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做,天在看。”这是句极为朴素的谚语。
昭昭日月、离离星辰,缀于穹苍云雾之间,如天老爷的眼目,鸟瞰着黑泥黄土上的芸芸众生,赏罚奖惩,自有分冷酷,难被凡夫俗子理解的公道。
西汉王莽末年,南方饥馑,有马武、王常等诸人聚集于当阳绿林山中,招募饥民,兴风作浪,从此,大到寨主匪首,小到劫道股贼,常自称绿林,来给脸上贴金。
本来他们还有三分属于这绿林同道间的秩序,焚香誓血,约定城破之际,共取富贵,好歹还算个临时聚集于一起的集团。
这年头,粮秣乃安身立命之本,几个在夜袭中,被烧了粮仓的寨主贼首,再也控制不住裹挟而来的流民,不是率亲随连夜溃走,就是被同僚砍掉了脑袋,攒集的一点家当换了个姓氏。
“姓何的,你胆敢冲我中军?作反啊!”
“管亥,别以为当个渠帅就能不顾规矩,凭什么官兵不烧你的营帐粮秣,偏找咱们?”
“呸,自己守不住阵脚,倒来怨我?”
“要么匀点吃食来,共度难关;要么一拍两散。”
在平原军与都昌守军分两路冲杀前,围城敌势早就陷入混乱之中,特别是管亥的中军,粮草最足,抢他的,总比去抢躲在都昌城里的仓房要容易。如不是火光四起,杀喊声震天彻地,他们都差点忘了,敌人并不是自个身边的这些同道。
溃散比想象中的来得更快。
兵败如山倒。
“抵住!”管亥两目赤红,提刀连斩数个逃兵。围城两月余,好不容易从深冬守到初春,天暖地化,草木生长,不再顾忌漫天风雪带来的严寒,人人都能多几把力气,破城指日可待。到那时,占地为王。招兵买马,再度扬起“苍天以死。黄天当立”,顷刻间席卷全州也不是不可能。
但现在,能有命逃回崂山大寨,都是万幸。
“贼寇休走!”
斜里杀出队官兵,为首之人黑马长矛。不知是恐惧还是愤怒,管亥举刀大喊,亲自迎了上去。
金铁相交的“铿锵”之声大作,只一招,他就被股难以抵抗地大力。从马背上扫了出去,飞出五六米远,跌得个灰头土面,胆气尽然失地躲入了人流。
“你也配用刀?”似乎那大将讥笑地啐道。
亏得夜黑,满地都是哀嚎着溃散的贼卒,那使矛的将军来不及细瞧,又被另一只勉强保持着队型,边战边撤的队伍吸引住了目光,拍马冲杀而去。长矛所到之处。血光四溅,惨叫声不绝。
“南阳何暹的人马。他算完了。”管亥瞅了眼旗号,捂住胸口,咳了口血,倒拖着刀踉跄退走。
沿途遇到了百来名崂山兄弟,借此召集了不少溃兵,组织起阵营,趁着月暗星疏,朝着东北方向逃去,只要回了胶东,入得崂山深处,就算拣回来一条命了。
“管渠帅,前方有队官兵。”早前派出去探路的哨子带着哭腔回禀。
“拼死也冲过去。”管亥咬着牙,喉管弥出受伤野兽般的低吼,这曾随黄巾转战青州各处地大寇,的确有几分悍气。
挡路地官兵不多,三百多人,似乎刚收拾完一股溃败的贼寇,正在打扫战场,见又有敌至,迅速结成圆阵。
五百步。
“兄弟们,过了这关,就逃出升天了。”管亥声嘶力竭,振臂大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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