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队伍是在第七日傍晚抵达围场。
先行军早两日便抵达, 把一切收拾妥当,温窈和容翦到了便直接入住王帐。
第一次参与这种盛事, 又是久负盛名的秋猎, 温窈很想四处看看,但这几日路上确实太累,也休息不好, 被容翦以‘还有的是时间’给安抚住了。
第二日一早, 温窈怀揣着激动和期待,和容翦一起参加了开幕典, 秋猎便正式拉开了序幕。
流程在宫里时, 温窈就已经了解清楚了。
先是马术还有骑射比赛, 再是狩猎, 大规模围猎是在中期, 然后便是论功行赏, 享受狩猎成果。
温窈是会骑马的,但也就只是会骑,马术以及骑射这些, 她就不懂了, 但这不妨碍她作为旁观者欣赏。
各项比试, 男主都是分开的, 当然也有不拘这些的小姐少爷同场比试。
头天马术比赛的时候, 温窈就发现了,有一个小少年特别有天分。
到了几日后的骑射比试, 这个少年的袖箭, 箭箭中红心, 彻底吸引了温窈的视线。
场上大混战,人比较多, 温窈便问了南巧一句,这小孩是哪家的。
南巧也不是太清楚,去打听了才过来回话:“是秦小姐的弟弟,秦府三少爷。”
这几日被秋猎勾着魂,温窈把这事都给忘了,南巧这么一说,她立刻便想起来。
“秦绾的亲弟弟?”
她转头,看着南巧。
南巧点头:“确实是秦小姐一母同胞的弟弟。”
还真是啊!
身份确定下来后,温窈看那个在场上游刃有余少年的目光更加热切了。
“是不是叫秦延?
!”
她一眨不眨盯着不住朝着移动靶房间的少年,嗓音发着颤,问南巧。
主子知道秦姑娘弟弟的姓名,却不认识本人,南巧倒一点儿不意外。
她点了点头,笑着道:“确是单名一个延,看来娘娘早就知道了啊。”
温窈只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更没解释的意思。
她知道秦延,说与秦绾无关,但也跟她有关。
秦绾出身在同一批秀女里,算低的,秦司业又是那种老学究的性子,自然对女儿在宫里的晋位帮不上什么忙,秦绾的嫡母又是那样的性子,不给她拖后腿都算是在帮她了,是以,进宫后,秦绾一切都是靠自己。
但后妃之间本就竞争激烈,尤其秦绾还是宫斗文的女主,宫斗便更加残酷,单靠她一人之力,自是很难走的长远,要想在后宫立足,必须要有靠山,她的靠山便是亲弟弟,大梁名将秦延。
秦延是大梁历代史上军事才能排在前三的名将之一。
不过,秦延的成长也很坎坷,因为秦司业文人思想根深蒂固,压根就不许他从武,一直在逼着他读书,科举。
父亲不同意他习武,他就偷偷学,因为没钱请老师,他就自己跟着府上的侍卫、武馆的师父偷学。
这样不系统的学习,自然是很不成体统的,但书里给秦延的设定就是天赋异禀,天生的将才,尤其是为了侧面衬托女主的艰难,和必须进宫的缘由,秦延的处境一直都不太好。
还是女主初次得宠,有了话语权之后,弟弟习武的环境才得到改善。
前期,女主是弟弟的后盾,弟弟长大后,便成了女主最坚不可摧的靠山。
姐弟两人的成长,相互依靠相互扶持那一段,温窈看书的时候,还被姐弟情感动哭了。
现在看着已经崭露头角的秦延,温窈怎能不激动。
要不是理智尚在,她都想把人拖走,藏起来!
拖走肯定不行的。
藏起来更是不行。
温窈一边激动,一边在心里盘算,该怎么在秦延这个未来大将面前刷好感值,让他为容翦所用呢?
秦延和秦绾的性子一点儿都不一样。
秦绾初始时就是个真善美小姑娘,可秦延因为面对的生存压力还有各项讽刺打压,心性一直比秦绾成熟,而且还很警惕,无论是危机还是外人,他都抱着浓浓的警惕之心,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容翦之前在朝中的名声还那么差,她该怎么做才好呢?
她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秦延这样心性的少年,她把握真的不大,而且他本身就志存高远,她出面其实并不见得多好,但若是容翦赏识的话,肯定会比她好很多。
这么一想,温窈便没了继续看比试的心情,只想着先去探探容翦的口风……
因着容翦在,众人比试都十分拘束,提心吊胆发挥不出真正实力,温窈就把他赶走了,不让他在一旁看,免得害的她不能看到精彩的比赛。
现在既然有了更重要的事,比试她也不看了,正打算去找容翦,刚转身,突然想到一件事,她冲南巧招了招手,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就让她赶紧去办。
南巧不清楚主子又在卖什么关子,就看主子挺急的,也没耽搁,朝着另一边的小型演武场走去。
没片刻,比试场外便引发了骚动——因为皇上来了。
听南巧来回阿峦请他过来,他问也没问,便丢下手里的弓朝这边走。
容翦一到,无论是场上还是场外,气氛就全变了。
温窈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容翦来了。
观看比赛的众人要朝容翦行礼,被容翦抬手制止,示意他们随意。
众人便没行礼,并默默朝旁边又挪了挪,把地方再给皇上和娘娘腾宽敞点。
“看什么这么出神?”
往温窈身旁一站,容翦看了看目不转睛盯着赛场的温窈,问道。
秦延越战越勇,再加上皇上来了,其他人不想表现得太差,便也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比赛质量比着刚刚高了好几个档次。
这会儿,移动靶上已经钉满了羽箭,秦延正在一个个把别人的箭钉下来。
温窈激动地眼睛都直了,还顺势挽住了容翦的胳膊,激动地对他道:“你快看!是不是超级精彩!”
容翦:“……”
他朝场上看了一眼。
秦延,他刚刚也听下面人说了几嘴。
骑射技术却是不错,也挺有头脑,是颗好苗子。
只是,阿峦的反应是不是太过了?
马术、箭术,他哪样都拔群,也没见阿峦这样看他啊。
这般想着,他又低头瞧了阿峦一眼。
这一眼,让他眉心微微蹙起。
怎么每次都夸外人夸得那么凶,夸他就那么吝啬?
“怎么样?”
最后一根羽箭也被秦延的箭替代,温窈抬头看向容翦,激动地问:“皇上觉得如何?”
容翦看了看场上的情况。
沉吟片刻,点头:“甚好,赏!”
虽然有点小不爽,但这场比试确实水平很高,秦延的表现也确实突出,小小年纪便能如此,前途不可限量。
场上人立马下了马谢恩。
听到容翦这般说,温窈心里便有了谱。
容翦其实很少夸人——除了对她,既然他点头说了好,还封了赏,自然是认可秦延的本事的。
一场比试结束,中场休息,温窈也没耽搁,趁着这个热乎劲,让人把秦延喊过来。
秦延穿着简单利落的练功服,虽然年纪小,但身板挺直,走路也带着武人的气场,有点男子汉的样子,和他姐姐秦绾长得有几分相像,不过秦绾是温婉,秦延就是英气,。
温窈瞧着是挺喜欢的。
秦延走过来,规规矩矩行了礼。
温窈笑着让他起身,假装不经意问了句:“多大了?”
秦延回到:“再过一个月就十一岁了。”
温窈笑着道:“小小年纪,骑射便如此精通,皇上觉得呢?”
容翦知阿峦喜欢这小孩,便顺着她的话道:“确实很不错。”
当然,他也不全是因为阿峦的缘由,秦延的骑射确实是他见过的人里最有天赋,也是他这个年纪里最出挑的。
连武阳侯世子都比不过他。
秦延很是有武将之风,大大方方道:“皇上娘娘谬赞,草民不敢当。”
秦绾原本是被母亲带着去见众公侯夫人,听到丫鬟来报弟弟这边的情况,忙寻了个托辞朝这边来了。
赶到的时候,正好听到皇上和娘娘在夸弟弟骑射好,她那提着的生怕弟弟像在家里顶撞父亲那般不会说话的心,便落了下来。
还好还好。
弟弟还是晓得分寸的。
看到秦绾,温窈冲她招了招手,笑着道:“你弟弟小小年纪,骑射这么好,你这个当姐姐的肯定没少督促。”
秦绾看了弟弟一眼,笑着答道:“娘娘谬赞了,民女可不懂骑射。”
话落她在心里补了一句,其实这都是他自己背着父亲偷偷自学的,这次要不是我求情父亲还不肯让他来呢,现在出了这样大的风头,回去父亲定然又要责罚他了。
原本容翦还只是觉得秦延不错,是个可造之才,现在听了秦绾的心声,再打量秦延时,便带了几分欣赏和赞许。
如此天资,如此毅力,确实不可多得,怪不得阿峦这样看重他。
秦延的骑射有目共睹,如今又被皇上封了赏,娘娘还这般赏识,是以这个秦府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少爷,一下就跃入众人视线。
不少人都在偷偷打量,心里在暗暗猜测,秦家的这个不受宠的庶出少爷怕是要一飞冲天的。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秦延便跟在姐姐身后,随着娘娘和皇上进了王帐。
娘娘虽平易近人,皇上也不再动不动发怒,但还是不太有人敢接近王帐,除了秦家的那个二小姐,也不曾有别的什么人进过王帐。
现在,秦延也进去了!
这一下都不用怀疑,众人几乎已经可以断定,秦延将会是下一个御前红人。
不少人开始在心里羡慕秦司业。
都是养女儿养儿子,怎么人家养的儿子女儿,就能入了皇上和娘娘的眼呢。
有这样争气的儿女,何愁祖宗基业?
这一场比试时长不算短,温窈在一旁聚精会神地看就已经有些累了,更不用说在场上比试的秦延了。
回了账子,温窈就招呼人坐下,让宫人端上来茶点。
秦延心性再怎么坚毅,骑射技术再好,到底年纪不大,尤其总是听姐姐说娘娘如何如何好,他便也先入为主地对娘娘亲切许多。
娘娘说了他比试消耗大,多吃点补充下体力,他迟疑了一下,便不再拘谨,默默吃了起来——因为真的饿了。
他本来习武消耗就大,平日里在家,饭食都是固定的,总是不够吃,又不敢跟府上人说,怕连累母亲和姐姐被笑话,就出府用零用钱买几个馒头垫着,不过后来姐姐发现了,就总是给他留吃的。
饶是如此,他还是经常饿,尤其是到了夜里。
现在在围场,处处需要注意,他这两天都没太吃饱,又在场上比试了一通,这会儿已经饿得不行了。
温窈瞧了秦延一眼,他虽然吃得挺安静,但能看得出,他很饿。
稍微想想,温窈便明白了,对南巧道:“你刚不是说,竹星自己闷了几只叫花鸡嚷嚷着好吃,取一只来给他们姐弟尝尝。”
南巧哪有不明白的,马上转身去拿,温窈又吩咐她:“再拿些点心来。”
竹星虽然针线不行,但做一些吃食还是很有天分的。
叫花鸡所用的鸡都是猎场里打来的,洗干净后用掉料腌制,肚子里也塞买了调料,外面涂上一层油,包上荷叶,外面再用黄泥封上,埋进火堆,小火慢烤,又入味又鲜嫩。
荷叶刚剥来,秦延就咽了口口水。
动作虽然不大,但温窈还是看到了。
秦绾也看到了,她下意识看了娘娘一眼,怕娘娘觉得弟弟失礼,结果对上娘娘的视线,见娘娘笑得开心,还冲她使了个眼色,便也笑了。
其实娘娘挺可爱的。
竹星被围猎刺激,见天的兴致高昂,今儿的叫花鸡都烤的一流,香味四溢,很快就把帐子充斥,温窈闻着这个味也有点想吃了,便吩咐南巧再取一只来。
当着娘娘的面,秦绾一般不太拘谨,但当着皇上面的时候,她通常都很矜持,免得出错。
不过今儿……
温窈自己自然吃不完一只,而且竹星今儿烤的叫花鸡确实味道很好,他便给容翦撕了一只鸡腿:“尝尝。”
容翦在温窈面前,除了个别特殊时候,从来都不拘着,秦绾和秦延在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阿峦亲手给他撕的鸡腿,他当然要吃。
看着并不太顾忌什么规矩形象,慢条斯理一块分吃一只叫花鸡的皇上和娘娘,秦绾便没太拘谨,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皮——免得显得她不知好歹似的。
烧鸡用筷子是很不好夹的,容翦是直接上手,把鸡腿上的肉撕下来,去了骨头,撕满一小盘,便放到温窈面前,再撕下一盘,偶尔间隙,自己会吃一两口,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先紧着温窈。
温窈只是在一开始撕了一只鸡腿给容翦,后面就没再上手,吃的都是容翦给她撕好的。
这一点儿,秦绾也发现了。
每次观察皇上和娘娘都有新发现,秦绾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每次都还是会儿在心里感慨一下,皇上对娘娘是真的好。
正用筷子扒拉着鸡皮,小口小口吃着,面前的碟子里,突然放了一只她最爱吃的鸡翅,她抬头,小延冲她笑了笑,还以眼神示意她,快吃。
秦绾看着他,笑了,低头慢慢啃鸡翅。
容翦撕叫花鸡,撕了一手油,眉头也没拧一下,反而看温窈吃得开心,眉眼间笑容也多了起来,连唇角都一直微微翘着,一看就知道心情好得不得了。
等吃过了叫花鸡,又喝了几盏茶,温窈这才问秦延:“你骑射这般精益,是拜了哪个名师么?”
秦延不知该如何回答,下意识看了姐姐一眼。
秦绾站起来替他回话:“倒是不曾拜师。”
温窈点头:“那是家里请了师父教导?”
秦绾:“也没有。”
娘娘都问到这儿了,秦绾想了想,还是把实话说了:“父亲一直教导小延读书考科举,小延不爱读书做文章,就自己偷偷习武,父亲知道后,并不同意。”
“为什么啊,”温窈道:“习武有什么不好么?
文臣武将,都是国之栋梁,文安邦,武定国,同样可以建功立业,守卫国土。”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温窈也清楚,世人重文轻武,尤其是秦家又是书香世家,要让秦司业接受自己儿子行伍,确实有些难度,但这般压抑着,也未免矫枉过正了。
而且,重文轻武本就是歧视,武将领兵打仗,守卫边疆,那都是流血流汗的汗马功劳,是需要特别抚恤的,怎么还歧视呢?
兵马足,一个国家才有底气,这种重文轻武的迂腐观念,真的得改改了。
秦延才十岁,听到娘娘这般说,这是第一次除了姐姐之外,还有人崇尚武道的,不禁激动不已。
温窈看向容翦。
她心里所想,容翦全都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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