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劈手夺过钱包，以食中二指，准确地从一摞花花绿绿的钞票中间，拈出二枚一元硬币：“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这老同志，退休之前就是反扒大队的大队长：“这……”
证据确凿，不容辩驳，少妇满脸通红，瞪大眼睛惊恐地说：“我……我真的没有看到，我不是故意的……”
说实话，她也不是成心的。
但是，还差五毛！
“五毛——五毛！五毛——五毛！”五毛钱，也有大威力：“大姐，这可不是五毛钱的问题，你听好——”
红红家里特别穷。
上学举债不老少。
勤劳致富有爱心。
赡养一老双孤小。
这样的钱，你也能欠？你也敢欠？你好意思么你？
还少给，五毛！
少妇面色惨白，手足冰冷，哭道：“给，给，不用找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果然慷慨大方，拿出所有钞票：“都给你，都给你，就当……”
但是不用，真的不用，这只是一个善意的玩笑，毛红起身笑道：“行了姐，我这里又不是做慈善的，大伙儿和你开个玩笑，多一分我也不要。”
不能够，少五毛！
最后的结果，就是下回补上，姐是丢不起这个人，真的丢不起。
也再放不下。
其实毛红和太婆是一样的，卖鱼就是卖鱼，又不是来募捐，太婆是把毛红当作了自己的家人才接受她的帮助，姐你找谁地？
……
江山还在看着，只觉处处新奇。
接下来，更奇异。
……
到了中午，来了两个尼姑。
尼姑戴着帽子，都是带发修行，一个敲着木鱼，一个念着经文。
当时人少多了，不过还是不少。
毛红还在杀鱼。
婆婆还在看着。
“若遇杀生者，说宿殃短命报，血肉淋漓味足珍，一番苦痛怨难伸，舍身处地扪心想，谁能将刀割自身，南无阿弥陀……”
木鱼咚咚敲着，念了十五分钟。
意思很明白，杀鱼就是杀生，是恶业，六道轮回，杀鱼的人下辈子就会变成鱼虫子给鱼吃，再说这鱼要是你死去的亲人投胎变成的怎么办？你还杀不杀？
其后举例说明，都现世报，生大病的，出车祸的，总之就要迷途知返悬崖勒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很正常。
最后也很正常，念经，是为了超度鱼灵，以免杀鱼者毛红居士遭到报应！
所以作为答谢，女居士啊，你就捐点儿吧！
为我佛祖修葺寺庙，再塑金身，添上一支高香，积下天大功德。
说了，随便捐，一分钱也不嫌少。
但有功德册，一人最少八百，有名有姓有金额，赫然在册！
可是，两个尼姑，并不知道。
关键是太婆。
以前，太婆，信佛。
人是不少，越来越多，以前这样的人不是没有来过，甭管真的假的，只看热闹——
当时毛红说的是，听我一句劝，赶紧走人。
走？
那——可能么？
一念之差，悲剧发生了。
张家老太，颤颤巍巍，拄着拐棍，站了起来。
说，小小年经不学好，假扮尼姑来乞讨，翻来覆去倒念，一句经也念不好——
不如太婆我来念？
“……尔时十方一切诸来，不可说不可说诸佛如来，及大菩萨。天龙八部。闻释迦牟尼佛，称扬赞叹地藏菩萨，大威神力，不可思议。叹未曾有。是时忉利天，雨无量香华，天衣珠璎，供养释迦牟尼佛，及地藏菩萨已。一切众会，俱复瞻礼，合掌而退。”
太婆不识字。
可是太婆能够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地诵完整部的《地藏菩萨本愿经》。
两个尼姑，都听傻了。
听完了。
互视一眼，大觉此时不可久留，想走。
走？
那——
于是乎，又被众人围住。
刚刚那是欠钱不给，这就直接招摇撞骗了，两个只会比一个更惨：“阿弥陀佛——”
太婆笑道：“一人八百，化去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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