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姐……这可怎办？还能用麽？”阿财苦着脸，不知所措。
“……应该可以吧……不试试怎么知道……”林馨音也没了主意，但这庄票起码要素都在，总比被火烧掉一半好得多吧？
“嗯……那，那就去福祥钱庄试试吧……”阿财无力地起身。
“嗯，嗯。”林馨音也是心里无底，但还是抱有希望。
两人步出龙哥的家门，尽管里面已经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阿财仍然将大门牢牢锁好。
巷子太窄了，小黄转身困难，还好这巷子另一头不是死胡同，于是两人一马继续穿过这条窄巷，好一会后才回到大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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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中大街，福祥钱庄。
钱庄挺大，只是客人不多，只有一对衣装豪华的中年夫妇聚在一个柜台前，不知在办些什么事。
门口还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汉子，两人来回打量着店内的一动一静，看似是钱庄的护卫。
空荡荡的店内回响着一阵响亮的珠算声，却是一个长着八字胡的中年男人，一手拨弄着算盘，一手翻着账本，聚精会神地在算着不知那笔账。
“王掌柜，赵老板要取十金……”那侍侯着中年夫妇的伙计朝着拨珠算的男子喊了一声。
王掌柜手指一停，八字胡一翘，脸有点黑地朝着伙计吩咐道：“去库房拿……”但他仍满脸堆笑地对着那赵老板说：“赵老板取那么多现钱，可要注意安全才好。”
“那就不用劳烦你操心了。”赵老板哼过一声，似是不屑跟王掌柜说话。
“那是，那是，是我多嘴了。”王掌柜笑过一声，低头翻弄账本，心里暗骂：目中无人的赵老匹夫，难怪你会养个赵二傻子！这就是报应！哼，什么时候把那傻小子骗来借高利贷，利滚利到时让你这老家伙拿走的还要十倍奉还！
想到这事，王掌柜胡子一动，在心里计算起来：那万家的败家子最近又偷偷瞒着他爹借了几笔高利贷，数目也很可观了……得让李二狗再加把劲，拖那万肥子继续沉迷赌场才好，哈哈……
想得快笑出来的王掌柜，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老板，取钱……”
又取钱？取我命呀！王掌柜眉头一跳，往前一看，却只看到一个俏丽的少女站在了柜台前，顿时一愣：刚刚明明听到的是男声呀……于是他又将身子探出柜台看了看，这才发现了几乎跟柜台等高的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正怯生生地递过来一张庄票。
原来是个小鬼……能取什么钱，十个铜币？王掌柜不屑地翘翘胡子，接过庄票，却又一愣：居然是两半？
妈的，什么乞丐票来的，想取多少钱？王掌柜鄙夷地将两半庄票一拼，待得上面的数字一映入眼睛，顿时双目瞪得老圆，眉毛突突猛跳。
十金。
王掌柜扫过眼前的脏小孩，又扫过他旁边一身农家打扮的少女，来来回回扫了几十遍，心里边萌生了一个鬼主意，先黑着脸质问起小孩：“咳。小鬼，这庄票你那里来的？”
……
阿财一怔。他本来就心里没底，这下子更不知如何搭话：“是，是……”
“什么那里来的？”林馨音看着这王掌柜贼头鼠脑的样子，虽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但估计也不是好事：“难道不是见票给钱么？”
“嘿，这个当然要问清楚。谁知道这票是不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可以随便给钱？”王掌柜似乎算准对方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和一个不识字的农家女，这不正好是一对可以随便捏的柿子么？
“你骗鬼呢！”却偏僻林馨音多少知晓一点银行知识，于是立即还击：“上面又没署名，票是谁的，关你什么事？现在票在我手，就是我的！我给你票，你就要给我钱！”
王掌柜顿时哑然，他这才发现对方似乎还不太好捏，但又旋即把两半庄票摆在柜台上，换了个借口：“也罢，就算是你的，可这庄票已断成两截，根本就不完整，不能兑换！”
“乱说！”林馨音涨红着脸，她不知道这点细节是不是真的，但她已决定就算死缠烂打也要把钱要到手：“这两半庄票拼在一起，该有的都有，印鉴、标志、金额、庄号，那个缺了？那里不完整了？”一说罢，她又顺手拖过旁边赵老板的衣袖：“大叔，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
赵老板呆呆地看着林馨音的花容月貌，耳边不断回响着刚刚如春风般的清音，顿时傻了。
你说是不是……
你说是不是…………
你说是不是………………
迷迷糊糊间，他仿佛看到的是佳人的笑靥如花，听到的是娇媚的嘤鸣：“你说，我是不是很美……”
“是啊……”赵老板傻笑着回了一声，却不料忽然手臂一痛，“唉呦”一声从美梦中惊醒，回头一望，却是被他老婆狠狠掐了一下。于是他赶紧装起正经，看过庄票后，又鄙夷了王掌柜一次：“这分明就是真的，你欺负人家小孩么？”
不过，赵老板这正经不到半盏茶时间的脸，稍一重新对上林馨音的视线，便又披上了几分迷离的笑意：“姑娘，不用怕，有我在……”
只是话没说完，他的手臂又是一痛，不禁大叫一声。
他旁边的老婆阴沉着脸，掐着他的手臂，把他一路拖出了钱庄。
……
不过，有了帮手的公证，林馨音顿时显得底气十足，朝着王掌柜挑起柳眉：“还有什么话说？”
王掌柜在心里对着那被拖出大门的赵老板猛吐口水，又对着林馨音使起缓兵之计：“好吧，不过这庄票期限还有三个月才到期，得到期才能取钱。”
“哈，胡说！”林馨音估计这个就是跟定期储蓄差不多，她可是曾经跟母亲去过银行办理这种业务的啊，于是决定再赌一把：“不到期也能拿吧！最多就是损失点利息！”
“呃……”王掌柜彻底黑脸，看着这时的钱庄已经没有其他人，于是朝着门口的两个汉子大呼一声：“把这两个小鬼赶出去！”
“哦……”那门口的两人看着那弱不禁风的小孩和少女，顺手提起墙边的棍棒，懒洋洋地走过来。
“哼。”看着那两个大汉挥着棍棒步步逼近，林馨音却是毫不胆怯，待得他们离近了些，忽然双眸变色，右手戒指蓝光一闪！
一道银光划过。
那两个汉子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棍棒都已断成两截掉下来砸到他们的脚趾上，那阵痛感一传上来，这才纷纷“哎呀”几声，退后了几步。
林馨音已借着瞳术，在瞬间唤出并收回了叶眉剑，转过身，重新对视王掌柜，举手重重朝着柜台一拍：“钱！”
其实她还想过，或许直接把叶眉剑插在柜台，会更有威慑力？！
可是，理智点想想，不行啊。
如果你去银行，掏出一把枪或刀，会怎样？
同样的道理，如果在这里掏出利器，照这一肚鬼主意的王掌柜的做法，会不会给冤枉成抢钱庄，然后给投入牢狱？
那就悲剧了……
所以还是理智点好。
……
王掌柜还想开口说话，忽然背后又传来一个声音。
“吵什么呢……”
又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那样子倒是有几分慈祥，不似王掌柜猥琐得明目张胆。
“啊，钱老板……这两个小鬼想取钱，取十金……”王掌柜回头一看，赶紧告知来人实情。
“去库房拿吧。”钱老板瞥了王掌柜一看，又对着林馨音和阿财笑笑：“小店招待不周，有所得罪，还请多多保函。”
“哦，没事……”林馨音看着这钱老板似乎人不错的样子，语气也软了下来。
不一会，王掌柜便怏怏地端着十金摆在了柜台。
“阿财，数清楚了便拿走吧。”林馨音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对着阿财眨眨眼。
“嗯，嗯！”阿财喜滋滋地数了几遍，才将其收进了衣领：“那，音姐，走吧。”
“嗯。”林馨音微笑着，跟阿财并肩走出了钱庄。
……
“老板……”王掌柜哭丧着脸看着钱老板。
“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简直跟刚跑下山去做人的猴子没什么两样。”钱老板不满地盯着王掌柜：“明天我要出远门一趟，当铺你可要好好看着，别再像现在这样在店内闹事！”
“知道，知道。那这两个小鬼……”王掌柜不甘心地瞄着钱老板，似是要探寻什么意思。
“以前都没见过，是外地人吧？”钱老板露出一道邪笑：“那个女娃娃倒长得不错，看样子可不止值十金。”
“肯定是了，刚刚瞥到他们牵着马走过店门口。”王掌柜笑出了一口黄牙。
“哼。我让赵豹跟你联系一下。”钱老板收起了邪笑，重新恢复了那副慈祥的面容，转身步入店内。
“是，是，是。嘿嘿！”这王掌柜却是半点也不掩饰他的兴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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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财，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林馨音牵着小黄，看着满脸喜悦的阿财。
“我想现在就赶紧去给龙哥张罗丧事……香纸锡箔棺木，好多要准备呢。这会已经快过一天，我怕龙哥的遗体会……”阿财的脸上多了几分忧虑。
“嗯。不过最好不要在这里准备，去连平镇或者其他别的镇比较好。”林馨音心里总有一股缠绕不休的担心，怕在这里逗留太久会出意外。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现在就要赶紧启程了，音姐，我不能陪你了……”阿财的语气有些哽咽。
“傻瓜，天下本来就没有不散的宴席，人总会有离别的时候的。阿财，你是回连平么，那我送你一程？”林馨音隐隐也被阿财的情绪所感染，但仍坚强地笑了笑。
“是的……那，音姐到镇西路口就行了，如果你在这里找不到缘哥，或许就要从镇东出发，去新阳那里再找找看了。”阿财擦擦眼眶，也笑了笑。
“嗯，不过，阿财，你身上带那么多钱，可能走大路不安全哦，要注意。”林馨音想了想，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的……我记得出镇西有另外一条隐蔽的小山路，可能要绕远点回连平，不过没什么人走，反而安全呢。”阿财笑着转而劝告林馨音：“音姐别总是担心我啊，你也要担心自己。”
“嗯……”林馨音笑着又抚摸了一次阿财乱糟糟的头发，继续前行。
……
路总有尽头时，不久之后，便已到镇西路口。
“阿财，等办完龙哥的丧事，你又有什么打算啊？”已经到离别的时候了，林馨音却还有点不舍。
“嗯，龙哥说过想让我跟他做生意……可我现在什么都不懂呀，或许我先找个什么地方打份小工，等有了些经验再说吧……嘿，如果将来要开店呀，就起名叫龙财记好了，呵呵！”阿财的双眸透露着对未来的憧憬，顿时笑容满面。
“那准备开什么店呢？”林馨音对阿财的想法很有兴趣。
“暂时还不清楚……嗯，或者开个客栈也不错哦？呵呵，那我就先去看看那里的客栈要我来打工好了！”阿财兴奋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会想开个客栈呢？”林馨音也很好奇。
“我……嗯，反正，就是想开啦……嘿嘿，如果将来真的开了间客栈，我会特别为音姐预留一间温暖的客房哦！音姐到时可要来光顾小店哩！”阿财的脸又红了起来。因为他想起了昨晚在七目嶂溪谷的时候，那蜷缩着身子睡在岩石上的林馨音模样。
这就是他想开客栈的缘由。
“嗯，说起客栈……”林馨音看着阿财不好意思说出原因，也就不深加追究，转而想起另一件事，于是便给了阿财一个建议：“我和小缘以前在清远福来客栈住过一晚，那家店的老板娘颜如花人很不错，如果你想去客栈打工……要不要去那里试试？”
“真的？！音姐？你认识那家店吗？那你以后还会回去那里么？那我们就还有再见面的机会了！”阿财愈加兴奋，他原本想着此刻一别，或许以后今生再难相见，但看来也不是如此。
“嗯，也有可能的。”林馨音微笑着回应阿财。虽然她也不知道今后是否还有这个机会，但留有一点希望总是好的……
“那就好！”阿财立时下定了决心：“那以后我就去清远吧！嗯，就算那店家不要我，我也会纠缠到他们要为止的，呵呵！”
“啊，应该不会吧……”林馨音暗思：不会给如花姐添麻烦吧……？
……
日头倾斜，欢笑渐尽，离别已近。
“那，音姐，我，就走了啊……我也不好阻你太久……”阿财依依不舍地看着林馨音，眼眶又红起来：“谢谢你，音姐，真的。”
“嗯，知道啦，不要再哭了。”林馨音笑呵呵地点过阿财的额头：“答应我，以后别总是哭鼻子啊。”可是，在说这话的时候，她却蓦然鼻子一酸，但总算还能控制得住情绪。
“嗯，好。那我真的走了……”阿财吸了吸鼻子，赶紧转过身体，挥手擦过眼泪，开始迈起步子。
却是数步一回头。每次一回头，林馨音的身影就缩小了几分。
良久，阿财再次回过头来，喊了一声：“音姐，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会的！”林馨音肯定地回喊一声。于是，她便看见了站在远处的阿财那模糊的笑容。
少顷，阿财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
就算不能再见，起码也能多一份寄托吧？林馨音是这么想的。
只是，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人了。
日光依然强盛，小镇正值喧哗时，街道人影晃动，可是，这一切声和光，却似乎完全与己无关。
仿佛天地之间，只有自己一人。
孤寂如影子般攀上了自己。幸好还有一份精神寄托，可是，小缘，你却在那里？
一想到凌月缘，林馨音却忽然闪过一个想法：如果，假如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小缘此刻不是在自己的前面，而是在自己的后面，那他顺着大路过来，却不会遇到走山路的阿财，那他可知自己正在这里呢……？
嗯……应该不会。林馨音摇摇头：还是继续进镇去找人问问，要不然，就往下一镇的新阳去吧。
于是，林馨音转身，牵过小黄，沿着大街再进五华镇。
呃，那株大槐树下的那个赵二傻子不见了，是不是回家吃午饭去了？
还好，刚刚就在害怕再给他纠缠住。林馨音赶紧加快脚步，脱离这个危险地带。
……
自己一人在走路，没人可说话，真无聊……
林馨音微笑着摸了摸小黄的鬓毛：“还好有你，不然我可怎办？”
再行一段路，却忽然有一股异常的不适感传了过来。
回头一望，那巷尾似有人影在晃动。
有人在跟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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