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谋众富竭力慷慨献资说佛教揭示弘扬抑制]
的确，石东山对人们的猜测不屑一顾。乡亲们则对其白眼相看，甚至对他瞠目而视。
方小妹推把丈夫：“发什么烧？快给大家说实话。”
“谁发烧？吹破天对我有什么好？给乡亲们交实底，一台冲床年创收一万，保险拒里安家——安全又有钱。乡亲们，开放大道给了，不敢想不行，落后就吃亏。上边有好政策撑腰，身边有好干部帮忙，别抓耳挠腮犹豫了。好饭放馊，怨自己也晚了。”
苦宝在大门外听多时了，石东山有带头人的来派。沉默下去的乡亲们想必还有心理斗争，需要再点把火。他说谁想去考察，借大家的明眼他陪着。要干的，做买冲床计划，台数报村委会，村里委托方大有组织选购。那里的人力冲床逐渐被电动冲床代替，货源充足还便宜。咱啥时候有了动力电也会换，现在别算这账，抓住机会快上早挣钱。领头羊为啥膘肥体壮？好草总被它先吃，后梗，末根差别大。是不是这个理？
这话就比探照灯打出去就是一条亮堂路。乡亲们喜笑颜开，叽叽喳喳，跃跃欲试。
苦宝给方胜杰一建议，方胜杰感到惶恐不安，不接受。
“胜杰，你的脑子恢复还需要药，有俩孩子上学舍不得买好药，病和孩子都不能扔，解决现实困难得增加进项。支书不只是致富路上的吹鼓手，还必须是带头人。你住十字街，办小卖部地理优势得天独厚，下学的大闺女正好帮你一把。货要满足村民生活需要，占用资金我给你准备好了。明天自己把南屋腾出来，后天来人掏临街门窗，别愁材料只管饭。”
砖瓦工大邦子，木匠方可，小工方长发干得起劲。方胜杰无精打采，目标不明地拾这又扔那。大满则欢天喜地，沏茶递烟，殷勤得很。
“这是干啥？”方正奇怪地问，“他们干得欢，你这主家蔫，唱哪一出？”
大满跑来一手水一手烟招待，方正应接不暇。听了大满流水似的开心话不由得想，四十年代为劳苦大众舍生忘死的苦宝，进入丰衣足食的八十年代还为别人的富裕呕心沥血，用儿女给他的孝敬钱撒向人间一片爱，不愧是石村村宝。方正并没说被苦宝感动之想，而是说方胜杰借坡上驴为村民们做好后勤，大伙儿准欢迎得不得了。方正挽袖子也参与进来。
商谈六月二十四庙会的事快嘴婆和大脚掰脸了，大脚说快嘴婆偷梁换柱，庙里的大关爷像变成她家的小关爷像了。快嘴婆矢口否认。大脚带五虎上将到快嘴婆家搜，方可在家，他说从不信这一套，也不看那黑屋一眼。开门一看是更小的关爷像，大脚等人傻了。
快嘴婆这几年变化之大当刮目相看，外场上无事生非，胡搅蛮缠，挑衅斗殴找不到她了，傻子都有好她能说几条，牵线搭桥做得灵活不失规矩，行好拜佛堪称典范。因关爷像之事她被孤立，她猜疑剥皮露馅的就是俩儿媳妇，这叫儿媳送婆婆裹脚布做围脖——臭一圈儿。
方可俩儿子，老大叫匠人，老二叫匠心，名子寓意接好他的班，用良心做好事。年青的方可也曾使快嘴婆喜不自胜，百依百顺。自从得腿病就不是她了，还怨方可给儿子起名不好，说大老粗吃碗碴儿——满口瓷（词），文盲装像害了儿。老大“犟人”能顶死牛，老二“讲信”砍脑袋不改口。要他们听娘话，舌头磨出泡，还是坏二踢角——双闷。两房媳妇进门后死气沉沉，少魂似的。这几年魂多了几个，眼珠子瞪圆了，手抓挠得快，抢着偷着往自己屋里搂东西。为此她没少堵俩儿媳的屋训斥，被抵抗十有八九，反气她更甚。两个儿媳都不是省油灯，隔三差五也掐一气。前几天和大儿媳方爱彩为地界闹气，她说这个“爱财”算计公婆一个垅。二儿媳方贵景站一边笑嘻嘻观战，她暗骂“鬼精”是狐狸转生。她胳膊挟小关帝像出门，抱大包袱回家让贵景撞见。贵景起疑心偷偷搜视，发现秘密透给嫂子，爱彩则眉飞色舞告知大脚她发现新大陆。
大脚和五虎将信方爱彩，两手空空不甘心，嘀咕一阵子又返回去，从供桌下掏出大佛像。
快嘴婆羞得抬不起头来，恨也攻心。甭问，砸锅的一定是“鬼精”，她要去讨伐。
方可听老婆骂二儿媳方贵景，稀里糊涂劝：“贵景是把好手，混日子比爱彩强。”
“放屁，你懂个啥。”快嘴婆尥蹶子冲杀出去。
行好的婆娘们闹内乱，过庙会锣鼓把式就没来全，敲不出雄伟，军心大泄。扭秧歌的妇女们踩不准锣鼓点儿，扭不齐，舞不美，一堆怨又集中到快嘴婆身上。
方胜杰、苦宝、方正仨人研究村民安冲床积极性真正发动起来了，冲床来得慢着急，四十户使用上的还要增装冲床，该去人帮方大有。
石永福在外抽抽探探被方正喊进来，他说一伙人怨气冲天，另一家对垒吵闹。看热闹的幸灾乐祸瞎戳弄，劝架的无功，只好做哑装聋。这出杂烩戏别唱成武打的。
方正说：“甭管。打起来叫派出所抓，迷信，打架，二罪并罚。”
“我去。”
“你去干啥？”方胜杰拦苦宝，“那不是咱去的地方。”
“是方匠心家，不是庙。即使是庙，也得尽力避免打架斗殴现象。庙会活动展示古文化传承，只不过是咱的老百姓不懂，只有愚昧的一面。单凭这也该去说两句。”
方正拿架子挡苦宝，但哼哧不出理由来。苦宝又叫石永福，听锣鼓声人不全，不管什么原因没去的都喊到。石永福小声嘟嚷邪门，还是跑走执行。
快嘴婆正和二媳妇闹呢，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得伤心。她一心为这个家兴旺发达，念佛祈祷儿孙事业有成，洪福齐天。你个“鬼精”只打自己的小算盘，坑害婆婆对你有什么好？……
方贵景似乎满不在乎，支婆婆闹方爱彩。爱彩说贵景叫“鬼精”还不合适，该叫“鬼井”，专吃人的“鬼井”。匠人和匠心先旁观，现在也各为老婆当保护神，有箭拔弓张之势。
快嘴婆家开战了，大脚说咱去凑凑热闹，出出气。十余人挽胳膊肘儿像一张网把院子里的人兜出门外，拉开公审大会的架子。
方胜杰轻声念起阿弥陀佛来，快嘴婆和儿子儿媳们没联手反击是万幸。
人们看见村里的三个最高领导一齐来，没不忐忑的，迷信活动受批，跑不了。大满躲藏在大脚身后，姐妹们都低头。唯大脚昂头，还撑劲想干部说啥，少还两句也不做哑吧。
苦宝不慌不忙站方匠心门对面，说番让人想象不到的话。
宗教是人类早期在社会活动中形成的一种信仰，在没科学、没法律的时代，信仰中有对世界的粗略认识，人际道德观也同时产生，自然承担起司法作用。佛教是宗教里的一种，大家信佛，佛在哪里？佛经内容是什么？谁能说一两句？其实，说这些本人也叶郎自大，概念性地说点儿。佛的创始人释加牟尼说“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意思是说人在宇宙中是顶天立地的，是自己的主宰，决定着自己的命运，而不必听命于任何人或任何超乎人的神，每个人都是老一。佛的创始人释老先生没说过佛能掌控万物生灵，事实也证明，人随心所欲地要神有丑陋有英俊，让神站着他就不敢坐着（大家哄笑），人是世界主宰毫无疑问。佛经有很高的学问，其哲学理论和辩证法使文化浅陋的望而却步。它成为历史文化，受国家保护、研究、纪念、传承形成一种佛事活动。一些皮毛的东西传到民间，大家照猫画虎地凑热闹，为什么纪念，具体传承什么，发扬什么却是一片空白。凭盲目性叫你们自娱自乐是积极评价，盲目变为迷信就该受批评。
关老爷的故事传说很美，对关老爷的尊敬总得说出几个字。关老爷经万代传颂，“忠义仁勇诚信”几个字是对他的集美总结。你们纪念圣明有没有既得利益呢？比如关老爷把六个字中的哪个字给你了，你怎样受到别人的尊敬？烧香磕头，顶礼膜拜，关老爷保谁过难关了，还是送谁一笔财？瞎子看不见，也不信。谁信？较真恐怕不行。佛教有心理安慰作用的一面，都可以借用。多理智少冲动，多礼貌少粗俗，多诚信少诈骗，多仁爱少冷酷，多悔悟少沉迷，多清廉少贪求，多自律少骄纵，多现实少迷信，多和睦少分裂，多快乐少苦愁。等等佛理已经成为民俗道德，可是，依然有父子不和，婆媳不和，邻里不和的。关老爷的“忠义仁勇诚信”就这样体现在你们身上？你们纪念关老爷总不能用反其道而行之的作为来纪念他吧，不会说话的关老爷任你们摆布了，你们是不是成了神圣？
乡亲们，传承古文化应该，纪念关老爷是我们把他捧为人杰。纪念就是重温榜样的力量，起到自查和鼓劲效应。纪念目的纯正明确了，一家、一村乃至社会，和谐美好炙手可得。乡亲们，把希望和寄托放进现实生活里吧。玉米粒埋在地里还得用我们的爱和辛劳，浇水、施肥、锄草、治虫，才能结出金灿灿的大棒子。今儿说话不是瞎聊，有愿望的欢乐应该，别忘念叨传承内容，弄通熟，对你我他肯定都有好处。不耽误大家了，该乐就乐吧。
苦宝一席话把人们钉在那儿，该乐就乐的话似乎烫乎乎的。
机敏的石雷吼一嗓子：“锣鼓队集合。”
苏醒的人们动起来。大脚对快嘴婆伸手，快嘴婆脸红眯缝眼，分明是含羞接收邀请，婆娑起舞，和大脚牵在一起。
方胜杰太受感动，说自己远没宝爷的文才和胆略。苦宝却问方胜杰的小店还有什么困难。
方正何止不佩服苦宝的文才和胆识？继续研究如何使货源滚滚而来，自己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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