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匹安道尔眠马以各种死亡的姿态散布在一条不规则的弧线上,或趴卧,或倒伏,或扭曲,尸体还很新鲜,暂时还没有腐烂的迹象,但梅楚知道恐怕也等不到马尸变腐烂,过不了多久,丧乱之地的各种野兽、猛禽或毒虫就会把这一顿天赐大餐消化得一干二净,最后剩下的会是十二具惨白的枯骨在凄厉的夜风中无声诉说曾经奔腾的往昔。在每匹死马或远或近的地方,有看似随便丢弃的长剑或枪矛等武器,武器维护得很好,在雪白的刃上没有任何的溃口或污迹,是南部军团的制式武器。周边没有打斗的痕迹,仿佛死马和武器凭空变出来的一般。
“大队长,”一名骷髅骑兵巡查后报告,“除了死马,周边三千距没有任何异常情况。”
靴子、盔甲、干粮、军需用品、死马和兵器,是想要告诉他什么呢?梅楚不禁皱紧眉头冥思苦想,就算遇到异兽,也该有搏杀、鲜血或是残躯,怎么会如此的“干净”?对,就是这个词语,如此地恰如其分,表述清楚。
“大,大队长,”那个胆小的骷髅骑兵凑过来,用一种快速却神经质的敲击节奏说,“他们不会……不会是被抓走了吧?”
“被谁给抓走?”梅楚厉声问道。
“我……我是地道的恐泽堡人,在我小的时候,长辈们告诉我不要随便跑到城墙外去玩,不然……不然会有大恶魔把你抓走!这个大恶魔有八距高,张嘴能吞下一整只眠马,呼气能变成弥天大雾,他的背后生有两对黑色的翅膀,稍一扇动就是狂风大作……”
梅楚大声喝道:“够了!我们到这里来不是来听你讲恐怖故事的,如果你愿意再扩大点搜索范围,我会更开心一些的。”
胆小的骑兵畏畏缩缩地退了回去,梅楚恶狠狠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他完全没有想到在他的大队里怎么会有这样胆小如鼠的士兵,简直辜负了他那以盛产军人闻名的种族。看来,回去后要对第三大队的兵员进行一次严格的筛选。
梅楚抬头看了看天,招呼搜索小队的成员们,“再搜下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我们休息片刻,然后返城。”
骑兵们牵马聚了过来,围坐在一起,小声地用骷髅语互相交谈着。梅楚也找了块大小适中的石头坐了下来,取下挂在腰间的皮囊,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清水。他的眠马被散放在周围,啃食着埋于砂石之下的草根和草茎,骷髅骑兵们的骸骨马也缓缓地四处游荡,舒展着它们久被重负的骨骼。
四野寂静,没有兽鸣,也没有虫嘶,只有偶尔刮过的风,带来轻微的啸鸣之音。
梅楚吃了一块干肉,又喝了一点水,便把皮囊重新塞好挂回腰间,他可不想在骑行的时候忽然便意涌来,虽然在马背上吃喝拉撒也是一名骑兵应具有的基本功,但是作为大队长、名门之后和亡灵们的希望之光,他更愿意维护他的权威和尊严。
梅楚停止了咀嚼,支着耳朵倾听。
风停了,风是什么时候停的,他完全没注意到,是在上一颗砂砾落下的时候吗?伴着骷髅们上下颌间枯燥的敲击声,四周显得愈发死寂,有淡淡的薄雾笼罩于天地之间,渐渐转浓。
在梅楚的心里,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让他如坐针毡,难以自持,他猛然站起身来,向他的士兵低声喝道:“走,快走!”
骷髅骑兵们惊诧地望着他们的长官,坐下来才没有一会的功夫,就催着他们上路,性子也太急了点吧,但是他们什么也没有说,纷纷站了起来,拿武器的拿武器,牵马的牵马,各自忙碌起来。
梅楚快步走到他的眠马身边,笼住马辔,左脚刚准备踏进马镫内,眠马忽然发出一声希律律的叫声,便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他连忙四望,骑兵们的骸骨马也纷纷倒了下去。
“布阵,防御阵型,现在!”梅楚大叫道,顺势从剑鞘中抽出了御爵。
骑兵们手忙脚乱地聚拢在他的身边,刀剑出鞘,排出了一个以他为圆心的防御阵型,小心地戒备着。
雾越来越弄,浓得梅楚几乎看不清前方士兵的背影,他努力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可是依然无法弥补他几乎失去作用的视觉和听觉。如此相似的场景,令他不得不想起在云谷遇见的那场奇怪的烟雾。
“咔嗒,咔嗒,咔嗒……”一阵拖沓而清晰的声音在他们的四周响起,梅楚告诉自己这不是错觉,这声音像是几十个甚至是几百个疲倦乏力的旅人拖着他们沉重的脚步费力地行走着,仿佛再下一步就会倒地长睡不起似的。
“咔嗒,咔嗒,咔嗒……”声声入耳,却又像敲击在心里,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在这个异兽猛禽的乐园,怎么会有如此沉重而又拖沓的脚步声?难道是狼人,或者是海伦娜的同乡鹿人,又或者是早已消失在历史的尘烟中的龙族?梅楚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有紧紧地握住御爵,抵抗着内心深处悄然滋生的惧意。
“咔咔咔,咔咔咔……”又一阵更加细密而又急促的声音响起,梅楚知道,他的士兵们也在经历着未知恐惧的煎熬,每个人都在颤抖,牙关不受控制地敲击着。
“稳住,稳住!”梅楚不断提醒道,他生怕有哪个士兵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而至崩溃,特别是那个胆小鬼……
突然,一双手从雾中伸了出来,一名骑兵紧张地挥剑砍了过去,但是只在手背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那双手像是受惊的小动物般缩了回去。
“到底是谁,快点给我出来,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梅楚大声地警告着,不过看起来效果并不太好。
有更多的手从白色的雾中伸出来,看起来就像绽放的黑色之花,缓慢而坚定地抓向每一名骑兵。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啊?”那名胆小的骑兵叫道,一边歇斯底里地挥剑猛劈,果真有一只手被他劈断,掉落在地上。
梅楚快速地从骑兵们的腿间将那只手拿了起来,迅速而仔细地扫了一眼,这只如同老树根般的手,干枯黧黑,毫无血色,漆黑的指甲长而尖锐,没有光泽,手的创面看起来像是破烂的碎絮,骨肉呈现出一种苍白的颜色,其间有一些乌黑的血管断口,却没有血液流出,一股浓浓的腐臭气味熏得梅楚连打了几个喷嚏,他厌憎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布袋子把那只手扔了进去。
“大家小心点啊。”梅楚嘱咐道。
没有人回应他,就连刚才热闹的打斗声都消逝不见了,浓雾遮住了他的视线,似乎也堵住了他的耳朵,仿佛这个诡异的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胆小鬼,你还在不?”
“……”
“鹰眼男,在就发个声音。”
“……”
浓雾渐渐散去,梅楚终于看清楚在他周围空空的一片,他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一个黑色的背影在烟雾的保护下缓缓离开,背影颀长挺拔,却有着一头火红的头发。
“五神在上,我一定是幻视了。”在拔腿逃跑前,梅楚喃喃地说。
(第二卷完。鞭炮、掌声、喝彩!但是我困了,刚才写着写着睡着了,一秒钟后又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我还是赶快碎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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