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道的窗户开着,江瑾舟目光遥遥,远处两道身影被葱茏竹林拦截,袅袅婷婷,看得不太分明。
半晌,手机在口袋里震了几下。
他扫了眼墙角的监控探头,跨过地上的人,兀自走到洗手间的盥洗台前,戴上蓝牙耳机,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接通陈旗打来的电话。
“卧槽,你刚才干什么去了,给你打了七八通电话,现在才接?”
陈旗最烦这种托人办事,还一副大爷脾性的狗崽子,这会说话口气有些冲。
江瑾舟当作没听出他话里的不耐烦,取下眼镜,缓慢抬头看向梳洗镜,橙黄透亮的灯光映出了对面稍显局促的脸,细长的眼尾有些泛红。
他打开水龙头,哗啦的水声里混进一道低沉又带着些许哑意的男嗓,“出门扔了袋垃圾。”
这理由,陈旗还真是无话反击。
卡顿了几秒,“你让我查的事呢,我刚才托人问过了。”
陈旗等了老半会,也没等来对面的声音。
这会诡异的沉默,让他无端嗅到了一丝火/药味。
这位大爷现在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陈旗瞬间严肃起来,“机主叫柳依兰,一小模特,越城人,家……欸等等!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他对着照片看了差不多两分钟,恍然大悟,“我说呢,原来是她啊!”
江瑾舟眉毛一挑,霎那工夫,眼前跳出了那张因过度注射水光针而略显僵硬的脸,的确是陈琪年幼无知时会喜欢的网红脸。
“又是你前女友?”
“?”
“你这口味还是如出一辙的清奇。”
“……”
“什么时候去看看眼科,别让眼屎糊住了脑子。”
“……?”
这突如其来的三连击,没有给陈旗一点反驳的空档,听得他额角突突地跳。
就你有张嘴能逼逼?
你他/妈这么能抬杠,怎么不继承阿基米德的遗愿,拿根棍子翘地球去?
陈旗深深呼了口气,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你是宇宙第一大度男,不能和这狗东西斤斤计较”、“忘了刚才这一茬,你依旧是英俊潇洒的旗哥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和江瑾舟脑子有坑一样正常,旗仔你可不能气不能气”……
两边同时沉默下来。
良久,陈旗重新接上话题,“柳依兰这女人在圈子里也算是大名鼎鼎,就谭家那二世祖谭晟你还有印象不?前些日子差点把他家老爷子气到进重症监护室的那个。”
听到对面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后,陈旗继续说,“这女的不知道给谭晟灌了什么迷魂汤,不顾家里人反对,把她带到老爷子寿诞上不说,还当着老爷子那些贵客的面,扬言这辈子非她不娶。”
他嗤了声,“给老爷子气得当场带上了氧气面罩,醒来后直接断了这位二世祖啃老的生计,显然这女的不是什么善茬,知道这事后,二话不说就把人给踹了。”
“你要是现在去谭宅,说不准还能见到谭傻子跪在家门口两眼汪汪的场面。”
陈琪边说边点了根烟,“不过你查她干什么?”
这会陈旗已经知道了沈苏溪的另一个模特身份,吐槽这对戏精情侣的同时,心底忽然冒出一个猜测,“她惹你女朋友生气了?”
江瑾舟不答反问:“还有一个人,你帮我查查。”
细密的水流穿过修长手指,在白皙清瘦的手背上留下莹润水光。
他抽出纸巾擦净水渍后,两秒后指间骤然多出一张身份证,姓名那一栏挂着“石晋”两个字。
“……”
“查查查,什么都让我查!你当我FBI啊!”
那边不带犹豫地接上,“我当你是朋友。”
这狗矫情起来还挺让人别扭的。
陈旗在电话那头扭捏了几声,“行。”
“还有——”
“……?”
陈旗在忍无可忍的边缘徘徊。
江瑾舟唇角牵出一点笑,边走边说:“我刚才踩到了一坨狗屎,正好被监控拍到,你替我处理一下。”
“?”
敢情您这偶像包袱还挺重?
“记得把底片传给我,”路过石晋,他脚步一顿,扔下卡片后,继续往出口的方向走去,“以后有用。”
-
“等等——”沈苏溪忽然拉住秦宓的胳膊,两个人停在马路牙子上“我们这样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秦宓要被这姐们的反复无常给气笑了,“难不成你还想回去和他打声招呼,顺便解释一句‘哦不好意思,一见你我就开心到脚崴,一不小心就崴进了洗手间’吗?咱们都是公主,怎么就你脑子有病呢?”
“……?”
“所以,他刚才是真的看见我了对吧?”沈苏溪眉头慢慢拧成团。
?
请问您是怎么突然得出这个结论的呢?
秦宓一言难尽的眼神在沈苏溪解读下成了满满一屏幕的“你完了!你马甲掉了!你要凉凉!”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马甲会掉是迟早的事,只不过她现在还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来应对这一切。
她和江瑾舟之间原本就是两条毫不相关的平行线,偏偏被一场风花雪月叉出一个交点。
然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段交叠的轨迹越行越偏。
时至今日,早已超出了她计划中所能承受的距离。
她甚至不知道在这场梦醒来后,还会不会生出一份抵抗形同陌路的勇气。
不知道。
她不想知道。
也不敢知道。
想着想着,她烦躁地薅了把头发,脚尖在路边的落花上碾了碾。
片刻,突然翘起嘴角说:“有了!”
她凑到秦宓耳边,“我就说是你非要我来的,正巧片场缺了个模特,我就好心给他们应应急。”
“……”
“你觉得怎么样?这套说辞过得去吗?”
非常棒!
如果不是脑子跟轮胎一样会滚的人,还真听不出其中的漏洞呢!
秦宓很给面子地鼓了两下掌,“逻辑清晰,思维缜密,毫无破绽!我单方面宣布,福尔摩斯后继有人了!”
听出她话里的打趣意味,沈苏溪恶狠狠地蹬了她一眼,余光越过街口,在人行横道上,看见了半小时前才见过的人。
见她不说话,秦宓隐隐察觉到不对劲,跟着看过去。
冥冥暮色里,仿古灯适时亮成一排,一束一束的电线杆连成细密的网,把天边余晖割裂开,吹来的风带着雨后初霁的馨香。
街对面远远走来的男人,衬衫下摆微漾,双腿笔挺修长。柔和的灯光下,秀颀的身形像一颗落着雪的白杨。
不是江瑾舟还能是谁?
秦宓差点惊呼出声——
来了!他终于来了!
他们终于要带着各自的戏来了!
在和对面的人视线相触后,江瑾舟几不可查地弯了弯嘴角,却在走近时,很好地将表情藏住了。
出乎沈苏溪的意料,他第一句话是对着秦宓说的,“之和负责人有事要找你商量。”
秦宓刹时被惊喜冲昏了头脑,原来这狗是带着她的头版来了!
顾不上沈苏溪“别丢下你的小可爱”的一脸恳切,秦宓甩了甩头发,风风火火地往回走去,生怕头版跟煮熟的鸭子一样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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