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很乱,衣柜敞开着,里面夏天穿的体恤衫背心胡乱的散搭,地面上臭袜子左扔一只,右扔一只,二胖这人虽然喜欢胡闹,但童年的遭遇使得他极为自律,平时还是比较讲卫生的,瞧这情形应该是事发突然走的很急。
我打了四叔的电话也是关机,不用想了,这货铁定被四叔勾搭去了,但他们到底有什么事,竟然连年也不过就要走?我觉得闷的慌,把床头的几叠泡面桶踢到一边,坐在了床上,床头柜上面放着一个堆满烟蒂的烟灰缸、一盒烟和一张纸条,拿起纸条就见上面写着几行潦草的字迹:对方不让带手机、不让与人联系,兄弟这就上路了,你也别劝我,我徐富贵吊炸天,打哭仙,此生定要活个精彩。此致,敬礼,狗的白。
“你大爷!”
我被他这几句话逗乐了,接着心情又变的十分复杂,有种小时候他和赖头去隔壁村掏鸟窝没喊我的失落感,又有些厌烦担心,四叔虽然说的轻巧,什么古玩古董商,其实我猜的出,他就是个盗墓贼,我爸恨铁不成钢,一直不待见他,但对这仅存的兄弟还是很关心的,只是表达方式不对罢了,每次一有四叔的消息来信他都会一个人躲书房看,进去时满脸激动,出来脸色铁青,不停嘀咕着强盗、作奸犯科之徒。
二胖的老爹和哥哥死后,叔伯大爷合着伙欺负他娘俩,等他妈带他改嫁,他后爹那边人杂种来、杂种去喊个不停,就差没逼死他了,这家伙着实是可怜,要不是我和赖头自小把他当做亲兄弟,时常照应,只怕以他敏感的个性,早做出糊涂事了,也正因为此,他处处争强,处处表现吸引眼球,屁大点事恨不得全世界人都知道,而且认准了一件事谁都拉不回来。
算了,随他去吧,我点了根烟,郁闷的走出门。
下午去了趟侯八姐姐家,侯八已经回了徐州,小玉这些天精神不振,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憔悴的模样仿佛老了十岁,如果没有她家人拉着,非得扑上来拼命不可。
侯八姐姐倒也实诚,钱和金条一直放着没动,就等着我来取呢,拿了钱箱,我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便做了一番“售后服务”,说那“城隍老爷”已经挂了,你们就放心吧,另外这女孩子的中药滋补别断了,最好多去佛庙古刹呆着云云。
从侯八姐姐家出来,我激动的浑身发颤,特么的这次发了,四块狗头金,还不赚翻了?当下直奔顾程明家,他人脉广,面子大,金条这东西得让他帮我对付出去才行,顾程明见了金条也吃了一惊,说这玩意市面上可见不到,而且一般人也不懂,就带着我到了一个玩金银的老行首那里。
老行首就是操作金银首饰、做典当行业的幕后大老板,在国内国外的大小矿藏中都有些门路,可以说一地金银的市价起伏,背后多少都有他们的影子,这人和顾程明关系很铁,看了金条后说:“是自然金原石矿,看纹理成色应该是死火山金岩中凿下来的,纯度很高,但未经提炼,内里有没有杂货还不清楚,所以不能称斤论两,价格不好定。”
我一听大失所望,那该死的灰狐狸竟然也不识货,你说你丫的就不能找块纯金?害我白高兴一场,这时老行首笑了笑说道:“但这东西收藏价值很高,往俗里说,金银之物如今也不能直接作为通用货币,大多用来点缀、饰物罢了,提的再纯也不能下饭不是?这样吧,老顾带来的人我不能不给面子,我留下了,四块给你个整数六十万,行你点个头,马上给你汇款,不行也没关系,咱们出去喝一场,改日好见面。”
六十万也不少了,我哪有不同意之理,至于喝酒就免了,事情多着呢,成交后很快钱也到账了,我顿觉自己成了款爷,身价上百万,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这下回家,看老头子还敢小瞧于我不?
接下来,买了一堆礼物,顾程明家、华老头及一些重要客户家走了一遍,又把本地员工喊在一起补了次年夜饭,第二天去一位卖车的朋友那里提了辆新款帕萨特,暗红色,车型略窄,想来老妈应该会喜欢,当然还有小妹的名牌包包、手表、新款三星手机,老爸的剃须刀、劳力士等物也少不了,最后载着满满一车货物,带着“老鹰”屁颠屁颠的回老家!
车子上路,按着高速路上指示牌摸索一路向北,在苏州时还是小雨刚停,万里无云的天气,结果还没到南京就飘起了雪,车窗外雪花飞扬,入眼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我从小喜欢雪,暗赞这雪来的及时,简直是对我荣归故里的最热烈欢迎仪式,本想给家里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心里又十分忐忑,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心想不如来个惊喜吧。
到了南京好好的心情就被打破了,大雪封路,车子堵得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头,结果在南京呆了一天多,等可以上路了,已经到了大年二十九的深夜,我大骂之余又有些庆幸,幸好还能赶上年夜饭。
上午到了老家的镇子上,五年没回家,镇子上的变化很大,原本矮旧的小楼被一栋栋洋楼商铺取代,小时候卖糖葫芦的铺子成了超市,我和赖头二胖痛揍胡麻子的那家米线店被镇医院圈了……
街上年味特重,家家帖春联、挂灯笼,一千响的鞭炮也挂上了门檐,车子开的很慢,我企图找出几个认识的人装装逼,满足一下虚荣感,可惜镇子上新住户很多,年轻的我大都不认识,年纪大的又不认识我了,比如打开车窗和以前卖香油的老李说道:“老李,哈哈你老了,我是小非啊,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老板,你找谁啊?”
“我小非啊,才几年没见,你个老西瓜装什么大喇叭?”
“你个外乡人敢骂我?你再骂我一句看看?我让我家四狗撒丫子踹你,信不信?”
“靠!”我只好开车走人,这时看了眼倒车镜,又忍不住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好吧,容我叙说一下为什么得意,我开的这款车在镇子上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豪车了,而且为了回家,本人也特地捯饬了一番,名牌皮衣、牛仔外加红蜻蜓皮鞋,理了个今年比较潮流的刘海碎发,一米八一的个头,好家伙整一个高富帅,身后一群孩子追着看不说,一些大姑娘小媳妇不时好奇的往车里瞅,还含蓄的笑。
不用说,这笑容八成是很中意我了,哈哈,干脆打开车窗,可劲的装吧。
临近家中祖宅,我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心想等下老爸老妈妹妹他们出来迎,该摆出个什么姿势呢,又该怎么打招呼呢?
老房子没变,但门却上了锁,我下了车转了一圈,喊了几嗓子也没人回答,这倒郁闷了,老妈难道转性了,舍得离开祖宅?
最后还是隔壁人家认出了我,对我说老妈带着舅舅去城里过年了,得!说不出的失落,只好赶往县城。
到了县城又苦逼了,家里电话打了几遍没人接,而老爸分的房子随着职位提升也跟着换了地方,在大街上逛了几圈硬是找不到家在哪,这事整的,就差骂人了。
中午在街上小吃店对付了碗家乡水饺蘸蒜末醋,然后接着开车瞎逛,眼看到了下午,我这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苦,你大爷啊,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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