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凝视着覃艳艳，温柔的微笑说：“艳艳，你终于醒过来了！你知道吗？姑妈被你吓坏了！你姑爹在外地开会，就我自己！非常担心呀！你醒过来就好了。”
覃艳艳见姑母这一笑，才发现她眼角上的皱纹又增加了，而且越刻越深。她太操心了！一直陪伴着覃艳艳熬到天亮。这一夜，姑母鬓角上有了白发。覃艳艳凝视着姑母，静静流下泪来。
小洁对母亲说：“妈，我出去买点吃的，你看行不行？”
姑母看一眼覃艳艳说：“给你表姐也带点回来。”
覃艳艳凝视着姑母说：“我不想吃，不要给我买！”
姑母却说：“不想吃，也要买点，省得想吃又去买。”
小洁听了这话，高兴道：“妈，我去了？”
姑母说：“快去快回来啊！”
“嗯。”小洁跑出门去，只听外屋的门“咣"的一声，小洁走了。
覃艳艳默然。
姑母用手轻轻拍一下覃艳艳的肩膀，温馨道：“孩子，什么也别想，好好休息！病好一点，姑妈送你回家！”姑母见覃艳艳太瘦了——瘦成了一把骨头，特别心疼！覃艳艳虽然不是自己亲生骨肉，但毕竟是哥哥的女儿，自己的亲侄女；和自己有着相通的血缘。覃艳艳很懂事，又招人喜欢。
“姑妈，是我害你一夜没休息好！”覃艳艳见姑母眼角上的皱纹、眼睛里的血丝和鬓角上的白发，心里就明白了。她感到很惭愧。
姑母安慰道：“你不要这样说；你有病，姑妈照顾你是应该的！”姑母的确为覃艳艳折腾了一夜。这一夜，是最难熬的一夜，也是最提心吊胆的一夜！要经过多少悲伤和忧愁才能熬过来。
小洁从外面回来，扑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凝视着覃艳艳笑道：“表姐，你不要再糊思乱想了！你要好好休息，尽快好起来。瞧，我給你买了什么？”
覃艳艳用昏暗无神的目光扫视一下，有气无力说：“甜糕我不想吃！表妹，谢谢你！现在，我没有食欲，什么也吃不下去！”
“表姐，你昨天夜里可把我吓坏了！看你现在好好的，别说我心里有多高兴呀！”小洁本想把昨天夜里表姐昏过去的事告诉她，但母亲不让。
“小洁！”姑母瞪着眼睛，不冷不热叫道；生怕小洁说出来。姑母知道；关心病人的人也需要病人的理解。尽管如此，也不能让小洁说出来。
小洁从来没见过母亲用这样凶恶的眼睛瞪着自己；小洁害怕了——她的热情遭到打击，很委屈！她撅着嘴，表示反抗。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理解母亲的用意。心想，难道说一句话也是错的吗？她一生气，将头扭向一边。
“姑妈，别怪她，要怪就怪我吧！是我不好！”覃艳艳知道姑母的用意；是怕小洁说话伤害自己。
小洁听表姐这样说，才明白母亲不让自己说的用意。
“小洁，你看你，又让表姐生气了！我说你好事不成，败事有余！”姑母的心一烦，不管小洁说得对不对，就责备小洁。
覃艳艳知道：如果自己不说话，也许姑母对小洁的指责就到此为止。如果自己再说下去；姑母还会指责小洁。
姑母也知道：自己心烦时，不找小洁发泄，还能找谁呢？
覃艳艳注视着姑母，突然难过起来。她没想到自己的痛苦，竟会让小洁遭受折磨。这是多么不公平呀！她现在后悔了；后悔不该认识钱向南！
“你休息吧，我们去去就来！”姑母的目光对覃艳艳总是柔和的；可对小洁就不一定了。因为，覃艳艳不是自己亲生女儿，带好覃艳艳比带好小洁更重要。这里有着更深远的意义：带好覃艳艳，说明对得起哥哥嫂嫂；带好覃艳艳，也对得起自己；另外，还涉及到许多亲戚朋友的看法与舆论。这些小洁懂吗？她当然不懂。
姑母退出门去；小洁也紧跟其后，并时常回头看着表姐。她不想离开，可是不离开不行；姑母不允许她呆在这里。她离开时还撅着嘴。
覃艳艳想：这两个月来平静吗？这两个月来幸福吗？......
钟跃花坐在床上，从衣兜里掏出一封信。这封信是李建魁临走时留下来的；她不知看过多少遍了。但信中有一句话，时常波动着钟跃花的心。她对这句话早就能背下来了，可是她依然想看到李建魁写的字。
李建魁的字写得不算好，远远不及何方林写的字漂亮。他的字横竖不相称；字体安排不均匀，看上去潦草紊乱；但倒也刚劲有力。钟跃花并不喜欢他的字，而是喜欢他人。字写得好不好没关系，只要人好就行！钟跃花对李建魁非常了解；他们两家曾经做过邻居，就像亲兄妹一样；有苦同挡，有难同当。记得那是在初中的事了：有一位男同学和钟跃花打架，那位男同学打了钟跃花一耳光，被李建魁看见了；李建魁就怒气冲冲地将那位男同学狠狠地揍了一顿。事后，李建魁被老师罚了一天的站不说，还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去狠狠训了一顿，才算完事。钟跃花永远不会忘记这件事。现在钟跃花又见到李建魁，并且他是大学生了！对李建魁自然更是刮目相看——连那个体户；这样有钱的人，也被钟跃花抛到九宵云外去了。钟跃花太爱李建魁了；爱他是大学生，爱他勤奋学习，带人厚道。虽然如此，钟跃花心里明白；爱他是要付出痛苦代价才能获得的。眼下就有两个女人爱着他：一个是邱艳香；一个是钟跃华。邱艳香倒是不怎么怕，她是哥哥的女友，要打要骂都奉陪，还不知谁是赢家呢？另一个就不好办了，她是自己的姐姐钟跃华。就在不久前，她为了李建魁，不止一次和邱艳香打架；就因为打架，才认识了邱艳香。然而，最可怜的人还是哥哥。他找来的女友邱艳香——这位未来的嫂子却不爱他。哥哥竟不知羞耻地把人家当成了自己的媳妇，太悲哀了！李建魁呀，李建魁！如果没有你；如果你没回来度假，怎么可能发生这么多事？想一想李建魁和邱艳香就不好拆散：小学同桌；初中同桌；高中同桌。这是为什么？难道这就是老天有意的安排？要想拆散他俩，除非李建魁爱上自己。现在从这封信来看，他已爱上了自己。可是，他会不会也给邱艳香写同样的信呢？这就不好说了。钟跃花一想起这些事心里就烦，同时也很矛盾，不知如何才能化解这些矛盾；索性不再去想。她把信展开。这封信已经破烂了；由于折叠太频繁，折叠处已裂开。这封信虽然时间不长，还不到一个星期；但是，钟跃花怕姐姐看见，天天揣在衣兜里来回折腾，就折腾成这样啦。钟跃花将信展平，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她不想看前后的内容；他只想看一句话。这句话是最真挚的话，是掏心窝的话，也是一句实在的话。钟跃花找到了那句话，悄悄地念道：“我爱你！你等我回来。”这句话是多么简单，也是多么通俗；可是，在钟跃花的心里却重如千钧，就像有种魔力吸引着她。这句话不是随便可以写出来的，它代表一个人的心。
“你拿的是什么？他给你来信了是不是？”钟跃华不知是什么时候钻进来的；她走到钟跃花的身边，发现钟跃花手中的信；钟跃花居然一点也知道。
钟跃花听说话声，回头一看，大吃一惊；半天才回过神来；可是已经晚了，再也无法将信藏起来。她沉思须臾才缓缓地说：“这封信来很久啦，我也不知看过多少遍了。姐姐不是经常关心他的来信吗？”
“那你为什么不拿出来让我看呢？”钟跃华脸上露出不满的神色。
“因为他是专门给我写的，信中没有你的内容！”钟跃花看到这种情况，没有其它办法，只好实话实说。说完，她仔细观察着姐姐脸上的表情；发现姐姐并不吃惊，也没生气。
“我早就知道了！他不会给我写信！我比他大一岁，他不会爱我！可我想知道？我为什么这样招人恨？连他都不爱我！还会有谁爱我？”钟跃华在爱情方面是个失败者：同她谈过恋爱的人都知道；她人太泼辣，说话不饶人，往往在一些细小的事情上钻牛角尖。她好胜，没有温柔感，又喜欢强词夺理；也不管自己说得对不对，都要强行让别人接受。人家给她介绍对象，一见面，说不上几句话就走了。她不懂恋爱，也不知怎样爱人；也许火辣辣地争执就是她的恋爱。可是谁受得了！她岁数不大，今年刚二十，在恋爱上却吃尽了苦头。她想爱人，却得不到人爱。
“姐姐，你要看，就拿去看吧！”钟跃花选择了分享。她为了让姐姐心里平衡，只好将自己的秘密，即恋爱信让姐姐看。钟跃花知道这是个人隐私；让姐姐看看，也许她的心里要好受些。
钟跃华手在颤抖！钟跃华心在颤抖！她知道；信中一个字也不曾提到自己。可是，她依然想看看；李建魁是怎样爱妹妹的？是怎样给妹妹写情书的？她的手还没伸过去接信，泪水却早已盈满了眼眶。她感激妹妹；妹妹为了姐姐，愿意把自己的隐私，即恋爱情书拿出来分享；这是多么艰难的事啊！她理解妹妹，爱妹妹！她的泪水从眼里溢出，滴落在衣服上；她闪着泪花，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钟跃华已经将信拿在手里。
钟跃花心里也很难过：她为姐姐难过；她为自己难过。她想，爱情本来就属于自己，为什么姐姐还要和自己争？既然知道姐姐爱李建魁，为什么不主动退出，让姐姐去爱？其实，她俩心里都明白；关键不在于她姐俩；而在于李建魁的选择。
钟跃华将信打开，坐在沙发上，仔细着信中的内容。
钟跃花走过来，紧挨着姐姐坐下，说：“姐，咱俩一起看。”
钟跃华把信往钟跃花身边移了一下，就默念起来。
“跃花妹妹：
这封信其实早就写好了，是写在我心里的；写在我心里的信，是最真挚的信。我想把它保留在心中，舍不得写在纸上。可是，我就要离开了，我很舍不得离开，可又不得不离开！你知道我还要上学；上学才会有前途。为此，我才决定把它写在纸上，用以表达我对你的爱。
跃花，说心里话；一见到你，就唤起了我对你的回忆。我们的童年，我们的学生时代，就像金色的美梦飞速而过，留下了美好的回忆。你可知道？你的身影一直伴随着我，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你在我的心里好像从未分开过。我想：我们还会有将来。无论我走到什么地方，你的身影将永远留在我心中。跃花，说心里话：我爱你！你等我回来！等我大学毕业分配后，我立即就来找你结婚！我坚信我们会白头到老的！我知道；你对我的爱是真诚的！就像我们的学生时代那样真诚！你爱我，我心里明白。所以，我很珍惜我们的爱！我想：我们的爱是世上最诚挚的爱！也是世上最永久的爱！而你又是主宰我们爱的神灵！没有你，也许我就没有爱！你可知道；我有多少个夜晚想起过你！我有多少个夜晚梦见过你！在梦里，你是那么的纯洁和美丽！在梦里，你是那么的温柔和可爱！每当我想起这些；我的心就会被你那美丽的倩影陶醉！我爱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爱你！就像爱我自己一样！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感觉！
我迈进大学的门才一年，还有三年才毕业。这三年对我来说是多么慢长呀，也是多难熬呀！可是我不怕；因为有你的心陪伴着我，鼓励着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感到寂寞！
我们还有假期，我还可以回来看你。到那时我们又可以欢聚一堂，尽情地享受着人生的快乐！我只要想起有这么一天；我就会沉浸在那美好的幸福中。
跃花，我们从小是邻居，青梅竹马。你是我的妹妹；我不爱你爱谁呢？让那些不愉快的事过去吧！现在我纵然有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我对你的爱！
跃花，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心！
亲爱的再见！祝你天天快乐！
李建魁。
下面没有年月日。
钟跃华念了一遍，上面的确没有一个字提到她。她的手僵直了！她的手不会动了！可是信依然在她的手里平平展着。
钟跃花此时此刻也无话可说；她希望姐姐说点什么？可姐姐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目光移向窗外，静静地注视着什么？她的泪珠在眼眶里来回地滚着；一闭眼就掉了下来。她的心碎了！她的心彻底凉了！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坠入无底深渊。她又失败了，失败得竟然那么惨！简直让人没法接受！她每次失败都是这样；正因为这样，她才吞噬了许多苦果没有倒下而坚强地活着。她是一个失败者；又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也许这就是她的性格！
钟跃花见姐姐脸上的表情呆滞，急忙叫道：“姐姐，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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