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6)
“程宴北,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怀兮颤抖着嗓音。
一句话,几乎是从嗓子眼儿硬生生挤出来的。
怀兮并非港城大学的学生,平时与程宴北的这群同学交集甚少,以前大多数人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次来鹤城这么两个星期,程宴北跟她感情有多好,大家都看在眼里。
私下还总有人说,谁吵架都不稀奇,他俩如果吵架了才最奇怪。
现在怀兮突然这么一句,问程宴北有没有什么事瞒着她,一副要吵架的架势。眼眶都红了。
气氛突变,刚才还好好的,现在大家都是一头雾水,同程宴北开玩笑的那几人,登时也不敢吱声了。
程宴北也是一怔。
怀兮的一双眼睛都红得彻底,死死盯着他,像是要哭了一样。他们交往这么久,几乎没怎么吵过架。
周围人也是面面相觑。
程宴北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站起来。
怀兮盯着他,咬着嘴唇,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看着她,伸出手臂,像是要拥抱她一样,拍了下她的臂弯。张了张唇。
她却立刻甩了他一下——或者说,是不自然的躲避。
怀兮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她侧过脸去——
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糟糕的态度,在今晚欢欣轻松的气氛中过于突兀。她舒缓了下压抑许久的情绪,轻声地对他说:“……我们谈一谈。”
嗓子发着僵。
“……”
如此气氛更僵滞。
程宴北余光掠过四周。
刚才还喝得热闹的一群人这会儿都停了,看着他们,都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他俩谁一个情绪绷不住在这里吵起来,要帮着劝架不说,还毁了今夜的好气氛。
但程宴北没有。
他轻轻地,牵住了怀兮的手。
她五指攥紧了,手腕儿也绷得僵硬。还想挣脱他似的,他却将她攥成拳的手,也紧紧地捏在了掌心。
不像在对她无声地说:你别闹了。
更像是一种安抚。
程宴北摩挲一下她手,对周围人笑了笑:
“没事,是我上次背着她喝酒,惹她生气了。”
程宴北平日不喝酒,在场这群同学也有不少知道这个的。
不过刚怀兮喊了一句“他不喝酒你们不知道吗”可是惊了众人。先前以为他不喝酒只是习性,现在看起来,这好像是个什么天大的事了似的。
不过,能明显听出这是他在替怀兮解围,刚那个要拉着他喝酒的人此时也不太好意思了:“那、那不拉你喝了……不、不好意思啊。”
说着对怀兮跟他转达了个歉意的眼神,就到一边儿去了。
“没事没事,谈开就好了。说开就好了。”
周围人漫不经心地安慰着,就三三两两地散了。
夜风凉薄,留程宴北和怀兮在原地。其他人恢复到原位,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把充足的空间留给他们。
怀兮的手还被他攥得紧。她刚才那一副尖锐的态度,这会儿被他这么攥着手,他的体温熨着她,她那些紧绷的情绪也一寸寸地柔和下来。
有点发不出脾气了。
但想到他的隐瞒,她又怒上心头。
就在这种反复两种纠结的情绪中挣扎,怀兮的脸颊忽然被一个力道捏了一下。
她警觉地想躲闪,没躲过。
便抬头直视他。
程宴北见她闪闪躲躲又躲不掉,不由地一笑,柔声哄道。
“别生气了。”
怀兮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听他这般诱哄,仿佛下一秒就要同她交代所有的来龙去脉,立刻认错一样。
“别气了,”程宴北又说,不捏她的脸了。伸手抱了她一下。
她没来得及挣扎,向前一跌,就跌到他的怀中。
他抱着她,幽然叹了口气。
“对不起。”
突然就道了歉。
“你对不起什么,”怀兮还有点儿气。她将脸偏开,不去看人群那边,生怕被人捕捉到她渐渐软化的情绪一样。
“你生气什么,我就对不起你什么。”程宴北拥着她,唇摩挲过她冰凉的额头。好似在笑,“先认错,你就没那么生气了。”
真是给她了解得透透的。
怀兮这会儿,也确实,没那么生气了。
她被戳中软肋,心底咬牙切齿,又气又笑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就道歉吗?这么舍得自己吃亏?”
她和他在一起这么久,其实很少吵架。
她脾气暴躁,太任性,偶尔的斗嘴和小磨合都会被他自然地包容掉。
他轻轻扳过了她的肩膀,转向露台。
一条手臂搭在她肩头,将她自然地揽到自己怀中,不易察觉地轻笑起来:“好啊,那你说,你因为什么生我气。”
他说着,还朝后面瞟了眼,低头就去咬她的耳朵:“我可没背着你喝酒。”
怀兮耳廓一痒,缩起了肩膀。顺势就在他怀中缩得更紧了。
顿时脾气几乎烟消云散了个尽。
程宴北见她这么一副又气又拿他没辙的模样,低声爽朗地就笑了起来。
夜风滤着他的笑声,她的脾气,慢慢地,两人之间方才那根本没持续多久——甚至只属于她一人造作的剑拔弩张,顿时也没了踪影。
怀兮便歪歪斜斜地靠在他的怀中,嘴却是还不饶人:“你到底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什么事?”程宴北笑道。
怀兮看着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不悦道:“你真要我说出口了,你才告诉我吗?”
“你都知道了我还算瞒着你吗?”
“……”
怀兮被他堵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好了好了,”程宴北怕她又生气,不由地紧了紧臂弯的力道,也不开玩笑了,“到底怎么了。”
“你是不是……”怀兮组织一下语言,“在你们大学城那边做兼职?”
“嗯,”程宴北疑惑她怎么问这个,“怎么了。”
他语气倒是平淡。好像不觉得这是一件多么大不了的事情,就如日常吃喝和上课下课一样,不必特意向她汇报。
但怀兮却不这么觉得。
这事儿在她心中揣了好久,让她也难受了很久。有时候想问,但就怕这对他而言不是一件多么大的事,他觉得没必要说。
甚至她一直都会在心底怨恨自己,那天为什么会冲动打了周焱,让自己跟社团成员的关系都恶化了。
而她也不知该怎么对他提起她打了周焱的事。真是冲动又幼稚。
但好像正是在这种觉得一些事可有可无,没必要向对方渐渐汇报的状态中,他们之间有了无形的距离。
就是最近梦见他,也觉得他离自己很远。
很远。
怎么好像都无法触碰到。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矫情了。
“怎么了,”程宴北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以这么一件事开篇,发了那么大的脾气,于是又柔声地解释了起来,“我室友之前在那个店兼职,他去了另一家,店里缺人,我正好这学期课不多就去了。”
“真的?”怀兮抬头看着他,有点急切似的,“那我之前过生日,生日礼物,你用兼职的钱买给我的吗?”
“不喜欢?”程宴北皱了下眉头。他记起前阵子打电话,她还问那条项链在哪里买的,她想去退掉。
“不是……”怀兮嗫嚅一下唇,总觉得气氛怪怪的。她又问他:“你兼职多久了?”
“从开学就去了。”程宴北说着,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啊,”他暗叹一声,“我之前还碰见了你同学。”
“……周焱吗?”
“不知道叫什么。就之前去你学校找你,碰见过一次,”他思索一番,笑容和煦的,继续对她说,“说起来,那天碰见他我都不记得他是谁,他说你是他在社团的同学,我才有印象。”
“他是不是叫你喝酒了?”
“嗯,”程宴北稍微一思索,“你因为这个生气?”
“不是……”
他这么和盘托出了,怀兮一下更没理由发脾气了。甚至都觉得这些天是自己瞎琢磨,刚才还无理取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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