳语者吟唱的音乐。
然后她的笑容徐徐散开。她说,想知道我昨天去了哪里,也可以,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听我弹奏一曲。
我静静地坐下来,示意她开始。
惠君抬起纤纤玉指,在那张琴上缓缓划过,如同清风划破平静的湖水。我仿佛看见无数音符从她琴里逐渐升起,绕着她飞舞。
她的手指越来越快,在琴上飞速跃动,带起模糊的光。然后那些音符逐渐扩大,弥漫在天地之间。
我仿佛看见无数鲜花在她身旁缓缓绽开,那些美丽的花瓣迎风舞蹈。我突然想起了“阡陌”里那个落满杨花的小山坡,想起了那些缓缓运转的星辰,想起了那个落日熄灭浮云溶解的黄昏,想起了在天空中父亲那张永远微笑的面庞。
我看见她的笑容逐渐模糊,如同隔了一层终年不散的白雾。
她说,怎么样,我的琴声还可以吧。琴声还可以吧。还可以吧。
她的声音悠扬而遥远,像是从天边传来,一遍遍在我耳边回响。
我不知道为什么,像是隐隐的意识,心里一阵一阵的痛。然后“音波堡垒”瞬间被我发动,下一刻,周围的世界才逐渐变得真切起来。
我突然意识到,她的琴声中含有一种隐秘的暗杀。后怕从我的后背慢慢爬上来,一滴汗冒出来。刚才的我等于是把迈进鬼门关的脚挪了出来。
当我卡住她的脖子时,她咬着嘴唇,眼中却没有任何害怕。
我知道,只要我轻轻一捏,她的脖子顷刻间就会变得粉碎。
我依旧说,你昨天晚上在哪里?
她说,我昨天与心雨在一起,你去问她吧。
我松开手,转身离去。
在那一瞬间,我看见她的笑容又徐徐散开,妖艳而又诡秘,像极了黑暗中盛开的曼陀罗花。
阡陌客栈,客房。
莫晓轻轻地敲了敲门,回答应她的是空荡荡的寂静。
她只好推开门。
推开门,一阵气浪袭来,带起细小的雪花急速飞旋。
冰琪出现在莫晓的视野里,缓缓走来,她每走一步,就会有一道冰棱出现在门口。到她走到门口时,突起的冰棱已经横七竖八地将门口覆盖得严严实实。
空气中传来冰琪爽朗的声音。
“想要进来,就先把冰棱弄走吧。”
然后莫晓轻轻屈动了下食指,门口的冰棱就瞬间成为粉末,飘散在空气中,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冰琪的脸色变得苍白。
冰琪说:“想要知道什么,你就问吧。”
莫晓说:“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冰琪说:“就在这里。”
莫晓说:“一直在这里?”
冰琪说:“是的,一直在这里。”
一只白色羽箭刷地一声凌空出现在冰琪咽喉一寸处。
莫晓说:“昨天晚上我进过你的房间。”
冰琪的脸色更难看了,半晌之后,她说:“昨天我去找过心雨,你去问她吧。”
莫晓收回白色羽箭,转身离去。
冰琪的脸上突然笑容弥漫。
阡陌客栈,鱼塘。
碎雪在鱼塘边上,阳光在他身上跃动。他还抱着一个婴儿。婴儿很安静,不哭不闹。
须羽和赤霞已经到他身后了。
碎雪仿佛早就知道,他做出嘘的手势。
可是须羽的声音还是先一步传了出来,“你昨天晚上在哪里?”
鱼塘有细小的水纹一圈圈荡漾开去,几只鱼儿争先恐后地向四处散去。
碎雪说:“你吓跑我的鱼了。”
须羽说:“先回答我的问题,我赔你的鱼。”
碎雪说:“先赔我的鱼,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赤霞没有说话,他拿起鱼竿,将鱼钩取下来。然后他将鱼线一掷,线瞬间变得坚硬无比宛如利剑。“嗖嗖”,两条被刺穿的鱼出现在岸边。
碎雪笑得如同撕裂的朝阳般灿烂,他说,“现在我不必回答你的问题了。”
须羽的身上隐隐有剑光升起,他说,“为什么?”
碎雪说,“因为你得求我了。”
须羽说,“为什么?”
碎雪说,“因为你的朋友就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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