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找到一个人,只有找到这个人,他才能知道孩子们的下落。他沿着原路返回,走过跳羚路、巨人路,来到食梦者大街,在别致的狼好美脂粉店的旁边,紧挨着一个更大的三层白色圆屋,没有招牌,但成年男性狼人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刚来到门口,他就听到里面嘈杂的声音,嗅到了强烈刺鼻的廉价脂粉香味,他皱了皱眉头,径直走了进去。
“哟,哟,看看是谁来了,大人物呀!”一个穿着暴露的中年女性狼人浪笑着靠了过来,她画着夸张的妆容,头发和脸颊上的毫毛都染成金币的颜色,似乎是要告诉人们,囊中无货,概不欢迎,“将军阁下,怎么有空赏光来我们这个小地方呀?”
“已经不是将军了。”古尔夫如实告之。
“哟,高升了,真是可喜可贺啊,要不要找个狼妞,再来上一桌丰盛的酒菜共同庆祝下?”
“我是来找人的,”古尔夫盯着她金色的脸毛说,“快嘴比尔,我知道他一定在这里。”
老.鸨的眼珠子骨溜溜地转了几圈,笑道:“您来的可不巧了,平常比尔都是天天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今天没来,我们楼上的姐们还在念着他呢。”
古尔夫随手弹了一块金灵到她的胸脯上,“我只有这个。”
老.鸨捏着金灵嗅了嗅,又放在嘴里咬了一下,“啧啧,亡灵没啥好玩意,除了金灵,做工一流,成色十足,虽然有一股子臭肉球儿的味道。”
“少废话,他在哪里?”古尔夫有些不耐烦了。
她把丰满的胸脯贴在古尔夫的手臂上,在他的耳边小声地说道:“嘿嘿,就在二楼右手第一间,正和我们姐们玩得欢呢,原来将军阁下喜欢这个调调……”
古尔夫转身上楼,把那个夹缠不清的老.鸨丢在了身后。
古尔夫一脚踢开脆弱的房门,冲了进去,却看见在房内的地毯上,一个光着身子的女狼人正骑在一个仰面躺着的男性狼人身上快速地动着,胸口的两大块软肉在上下翻飞。古尔夫一把拎着女狼人的脖子把她扔到一边,顺势也骑在那个男性狼人的身上。
“嘿,哥们,我只喜欢和女人玩,可不不喜欢和你玩这个游戏,快滚一边去。”快嘴比尔叫道,他的小兄弟被古尔夫强壮的大屁股死死地压住,又痛又难过。
“快嘴比尔么?”
“叫你大爷干嘛,你他.妈是谁?认识老子还敢瞎搞,不知道老子在狼堡的势力么?”
一把雪亮的匕首出鞘,抵在了比尔的喉咙上,“我叫古尔夫,我要找使者。”
这是一间没有窗户却有两扇门的房间,蜜蜡在烛架上努力燃烧,却只给狭小的空间带来微弱的光亮。
“比尔一直在向我抱怨你的粗鲁。”使者依然穿着那件深色斗篷,脑袋埋在兜帽之中嘿嘿笑个不停。
“我回了一趟家,我妻子和孩子都不在家里。”
“嗯,我可以理解你的情绪,任谁离家那么久,回家后却见不到亲人,都会无比焦急。”使者安慰着他,“你放心,他们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我派有重兵保护。”
“我在前面拼死拼活的,你倒好,躲在妓.院的地下偷着乐,你不怕头上的那些嫖客压塌地板直接压爆你的臭头么?”古尔夫的话语里透出一股强烈的酸味。
“嘿嘿嘿,”使者神经质地笑着,“压塌了更好,大家一起乐呵。”他好不容易止住狂笑,问道,“东西带来了么?”
古尔夫拍了拍身后用亚麻布包裹起来的长剑,“带来了。”
“给我。”
“不行,我要见到我的妻子和孩子完好无恙,”古尔夫想了想,“又或者直接把东西面呈母神。”
“哦……”使者沉吟道,“可以,那你就把东西直接交给母神吧,很快你就会见到你的妻儿了。”
“好,那你带我去狼堡,那么多卫兵把守,我一个人可进不去。”
“嘿嘿嘿,哈哈哈哈,”使者又开始神经质地发笑,“亲爱的古尔夫,你从来不知道在狼堡的地下有四通八达的地道,可以送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非常荣幸能告诉你,”他走到两扇门其中一扇旁边,一把拉开房门,门内一片黑暗,古尔夫知道绝对不是他进来时走的门,“从这扇门出去,记住,沿着地道一直走,不要走别的岔路,母神在等你,去吧。”
3.
地道内一片黑暗且潮湿,还好靠着使者塞进他手里的火把让他能看清楚脚下的路,他的速度并不快,每一步都走的很踏实,他的腰上挂着链锤,背上背着长剑,手里握着火把和匕首,心里却在胡思乱想:母神,是狼族最伟大的神,也是唯一的神,母神双目如炬,洞察世事,明察秋毫,一定会帮我惩治残害米莎的幕后凶手;母神至高至善,宽仁慈爱,充满怜悯,一定会帮我找回我的孩子们,一定,一定会的,母神永享,永享,永享……想到最后,只剩下“永享”这个词语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反复回荡。
他牢牢地记着使者的叮嘱,对身边不断出现的岔路视而不见,沿着地道一直不停地走,碰到他拿不准的时候,他才会略做停留,分辨哪条才是正确的道路,最后选择一条他认为是正确的道路继续前进。在地道内,他完全丧失了时间观念,只是大概估摸走了快一个沙漏的时间了吧,连手中的火把也奄奄一息的摸样。
当火把最终熄灭的时候,他触碰到了地道尽头的青石板。石板光滑而冰冷,在边角的地方生了些苔藓,他试探性地推了推,毫无动弹,又用力推了一下,依然如此,他开始在石板上,石板周边乱摸起来,希望能找到石板开启的关键。
也不知道碰到了哪里,石板忽然自动开启,露出半人高的空隙,古尔夫弯腰爬了出去,站直身子后,回头发现自己原来是从宽大的祭坛下面钻出来的。这是一个空间广阔的洞穴,地上架着许多火盆,盆内的火焰正在烈烈地燃烧,让洞内处于一种潮湿闷热的环境,古尔夫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身上的汗水仿佛一瞬间冒了出来,打湿了贴身的衣物。
还来不及细细地观察,他的视线便被深深地吸引住了。在他面前不远处,火盆围绕之中,有一处干草铺就的草窝,一个赤.裸的女性狼人坐于其中,她瘦小而干瘪,满头凌乱的白发,嘴里不多的牙齿又尖又利,呈稀疏的锯齿状,皮肤如同生长了几百年的老橡树一般褶皱皴裂,Ru房就像倒空了的水袋般紧紧贴在胸骨之上,她的双臂让他想到了干树枝,松弛的皮肤包裹着骨骼和萎缩的肌肉,看起来是如此的无力,双手似鸡爪一般,只有尖利的指甲又黑又长,闪烁着刺眼的光芒。有几只浑身长满青灰色绒毛的幼狼不断在她的身上爬上爬下,发出尖锐短促的吠叫。她似乎在撕扯着什么,因为草垫遮挡了视线,他看不太清楚。他知道这是谁,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和他想象中的的形象几乎一摸一样。
“母神大人……”他轻唤着,弯下双膝,恭敬地跪在地上,他想到了惨死的米莎,想到了生死未卜的孩子,想到了了无希望的未来,如同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般嗷嗷地哭了起来,在他十二岁握住弯刀之后就再也没这样哭过。
母神抬眼警惕地望着他,抽动鼻子嗅了嗅后,裂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发出呜呜的低沉喉音。
难道母神不会说话?他猜测着,不会,万狼之母,狼族的创造神,怎么可能不会说狼语呢,我们所有的一切,都是母神给予的,包括了语言。他膝行向前,言语混乱地恳求道:“母神大人,求您救救我三个可怜的孩子吧,他们被人抓走了……还有我的爱妻米莎,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女人,却被他们充入了营妓队,最后惨遭杀害……他们骗我说只要我把关系狼族兴盛根本的东西找到,就会原谅我在黎明镇的失败,结果他们在我去寻找那个东西的路途上就已经下手残害我的家人……母神大人,求求您,一定要帮帮我,除了向您求救,我再没有别的办法……”
母神低沉的呜呜声变成了连续尖锐的吠叫,他已经听到在门外的有守卫在手忙脚乱地奔跑过来。
古尔夫又跪着向前爬行了几步,嘴里喋喋不休地念着,“母神永享,母神永享……”
母神愤怒了,她站了起来,将手中正在撕扯的东西冲他砸了过来,又连着丢了两样东西出来,砰然声响,一个幼年狼人苍白而僵硬的脸正在他的脸下,小小的身体早被撕扯的只有光光的骨架,他目光茫然地盯着这张熟悉的脸,一瞬间,所有的声音消失殆尽。
他麻木地抽出了包裹在亚麻布里的长剑。
4.
“呜呜,呜呜,呜呜……”绵长而响亮的号角声从城市的最中心传来,狼人们像原本四散的羊儿一样聚集起来,纷纷向同一个方向走去,涌向城市的最中心。
在狼头山的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当他们到达时,已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广场保持了狼族一贯的简约风格,了无装饰,只在最中心用原木搭建了个高台,上面树立了一个巨大的十字形的木架,隐约可以看见绑着一个身无片缕的男人,无力地低着头,肌肉遒劲的身体上体毛茂盛——典型的狼族男子的体征,许多新鲜的伤痕密密地布满身体的每个角落,鞭痕、烙印、割伤及其他各种不可见的伤痕控诉着他遭受的暴力。
号角声歇,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一个苍老瘦小的狼人老者颤颤微微地走上木台,他因年老而秃顶,眼睛内生有白翳,视力极差,空空的嘴里只留下一条可千年不腐的舌头,身穿一件满是灰尘的黑色羊皮袍子。他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叫着:“狼族的兄弟姐妹们,把大家召集起来,就是让大家看看作为叛徒、杀人犯和不敬神者罪有应得的下场……”可惜年老体衰令他的声音传不到三距远的地方。
有人大喊道:“嘿,他在说什么?听不见啊,换个嗓门大点的来。”
旁边有个人接话说:“你根本没在听,你一直在盯着前面的小.妞的屁股来着。”引来一片哄笑声。
也有人大叫着:“静静,静静,听听老罗依法务萨满说些什么?”
登时有更多的人反问:“为什么你不先静下来,闹的最厉害的就是你。”
纷乱之中,一个身穿深色斗篷,头戴兜帽的男人走上木台,沉默地站在台前,仿佛在低头沉思一个千古难解的迷题般。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打量着这个神秘的男子,仿佛在他身上有种神奇的特质,能让人不知不觉被其吸引。
“今天,”男子开始说话,非常标准的狼堡口音,音质沉稳厚重,未见他有多用力,他的声音已经传到了广场的最外围,“今天,我们在此审判背叛者、凶手和渎神者,不是三人,而是一人,能身兼如此三项重罪的,莫过于各位眼前的这位,”他用手指了指十字木架上的男人,“他出身于军队,就任高职,却穷凶极恶,无恶不作,犯下了滔天的罪行,我等亦为身为其同族而深感羞愧。还好正道沧桑,母神庇佑,能将此獠捉拿归案,在此明刑正典,以示公正。现在请狼堡法务萨满罗伊大人宣读其十三大罪状。”
男子把老罗伊叫到身边,嘴里念念有词,在老者的喉咙上比划了几下后,示意他开口说话。
老罗伊吃力地从怀里取出一卷羊皮卷轴,慢慢打开,几乎把鼻子戳到纸面上,醒醒嗓子,开始一字一句地读起来,“今有特等重犯古达之子古尔夫者,匪号独眼狼……”
老者苍老喑哑的声音传遍了广场的每个角落:
“其罪状有十三:一,身为军人,不听号令,屡违军规;二,黎明镇败军丧胆,有辱国体;三,交好亡灵,出卖我族;四,御妻不严,放荡不羁;五,穷凶嗜杀,甘为狼屠;六,娜塔女郎酒馆杀平民一人;七,屠押运队十五人、营妓三十六人及坐狼无数;八,灭绝亲情,杀妻灭子;九,勾结乱党,企图谋反;十,信奉异教,背叛祖宗;十一,异端邪说,蛊惑人心;十二,大不敬,冲撞母神;十三,暗潜狼堡,谋刺母神!”
当老罗伊每读出一条罪状,人群就高喊一声“杀!”老者读完十三条生编滥造,黑白不分的罪状,人群就高喊了十三声“杀!”所有人都秉持着满胸满怀的正义感,义愤填膺地举起右手,大拇指向下,判决这个史上第一大恶人的死刑,更有靠近高台的人,将臭鞋子、臭袜子和刚买的羊下水一股脑都丢了上去,如果不是有卫兵拦着,他们早就冲上高台狼爪碎尸了。
“以上罪状,”老罗伊继续声嘶力竭地喊道,“以上罪状,全部属实,特判古达之子古尔夫十三钉之刑,立即执行!”
狼人们疯狂了,鼓掌的,嗷叫的,叫好的层出不穷,阿尔身边的一名狼族老人冷静地评论道:“二十年前,奸杀数名女子的色鬼哈达尔,不过七钉,十年前杀害大萨满的快手坎波,也不过九钉,十三钉,啧啧,前所未有啊……”
一个肥头大耳的光头大胖子走上高台,身穿皮裙,手拿铁制长钉和铁锤。“那不是艾尔蒙铁匠铺的大师傅么,”人们窃窃私语,语气中满是羡慕,“他们家卖的亚德里弯刀比别家要贵上两倍,看来为了这个差事,可花了不少金狼。”
胖子铁匠将一根长钉对准古尔夫的右手掌心,老罗伊问道:“罪人古尔夫,不听号令,屡违军规,你可认罪?”
古尔夫低着头,嗓音从喉咙最深处艰难地冒了出来,“不认罪!”
叮!铁锤敲击在长钉之上,长钉穿过掌心,刺入十字木架之中,古尔夫只是闷哼了一下,鲜血从伤口中冒了出来,流在了木架上,再像一条娟细的小瀑布般飞溅在高台之上。
之后又进行了十一次的认罪与不认罪的问答,古尔夫的双手、双肘、双肩、双脚、双膝和双股都被钉上了铁钉,他就像一个由鲜血构成的红色人形物体,脚下已经是一汪血潭。
长钉抵在心口之上,最后一次问答,“罪人古尔夫,暗潜狼堡,谋刺母神,你可认罪?”
古尔夫喘着粗气,咬紧牙关,面容狰狞地说:“我操你的老母!”
叮!
声音响彻维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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