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韩元宇和陆水瑛看着澄言虹化而去,半天没有反应过来。韩元宇这是第二次看着有人为了保护他而被击败了,只是上一次是废了修为,这一次是直接殒命。
于澄言而言,这是一场必打之战,既然天羽阻了行程,那就必须自己面对,保护韩元宇和陆水瑛只是顺手的举动。但是对于两人来讲,就是澄言为己而死。陆水瑛红着眼圈,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抓着韩元宇的左手衣袖。韩元宇双手紧握,指甲嵌进肉里,整个人有着微微的颤抖。
澄言既死,天侍远遁,天羽怒而闭关,韩元宇也回去闭了关。在这一刻,韩元宇终于真正发现了力量的意义,拥有力量,便能够拥有执行自己意志的能力。
这一次的死亡并不触目惊心,没有横流的鲜血,没有惨烈的遗体,如果不是澄言虹化之后留下的七颗舍利,也许有人甚至会相信澄言只是离开了般若寺。但这之于韩元宇,就像是一把冰凉的利剑,终于插进了他的心中,在最贴近他身体热血的地方告诉他力量的力量。
……
天羽和海揽烟成功斩杀天侍,也算是喜悦,但是并不会有太过喜悦的地方。毕竟天侍还是世界的力量之一,天侍的陨落也意味着世界力量的减少,本来已经摇摇欲坠不知何时就会大厦颓倒的世界此刻更加岌岌可危。
董子登找到了拯救世界的方法,但是实施的难度很大,天羽并没有足够的把握。
说到天羽的计划,本来对于这个世界,在天羽不知道这个世界将会毁灭之前,天羽准备了一套如何让世界中的修士突破力量极限的计划,以幻术之幻来蒙蔽世界的感知,从而达到想要的效果。但是世界既然危在旦夕,当务之急就成了如何将力量反哺给世界本源。
天羽把玩着手中的的光团,突然眼睛一亮。
天侍是世界意志派来的,他的力量是世界的力量,而天侍死后留下的本源力量化成的光团不出意外也应该是非常接近世界本源力量的存在。
天羽想到了就动手,右手轻轻一挥,面前的光团就层层解离开来。天羽刚要开始参悟本源,忽然想到了什么,轻咳一声,一缕精神蔓延出来,无声无息地到了门口。天地元气被精神控制,一收一放,门上多了四个大字「闭关勿扰」,棱角分明,入木三分。天羽身处房间中,却是好像看得见门上的字是什么样子似的,目光上下游移着,逡巡几遍,终于摇了摇头,流露出不满意来。
不过只是片刻的情绪,天羽低下头,看着面前的天侍本源,深深呼吸了几口,勉强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作为一个修士,没有比得窥天地法则本源之奥更加值得欣喜的事情了,纵使天羽已是当代第一,哪怕放眼修行史,天羽也绝对是前五名的人选,此刻终于将见到世界本源的一部分,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
光阴最是轻贱,眨眼就到了秋天,这一天,南华山上,顾白云长啸一声。
这声音穿云裂石,连南华宗主也被惊动,他捋着长须,摇了摇头。
孙文嘉身形如电,来到顾白云这边,惊喜道:「师弟你?」
顾白云哈哈一笑,拱拱手:「惊神。」
此时天上云霾从四方汇集而来,宛若来贺顾白云晋入惊神。
苏纯晓在一旁看着,只是微笑,并不说话。
南华北方,突然洪声如雷鸣,有人言语:「恭喜!」
顾白云笑道:「多谢!」
那声音接着说道:「择日不如撞日,补天离天,不如便在今日。」
顾白云朗声道:「顾某恭敬不如从命!」
话音刚落,九天之上,竟是八方音传如雨而来。
「南越周雪冉,恭敬不如从命!」
「无名易经纬,敢不赴会?」
「路某当来!」
「南华陈士文,焉敢不从。」
「信周待命。」
「思畏定至。」
「摩醯首罗大自在,来与诸位相见。」
「三尺门吴梓竹,不敢堕先祖名声。」
……
这些声音纷纷扰扰,只有人世间顶了尖了的大修士才能听到,一时之间全天下站在修士之林巅峰的诸人纷纷回答,竟是格外热闹。
在诸多大修纷纷回答之后,一个声音轻轻响起:「阳明江映蓉、田瞬炎欲来与会。」
又是片刻,「般若无能,自澄言师弟去后,鄙寺上下无一人能与先生会。般若上下当为诸施主诵经祝福。」
「小子景辉杜林鹗,恨某不能,只得在岭上为大家祈祷,愿诸位事遂人意。」
终于再无人发言,于是天羽声音重新响起。
「谢诸君厚德,谭某代杏坛古往今来先辈、代天下万千修行之人、代世上无数平民百姓,谢过诸君。谭某于杏坛之上,与杏坛全体、乘风先生与内子,恭迎诸君到来。」
……
南华,顾白云看着天上的无数白云,一整衣冠,回头对苏纯晓说:「走吧。」说完又向孙文嘉点点头,「师兄,我这便去了。」
孙文嘉长揖:「祝师弟成功。」
顾白云放声大笑,推门而去。
天上白云成墨,刹那间,举世皆雨。
……
天羽将一个晶莹璀璨拳头大小的光团交给韩元宇:「用法都记得?」
韩元宇点点头:「记得。」
天羽也点点头,说:「记得就好。」说罢起身,对着屋中的五个人道:「出去吧。」
韩元宇、陆水瑛、海揽烟、董子登、卫沛寒一一起身,跟着天羽出门。
忽然间天上水珠迸落,韩元宇抬头,发现是下雨了。
陆水瑛手一挥一道水光冲天而起,挡住了杏坛上空的雨滴。
山道上一个人影,一声黑衣,雨水如瀑,落在他的身上,衣衫湿遍,正是路言玟。
不久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身如幻影,绝雨而来;有人术法傍身,水不能湿;也有人像是路言玟一般,淋雨而来。
顾白云和苏纯晓一步步登山而至,苏纯晓手中一把大红绣花油纸伞撑在两人头顶上。顾白云上了山来,拱手赔罪:「小子来晚了。」
天羽一笑:「无妨,我们开始吧。」
话音才落,杏坛光芒大作,天下另有八十处地方,此时一同辉耀,勾连成大阵一座。
天色一变,竟然露出了血红光芒来。
诸人一同出力,或为灵气,或为宗气,灌入阵中。天上的血红光芒一时之间突然散开,只剩下天上密密麻麻的红色线条,这便是世界裂痕。
灵气和宗气,经过阵法的转换,重新成为天地元气,由杏坛这座阵法作为枢纽,遍布各地阵中。同时,杏坛的厚土、灵木,南华的天池,等等天地元气富集之地的元气也被抽出,打入地下,重新转化成世界的本源力量。
只是众人在此出力,力量之磅礴雄伟,令天地法则不得不注意到这里,虚空裂开,就要降下天罚。
天罚不算是可怕的,只是天罚降下,必毁阵法,一边要想拯救世界,一边不能让世界攻击自己,这不是什么好做的事情。
董子登早有准备,他不能在阵中出力,便就是在等这一刻,董言出口,天罚为之一顿。
董子登连用几道董言,天罚遇到了同等级别的规则的对抗,不是退缩,陡然间却猛烈了起来。
平日里从没有这样的事情,董子登猝不及防,天罚的气息正中胸口,「哇」一声吐出了一口血。天罚却是毫不留情,还要落下。
就在这时候,顾白云两道灵术出手,硬撼天罚,天罚连连被阻碍,仿佛怒极一般,又强了一分。
顾白云冷哼一声,骤雨反卷上天,生出波音涛声,再挡一击,水花四溅。
天羽也是后悔不已,这天罚如此强大,和世界已经临近毁灭的情况截然不同,本来以为董子登一人足够挡住天罚,谁知道连第二下都没有挡住,天羽全副心神都在调配八十一个阵的元气,无暇分身,只能希望顾白云的修为足够了。
天罚一次比一次猛烈,而补天的进程也即将结束,现在要看的,就是顾白云撑不撑得住了。
苏纯晓一边一直提着心,时不时撇过头去不敢看,又再忍不住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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