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她的右手已紧握着久违的叶眉剑,疾风般扫向眼前那男人的颈部!
在这极近的距离里,那已斩断了空气,呼啸着本应将来人一击绝杀的半月形银光,却在目标的数寸开外,戛然而止。
林馨音惊讶地瞪大双眼。她的右手腕,已被眼前男人的左手掌轻轻挡住,那势在必得的剑势,竟被硬生生地刹住,动弹不得。
“姑娘,我不是坏人啊。”那男人居然笑得满脸轻松,仿佛林馨音刚才的剑击只是嬉戏。
“啊……”林馨音终于看清来人……那不就是早上在李友记见过的那个俊男……叫啥来着?呃……
少顷,对方那顶住自己手腕的左手慢慢收回。林馨音松过一口气,也放下了握剑的右手,但随即又发觉自己竟是被那半蹲着的男人单手揽着双肩扶起上半身的,自己跟他的距离近得如同是躺在他怀里一样……惊吓之下,她赶紧侧过身子,像一只恐慌的小猫般翻滚开来。
待得跳出一段距离后,林馨音才惊觉自己前襟散乱,顿时脸色大窘,背过身子整理好衣装,深深呼吸一下,努力使自己沉静下来后,才转过身子道谢。只是,此时的她心跳依然有点快:“谢谢了……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故意的,没事吧?你,嗯,你……”。
她却忘了那男人叫什么来着。之前在李友记似乎远远地听过对方自报姓名,然而她走得太快,完全没注意到。
“没事。哦,对了。小生姓柳,名千里。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呢?”柳千里似乎已看出林馨音的尴尬,干脆先开口再自我介绍一次,免去她重问自己姓名之窘。
“我姓林,名馨音。”林馨音脸上的红晕褪去了些许,但她望向柳千里的眼神里仍有许多不解,她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一时却不知怎么开口:“刚刚,我,你……”
她环望四周,此时的长街,已只剩下她自己和柳千里两个人。
“林姑娘刚刚危险得很,不仅被人下了迷药、幻药、春药……不省人事不说,还被四头恶狼围困……所幸千里恰好路过此处,打跑了这群东西,要不然后果可真不堪设想。”柳千里站起身来,慢慢道出刚刚事件的缘由。
春药?!林馨音双唇一张一合,一时无语:那些毒烟里竟有这东西!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逐渐泛红的她带着惊慌的眼神望向柳千里,声音却是越来越少:“哪,哪,我,刚刚……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
“林姑娘中毒并不深,寻常的解药也能奏效,不必惊虑。”说到这里,柳千里转而笑着调侃:“不过,若非我反应稍快,刚刚林姑娘半晕半醒之时那闪电般的一剑,差点就让千里做了无头冤魂啊。”
“实在对不起……幸好你反应快,被你挡住了那一剑。”林馨音歉然不已,但心里的疑问却在不断地放大。
“呵呵,没事的,说笑而已,林姑娘无需放在心上。”柳千里一笑而过,似乎不想再深入讨论刚刚的异常事件。
而这却是林馨音一直挥洒不去的疑虑。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或者凌月缘的瞳术似乎只对寥寥可数的几个人失效过。自己和小缘双方互相无效不提,在所有遇过的外人中,叶悠悠是第一个;郁剑文是第二个;而这个柳千里,便是第三个。
这是为何?林馨音想不懂。还是说,这柳千里的反应真的快到异于常人的地步?
但是,这也是有可能的啊,毕竟心眼的实质只是让自己提速而已嘛。只有凌月缘的瞳术,才能检验对方是否真的免疫……或许这里真正的武功高手,有着超乎常人的反应速度,也是正常的么。
林馨音勉强找到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便也不再细想下去,再接着又听到柳千里的询问。
“是了,为何现在只见到林姑娘孤身一人呢?早上不是有个小孩相伴么?林姑娘似乎被恶人盯住了,单身行动的话,可是相当危险呢。”
“哦,那人有急事要办,我们就分别了。还好那帮匪徒没盯上他。”林馨音此时还想着阿财的安危,只是安心过后,方才想起自己似乎并非一人,还有一马……小黄还被困在某个地方呢!
“啊,对了,我的马……”焕然大悟的林馨音,惊呼一声,扭头望向身后那已经关得严严实实的宅门,再抬头一看,顿时脸色飞红,下半句话再也说不下去。
适才迷迷糊糊的时候并未注意到那门顶上写有什么东西,如今精神大好,于是便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屋檐下大大方方地挂着一块牌匾,“丽春院”三字写得甚是飘舞飞扬,纵然其身羞答答地半隐于飞檐之下,但在这明媚的阳光之下仍能看得个分明。
为什么刚刚没看到?为什么?为什么……
她在脑子里问了自己十万个为什么,直把自己问得晕乎乎的,而就在此时,柳千里又很是不识时机地给她多添了一个为什么。
“你的马……在里面?为什么……?”
林馨音机械般地转过头,循声看去,看着那柳千里正也盯着那屋檐下的牌匾发愣,接着又转过来看着自己发愣。楞过片刻后,那眼神里的疑虑逐渐褪去,不知他究竟想通了什么,竟然悄悄地偷笑起来。
被那连绵不断的轻笑惹得心烦意乱的林馨音,双颊的红霞一只蔓延到耳根。她的双唇荡了几荡,却说不出一个字;她想起身去解救小黄,双腿却如被磁铁吸住一般黏住在地上;她跟那柳千里对视过片刻便败下阵来,别过螓首,低头沉思着要赶紧组织一番说辞才好,却偏偏此时的脑袋里全是浆糊。
“咳。”柳千里终于不再轻笑,试探着问了一声:“我去帮你把那马牵出来?”
林馨音柳眉一动,抬起下颌,红着脸点了点头,仍是无话,双手却无意识地捏弄着衣角。
……
于是,柳千里便挺身而出,迈上台阶,行至门前,屈起右手食指轻轻敲了那紧闭的大门。
清脆的敲门声很有节奏地响过一阵,可那大门却半响也未有任何动静。
只是在门后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声响,透过门缝传入柳千里的耳朵。
门后分明有人……似是一直在偷听着什么,但这回却似被敲门声吓跑了一般。柳千里皱了皱眉,摊开手掌试推一下大门,但这门往后挪了一点便被挡住,看来门后还插了门栓。
判断出门后的人已经跑开之后,柳千里暗暗提劲,伸出两指在大门上横着缓缓划过两道轨迹。刹那间,门后便有一阵“啪啪”声传来,而这正门却仍是纹丝不动。
少顷,柳千里两手轻轻一推,已再无任何阻力。那两扇正门往两旁顺势一退,背后闩门的横木竟如朽木一般碎成几截,跌于地下,无奈地看着那不请自来的人跨越过自己残缺的身躯,强闯而入。
“哇!”“啊!”随着柳千里的身影闪入了院子,瞬间便有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传出了门口,看来刚刚那躲在门后偷窥偷听的人,还不止一个。
“哗……”接着,却是一阵很是齐整的惊叹声,似在欣赏什么名花秀木。
“……”只是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却全没了声响。
少顷,柳千里牵着小黄,悠然迈出丽春院的正门,虚掩好大门,才步至林馨音的身旁,放下了缰绳。
……
“她们……”林馨音好奇地探了探脑袋,却又不想走近前去那门后看个仔细。
“只是让她们都睡一小会而已。躺太久也不好,毕竟那大门已经关不住了。”柳千里解释过后,又笑着看向林馨音,很是谅解人地补充道:“林姑娘若不想见到她们,那现在就走吧,不出一刻她们就会醒来呢。”
林馨音默默地牵过小黄的缰绳,与柳千里不小心一对视,却分明看到对方眼神里那玩味无穷的意味,正想着不知怎么解释才好时,又听到对方颇为体谅地再强调一声。
“我也不是一个喜好问长问短的无聊人士,林姑娘不必多想。不想说,我便不会问……”
……多想的是你吧?林馨音再次暗暗打量那轻笑不止的柳千里,仿佛看到他头顶上飞过一个接着一个的问号,不仅轻叹一口气,边迈开步子边敷衍:“总之只是一场误会而已……你也不必多想,想多了也是错的,谢谢。”
“呵……”柳千里不好意思地笑笑,影子一样跟在林馨音的背后:“看林姑娘的样子似是旅人,却不知下一站要去往何处?或许我们恰好同路呢?”
“或许是新阳吧。”林馨音被对方左一句姑娘又一句姑娘弄得隐隐蹙眉,只是对方好歹也算自己的救命恩人,也不好过于发作:“还有……叫我名字就好,不用太见外……”
“太巧了,馨音姑娘。正好我下一站也是去新阳,这下可有伴了。我也是孤身一人赶路,无人可说话,正闷得疯呢。”柳千里眉开眼笑,一个雀跃便跳到了林馨音的身旁。
“……我可能还要去月浦。而且,叫我名字就行了……”林馨音不动声息地跟柳千里拉开几步距离,心想这一路往东走,都是一个镇连着一个镇……除非他往西走,否则怎会不同路……分明就是借口……
“好的,馨音姑娘。”柳千里似乎听不出林馨音话里的意思,漫不经心地答过一声后,长眉挥舞得更是欢喜:“真是巧得不可思议啊!我也正好要去月浦拜访一位故人呢!”
“说不定我还要去福州。那个,叫我名字的时候,后面不必加姑娘……谢谢。”林馨音不知道这柳千里是真的听不明白呢,还是喜欢作弄人,只好说明白自己的意思。
“哦,那可真可惜。我随后还要去别处,不能和馨音你同行了。”柳千里终于改口,窃喜的眉毛低垂下来,却不知他到底是在可惜什么。
“哦……”林馨音倒是有些庆幸。看来对方也并非要一路紧跟不放,或许只是自己多想而已。既然是短途,那人家硬要同行,便随他喜欢去同行好了……但却还有一个问题:“不过,我只有一匹马啊。”
“无妨,我也有马,就寄放在前面的客栈。”柳千里遥指着东街前方:“早上跟姑娘……嗯,是跟馨音你一别之后,我本想回客栈取马赶路的,却不料能在这里再相遇,真是太巧了……”他似乎改口得不太习惯,不过他倒也没提早上被林馨音甩跑的事由,就这么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
林馨音也只是轻轻地点点头,便顺着柳千里的指向继续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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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牵着马的林馨音和柳千里,不久后便走到五华镇街东的尽头。
镇口附近已不见任何正规的宅院商铺,只有几处没人打理的小档口幌子飘零于轻风之中。人烟寥寥,杂物乱推,前方破烂的路面一侧还随意地停着几只板车,仿佛这里就是个没人收拾的垃圾场。
看来这里应该也问不出凌月缘的行踪了。绝了此念的林馨音,慢慢朝着那已映入眼帘的镇外大路走去。
前方还有一个壮汉在迎面走来。林馨音想了想,决定还是问问去下一镇新阳所需的大概时间,不料,就在她经过路边的一辆板车的时候,忽有一个轻浮的男声突兀地响起。
“哟,美女哦!”
吓了一跳的林馨音,扭头看去,才发现那板车上居然还躺着一个年轻人,但他的模样却完全让人提不起好感。
这人半卧于板车之上,衣着脏乱,满脸灰尘,唇黑齿黄,油腔滑调;左手托着脑袋,右手食指却插在鼻孔里一阵挖弄;傻笑之余,旁若无人地从鼻子里掏出一团东西,拿到面前,瞪大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一番,仿佛在考究里面是否埋有什么宝贝;一会后两只手指潇洒一弹,那黑点便在阳光照耀下飞过一道曲线后,不知落到了何处。
看得林馨音皱着眉赶紧挪开两步。待得前方的壮汉走近了些,她便转而问起新阳的事宜。
“新阳……走路起码要三、四天。”那壮汉看到林馨音还牵着马,便补充说:“不过,像你们这样骑马的,快的话可能一天就能到了。”
知晓答案后,林馨音赶紧道谢。壮汉点点头,步至那板车男身旁,皱着额头猛拍了那人的脑袋:“懒鬼,集市现在忙得很,干么不去那儿找活干,平白在这里晒太阳!”
“去……昨天搬货搬得累死了,休息一下也不成?我躺一会再去。”这懒汉真的就直接躺倒在板车上,翘起二郎腿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
壮汉啐一口后转身离开:“干点活就累!公子身,苦力命,从昨晚一直躺到现在!躺着能等来钱?迟早饿死你!”
可这懒汉却是毫不在乎地哼起小曲。
……
在旁看着的林馨音摇了摇头,转身便要上马,忽又听到柳千里的询问。
“对了,馨音想去新阳、月浦甚至福州做什么呢?”
“找人……”
“找人?”
“嗯,是很重要的朋友,应该是先走了,但不知现在走到了那里。”
“先走……也是骑马么?”
“应该是的。我想昨晚或今早是有经过这里的,但这镇上却似乎没人见过……”
“哦……”
……
就在这时,又是一个声音,在林馨音身后响起。
“我见过啊。”
林馨音浑身一颤,慌忙之下回身一看,可这四周除了自己、柳千里,以及那还躺在板车上挖鼻屎的懒汉,那里还有其他人?又是疑惑又是惊喜的她,良久却只能憋出一个字:“你……?”
“从昨晚到今早,骑马经过这里的只有一拨人,我见过。”懒汉再次弹出一团黑点,半坐起来看着林馨音。
“那,那些骑马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什么时候经过的?大概去了那里……”林馨音急切地问了好几个问题,尚未问过瘾,却见对方忽然伸出右手,向自己平摊开手掌,顿时一愣。
“钱。”那懒汉动了动指头,笑嘻嘻地开口:“给点好处费就告诉你……”
“哦哦……”林馨音紧张地反应过来,可手指一触衣襟,却忽地脸色一红,转头看着小黄身上的随身包裹,想了再想,呃……囊中羞涩啊。
“你要多少……”林馨音红着脸低问一声。要多她可给不起。
“不用多少……”懒汉不怀好意地再度傻笑:“要不然,美女送个香吻就行了……”
“……”听到这话的林馨音顿时又羞又怒,恨不得冲上前送给这懒汉几个耳光。她咬着牙,右手五指缓缓紧握,正寻思着是否要唤出叶眉剑,直接逼在那人的脖子上讯问,却忽然惊觉有两道寒光猛然疾射而过!
“突突”两声过后,那板车的车轮上便被插入了两枚硬物。林馨音定睛一看,竟是两枚已插入半身的银币。她惊讶地往后一望,便看到背后那脸色严峻的柳千里。
“这钱够了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要不然,你的下身就会多出两枚东西……这可没那么容易挖出来。”柳千里此刻的双目,犹如两道寒冷的利刃,刹那间便将那懒汉刺了个透心凉。
“好,好。”懒汉缩了缩两腿,双手下意识地护住下身,两眼却仍贪婪地看着那车轮上露出半身的银币,断断续续地回忆道:“我记得……嗯,我今早在这里睡觉的时候,三更便被一阵马蹄声惊醒……后来睁眼一看,便看到有几人骑着马……不过他们跑得很快,一会后就从镇东上大路去了。”
“三更,这么早!”林馨音暗暗一算,果然走得早,那自己岂不是远远地掉队了?稍思片刻,她又不放心地问道:“是不是有四人骑着四马的?”
“是……嗯,应该是。”懒汉本是不假思索地敷衍,但旋即眼珠子一转,便多加上个不肯定的语气。
“哦……是不是有男有女的……?”林馨音稍微松了一口气,又多问了一个问题。她却不知自己的问题更像是在提示对方。
“是啊,男女衣服还是比较好认的……”懒汉顺着林馨音的意思继续回答,似乎只是想尽快把对方打发走。
“嗯……那其中是不是有一个男的衣服比较破……”林馨音紧张的心情过去后,开始隐隐地觉得对方好像有点敷衍的意思。
“这我就不知道了,天那么黑,看不清楚。”懒汉这次倒是说了句实话。他现在的心思完全在于如何拔出那两枚银币……他伸手动了一下,却发现那两枚东西插得很是稳当,仿佛天生就长在那里一样。
“哦……那谢谢了。”这个答案让林馨音最终相信了懒汉的话,转过身看着柳千里,却又一阵脸红:“也谢谢你……那个钱,先欠着……”这话说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自来到这个世界,她怎么总是到处欠钱?哎……
“没事,总之先赶路吧。”柳千里点点头,翻身上马。
接跟着翻身上马的林馨音,同时却在为以后的旅途发愁:经费严重不足,这可如何是好……?
而此时,那板车上的懒汉却不识时务地嬉笑着调侃:“美女不用谢,以后还请多多光顾小弟……”
林馨音愠怒着瞥过懒汉一眼,便挥起缰绳,骑着马甩开一地飞尘;同时,身旁的柳千里也紧随而去。
空留着那个坐在板车上的懒汉,在一片灰尘中,还扭着头看着那嵌在车轮上的银币,左瞪右看,上抚下摸,却始终不知怎么把它们解救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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