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苏溪不情不愿地哦了声。
风吹动起纱幔,微敞的缝隙里泄进半轮月光。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忽然开口:“我留在铃兰街,不是因为那个人。”
她的声线清淡无力,却依然在岑寂的氛围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苏溪偏过头,沈清的轮廓被夜色虚化,看得不太分明。
半晌她问:“那是因为什么?”
回答她的是长时间的沉默。
就在她以为等不来答案的时候,沈清突然抱住她。
脖颈处的热流让她一颤——
沈清哭了。
这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在沈苏溪的面前,哭了。
-
秦宓得知消息后,隔天早上赶到北城。
寒暄几句,找了个借口把沈苏溪叫出病房。
“你妈这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她来得巧,正好在门口听见沈苏溪跟沈清说:“我们各退一步,我和他分手,但你得让我留在越城。”
她愣了下,余光瞥向身侧的江瑾舟,刘海盖下的阴影很好地将他表情藏住了。
秦宓叹了声气,“真要分手啊。”
换做以前,她可能会放鞭炮庆祝,但这些天江瑾舟的行动和沈苏溪的改变她都看在眼里。
所以她现在并不希望他们以分手的结局来回应沈清的反对态度。
沈苏溪的意识还停在秦宓前一个问题上,她想起昨晚沈清贴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
“我留在铃兰街,是因为你的外公外婆。”
沈苏溪外公外婆因为车祸去世的时候,她不过六岁,很多事情都忘了,只记得他们是很慈祥的人,对谁永远都是一副笑脸。
“以前的我只会逃避,把所有骂名都留给他们承受。”沈清说,“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亏欠了谁,唯独对他们,我是悔的。”
“你舅舅他们想把房子卖了,可铃兰街是我从小到大的家,家人没了,家不能再没了。”
“你外公外婆他们太寂寞了,这一次,我想好好陪着他们。”
被沈清轻描淡写带过的骂名,沈苏溪其实听过不少。
小时候,她每次跟人打架,沈清都会问她:“就因为他们说你没有爸爸?”
而当时她的回答都是:“他们可以说我没有爸爸,但不能说你没人要。”
更难听的话,她没有告诉沈清。
她那时候太小了,不懂婊/子/荡/妇到底是什么意思,而这些却能在铃兰街的噼里啪啦声中反复听到。
还有争吵声。
哭声。
她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她也不敢问沈清,“妈妈,爸爸他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直到长大后,她才明白沈清有多不容易。
在别的女孩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里,沈清却用一双柔软的手托起了她的孩子。
可她那时候分明也只是个孩子。
也是养尊处优的孩子。
父母的掌上明珠。
……
秦宓等了很久才等来沈苏溪的声音,“我一直觉得,我妈没有我会过得更好。”
秦宓抿了下唇,轻扣窗台反问:“那你怎么知道你妈不是靠你才能撑下去的?”
两个人静默许久。
“我真不知道,”沈苏溪烦躁地薅了把头发,“做猪多好啊,为什么非得做个人?”
“……”
秦宓被她这通猪里猪气的发言噎了好一阵,才拐回上个话题,“你确定要和江瑾舟分手?”
沈苏溪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谁和你说我要分手了?”
“我在门口听见的。”
沈苏溪回想了下,“那是我用来哄我妈的。先在北城虚情假意地分个手,等我回越城,还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秦宓无话可说。
沈苏溪点着下巴继续说:“不过舟舟应该不会同意。”
“?”
“毕竟他爱我爱的是有些深了。”
“??”
“他到时候要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该怎么办啊?”
“???”
秦宓彻底没话说了。
沈苏溪这沙雕天分怕是娘胎里带出来的。
要不然怎么会在悲情的时候,还能做到这么……搞笑。
-
另一边。
江瑾舟在沈苏溪离开后去了趟病房。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话虽这么说,但沈清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半分讶异。
江瑾舟将花插进瓶中,“您说笑了,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来看您。”
沈清一点想和他寒暄的意思都没有,“你们的事,我没办法同意。”
“但您也没有再反对。”江瑾舟笑笑,神情异常轻松。
沈苏溪先前说的那句话,看似是她退让了一步,实则却是沈清做出了妥协。
现在只要找到沈清不赞成的原因,一切问题便能迎刃而解了。
沈清深深看他一眼,认输似地软了语气:“她性子急,爱惹事,回越城后就麻烦你多看着点了。”
“自然。”
临走前,沈清突然叫住他,“你就那么确定最后我会答应让你们在一起?”
江瑾舟脚步一顿,转过身。
“因为我们都爱她。”
他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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