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来到府衙，早已知晓刘辨中毒之事，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如今大厦将倾，能挽回汉室荣光的，唯陛下一人也！两载间，除何进、败董卓、降王匡、伏刘岱、平黄巾……又推行各项匪夷所思而又行之有效的改革，乱汉的五毒也已经得到部分清除，正当一切已经有了希望的时候，莫非竟只是空欢喜一场？
陛下若去，大汉何存？
曹操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府衙，刘辨已等候多时。
不待曹操行礼，刘辨已开口道：“朕自得孟德以来，除奸逆、定中原，汉室中兴有望。怎奈朕智识浅陋，年少无知，前者何进篡逆，不听孟德良言，以致先帝蒙害；今又不听孟德忠言，自取其祸。如今悔恨难及，却已毒入骨髓，死在旦夕矣。”
曹操跪在刘辨膝下，早已泣不成声，安慰道：“天无绝人之路，还望陛下善保龙体，早日康复。”
刘辨抓住曹操的手，继续道：“朕膝下无子，皇弟协年幼软弱，子干、义真等年事已高，其余如文若、公达、奉孝等威望不够，子龙、文远等又缺乏政略，唯卿才望兼备，不得不以大事相托。”
曹操哭道：“陛下……陛下春秋正盛，请爱惜龙体，勿负天下之望！”其余典韦、夏侯惇等人也都跟着齐呼：“望陛下善保龙体，早日康复，勿负天下之望！”
刘辨令其余人等退出，只留典韦、许褚两人，又对曹操道：“朕欲罢三公，复置丞相，以卿任之。协儿聪明伶俐，却也玩虐不堪，凡事皆望卿加以教导。”
曹操含泪点头。
刘辨又道：“朕性格软弱，缺少决断，本欲与卿等同扶汉室，共图天下，不幸中道而别。”
“请陛下将息龙体，臣必下犬马之劳，以报陛下知遇之恩。”曹操不住的叩首，额头已然磕破。
“孟德，朕有一心腹之言相告。”
“陛下有何圣谕？”
“卿之才，胜袁术、刘焉、袁绍、刘表等多矣，定能安邦定国，成就大事，若陈留王可以辅佐，还望孟德悉心辅佐，若其不能成才，爱卿可取而代之……”
曹操大惊失色，后背早已湿透，踉跄退出几步，狠命地叩头不已，慌忙哭道：“陛下！臣怎敢不竭肱骨之力，尽忠贞之节，继之以死乎！”言罢，仍不住的叩首，额上已经血肉模糊。
典韦、许褚按住刀柄，只要曹操稍露异色，定教曹操身首异处。
刘辨看不出曹操有何异样，又言道：“孟德不必惊慌，朕乃心腹之言，绝无试探之意。”
曹操道：“陛下，臣虽万死，难报主公大恩。陈留王聪明仁智，必能继承陛下伟业，中兴汉室。臣即便粉身碎骨，丝毫不敢生出二心，还望陛下明鉴。”
刘辨摆摆手，又道：“孟德，圣人有云：‘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朕已死在旦夕，适才果真是肺腑之言。”沉默片刻，刘辨长叹一口，又道：“此地无有赏赐，只有理财府果酒一尊，孟德何不与朕同饮？”
曹操毫不犹豫道：“谢陛下赏赐！”
于是摆好几案，典韦已将果酒端上，刘辨与曹操对饮。
饮罢，刘辨问道：“孟德可知，适才所饮何物？”
曹操稍露疑惑，道：“此非果酒乎？”
刘辨笑道：“确是果酒，只不过……”
曹操何其聪明，已知其意，稍稍一惊，却很快又平静下来。
刘辨道：“昔日许子将曾断言，爱卿乃‘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朕深以为然，唯恐朕死之后，天下再无人可制约于你，故而，想请爱卿与朕一道赴死，爱卿是否怪朕？”
曹操沉默了片刻，长叹一口气道：“岂止是怪，臣甚至有恨！”
“大胆！”典韦、许褚已拔出兵器。
刘辨却是一笑，问曹操道：“孟德何恨只有？”
曹操一脸慷慨，说道：“自古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操不敢责怪陛下，只恨不能遂平生之愿！”
“噢？孟德试言之。”
“昔日与陛下于王府中畅饮，得知果酒酿造之材，操便立志要建不世之功，为大汉开疆拓土。臣平生夙愿就是效霍骠骑驰骋域外，死后能在墓碑上题铭曰：‘汉故征西将军之墓’。如今大事未成，身便先死，如何不恨？”
“哈哈……”刘辨虽然病痛难耐，却也笑得慷慨，拍了拍曹操的肩膀，道：“孟德，你如今已位列九卿，位不在征西将军之下，碑上可提名曰‘汉故光禄勋之墓’，何恨之有啊？”
曹操却义愤填膺：“操岂是慕虚名之人耶？如今九州未定，四方蛮夷猖獗，操即便以校尉之职，但能出征塞外，斩得胡虏首级，马革裹尸而回，也好过死得如此窝囊！”
“孟德壮哉！孟德壮哉！哈哈哈……”刘辨大笑不已，却又咳出几口脓血。
“陛下……”曹操隔着几案，扶住刘辨。
刘辨心下十分安慰，通过这番试探，足见曹操忠义之心，遂笑道：“孟德，想不到朕死之前，还能听到孟德如此豪言壮语，我大汉复兴有望啊！孟德，大汉便托付与你了！”
“陛下？”曹操十分疑惑，“那果酒中……”
“孟德乃英雄也，朕岂忍心相害，你且出去，叫大家都进来吧。”
曹操自然出去喊人，很快，众人便在堂中坐定。
刘辨道：“袁术此番处心积虑，恐怕与各方诸侯早有勾通，倘若教各方诸侯知朕身死，定然一同起事，如此，则大汉危矣！纪灵此番受惊而去，但杨弘必有怀疑，以朕之意，还需立即突围。”
众人尽皆哀戚，赵雨、貂蝉三女早已哭成泪人。
刘辨又道：“敌人此番蓄谋已久，必然会有重重包围，朕之毒早已无药可解，尔等勿要以朕为念，出城之后，只管突围而去。”
贾诩道：“陛下，袁军以为我等定然从西、北突围，两面定有伏兵重重，我军断不可从这两面突围。而南面是刘表地界，此人虽为汉室宗亲，素无反意，然见此良机，未必不会前来分一杯羹。故而，以诩愚见，我等须从往东南方向突围。”
夏侯渊等将领听了贾诩之言，顿时炸开了锅：“东南方乃是汝南，正是袁术腹心之地。我等若向汝南而去，岂不如同羊入虎口？”
（第九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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