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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沉眠(1 / 2)

林馨音呆呆地站在码头上,看着四周空荡荡的荒凉景象,内心也跟着一片荒凉。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连渡船都没有,是到了收工时间的缘故吗?她只是记得阿苗说过戌时后便没有船渡的事,便也只能这般猜测。她今天整个白天都待在客栈里,就是傍晚去戏台的途中也是戴着帷帽低头赶路,一路上人又很多,所以她根本就不晓得镇中的船渡码头在今天早晨便已重新开张。

她又想起了自己所留的信息。难道月缘都没有看到吗?她赶紧朝着码头边上的小木屋走去,却见着那墙上的纸张已被夜风吹得垂下半腰,而在自己所刻上的“此”字附近又多出几个字,那是什么……?

她走近些须,借着月光睁大眼睛分辨墙上的刻字,一个一个地读出声来,慢慢地串成一个句子:“月缘到此一游。”

当念出最后一个字时,她已震惊得无以复加,仿佛所有的思维在这瞬间都停止了运作。惊呆了的她傻傻地瞪着墙上的刻字出神,好一阵后才懂得再三确认真伪。

虽然那些歪歪斜斜的刻痕让她认不出是谁人的字迹,但自己的刻字不也是一样难看?当她再次瞪着那个以简体字刻成的“缘”字时,她那重新开始运作的理性思维便压碎了最后一丝疑虑,而感性的情绪也让她的双眸顷刻蒙上了薄雾。

这绝对是他的留迹。这世界除了他和她,谁还会用简体字刻下这样的句子呢?

她缓缓抬起右臂,让微屈的纤指轻触着墙上的刻痕,顺着语序悠悠滑过每一个字体,同时又在心中默默地再念一次。用心地念过这句颇有凌月缘风格的句子后,她便能想象到他必定是偷笑着刻下这段话的俏皮样子。

她也静静地笑了一下,只是笑容稍露便逝。那墙上的刻痕已没有半点温热。他居然就这么静静地来,悄悄地去,就像一阵风吹过,只留下一点冰冷的痕迹。他究竟走了多久?为什么不等她?难道他没看到她的留言吗?!

想到这里,她才突然注意到刻痕之下、那弯下半身的纸张不像是被她割掉一边的原版,便赶紧撕下整张纸细细一览,这才发现这写满货运备忘的纸张真的就不是凌晨的那份告示!这么说来,那附有自己留言的原纸是给人处理掉了?

她转而看着墙上自己所刻的孤零零一个“此”字,再看看凌月缘就着这个“此”字的造句,最后再看一眼手里那份没有任何标识意义的东西,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缘由。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难道这就是命运的抓弄?!

林馨音无力地松开手,让手里的纸张随风飘落水面。她忽然“哈哈哈”地笑出声,笑得连双肩都在颤抖。她是应该嘲笑自己的百密一疏:凌晨在这里之时,即便自己没带笔墨可以改文,那也可像凌月缘那样大大咧咧地在墙上刻下一段完整的话啊,这对于拥有叶眉剑的她来说不是很容易的么?又何必遮遮掩掩地只是刻个“此”字而已呢?!

今夜剑舞过后的她,忽然有点讨厌自己那总是诸多思虑的个性。此刻她也不理解,为何那时会觉得刻下一段信息是件别扭的事,就因为写有留言的纸张会比较好处理?现在可好,别人倒是提前替她处理掉了!

真是傻瓜!傻瓜。傻瓜……

她突然觉得很累,很想让沉重的脑袋休息一会。这个念头一经浮现,她便觉得那本就凝聚得很不牢固的精神如涟漪般退散开来。她这才发觉全身的力气早已所剩无几。没有了精神支持的她,手脚都开始发软。

跟接着,她的整个身子都在轻颤,连那镶于额间的梅花型花钿也跟着颤抖起来。

天边的皎月又悄悄隐入阴云之中。随着天地间最后一道光芒的消失,那一直闪耀不休的金箔片梅花型花钿也变得暗淡起来,仿佛所有的光彩尽被吞噬于深沉的黑暗之中。这枚在激烈的剑舞动作中也不曾坠落的柔弱花朵如今却在颤抖不休,或许它已经太累了,便在此时,只是一缕轻得不能再轻的江风静静地掠过,便让它轻飘飘地坠落地面,再也不复曾经的顽强。

但林馨音仍决定做点什么,尽管自己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她遥望着对岸微弱的灯火,推测着凌月缘乘船渡江或许只是不久前的事,那自己应该还有机会赶得上。她记得阿苗说过凌月缘是步行着的,身边并未有马匹,也难怪他会这么迟才到这里。她已经来不及回客栈牵来小黄了,便心存侥幸地认为过江后,说不定还能再启用几次瞳术、用力奔跑来赶上凌月缘的步伐。

而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合适的舟船。她步入码头深处,四处张望周围的泊位,所见却尽是体积颇巨的商船大舫。这让她很是奇怪前几天所见的众多小型渡船全都去了那里?她来来回回地细心寻找,终于在一处泊位看见一条无顶的小木船,顿时大喜过望。

她急忙向小船跑去,当见到那接驳位置附近水花四溅、沙石流溢时,既担心弄脏身上这套据柳千里所称是租来的名贵裙装,又嫌这层层叠叠的繁琐套裙太碍手碍脚。于是她先扭头四望,见着这会码头上已没有其他人影,便迅速解开腰间的缨素、逐一解下帷裳、长裙和短裙,寻着一处干净的地方叠整齐并摆好这些套裙后,再将缨素压在其上。最后,她将上衣全部束入裤腰之内、挽起裤脚,将脱下的鞋袜往船里一甩,便匆匆蹲下身子,伸手解开那紧绑在码头木桩上的绳索。

这拴住船头的绳索很粗,且绑得很紧,她解索的双手此刻也在不断地颤抖着,但她却以为那只是由于自己心情紧张所致。

就在此时,她脑海中也传来一个理性的声音,就像在质问她一样:

……你会撑船吗?

她沉默着不去思索这个问题的答案,只因她此时也想任性一回。但在此刻没有半丝月光的昏暗环境下,连解开绳索都变成一件困难的事。不过她却有着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刃,所以当她发现徒劳无功后,便立即停止解绳。她站起身来,控制好轻颤着的身子,看准方向后便朝着船中跃去,就像适才在戏台上施展剑舞之时轻松做出的跃进动作一般。

或许她还以为,对于完成过那么多高难度动作的自己来说,这么一个小小的跳跃不过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但即便她现在依然身轻如燕,足下却非平稳的土地,更何况已是强弩之末的她?当她的足尖刚跳上甲板,船头便立时往水中一沉,逼得她在粹不及防之下,一个踉跄,“啊”的一声惊叫过后,整个人向前扑倒而去。

与此同时,也有一些水花扑入船中,打湿了甲板。

好在她反应比较灵敏,立即伸出双臂、摊开手掌按在船板上,撑住了半身,总算还不至于摔得太难看。当她再度站起身来,却发觉自己竟已气喘吁吁、脚步不稳,浑身软绵绵地仿佛没有半点力气。

原来,她的身躯已不像在舞台之时那般轻盈和灵活。

于是,她的脑海中又回荡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像在嘲弄她的天真:

……你还站得稳吗?

……别吵。她咬着牙暗自低哼一声,像在回答那不近人情的理性。她现在并不急着割断绳索,而是先在船上搜寻一番,很快便找着那静静躺在船舷内侧的竹篙。

她挑起这根高过自己半身的篙杆,却不懂得该怎么运用这陌生的工具。她根本就没有撑篙的经验,思索片刻,也只能照着她曾经的印象,学着那些船夫的样子,将双手扶紧的竹篙插入水中,先试着划一划水。

一开始,她还以为或许跟在公园划船差不多,没想到却完全是两回事。且不论这小船已被牢牢拴住,即便只是这么试着来回划水,她也觉得那竹篙仿佛被江水紧紧咬住一般,极不顺手。

情急之下,她挤出最后一点力气,用力一划,没想到却顿时失去平衡,本就赤脚站在湿木板上的她,忽然脚下一滑,接着便“嘣”的一声,往后坐倒在船上。

她这么重重地一摔,小船立即猛地往下一沉,瞬间便荡起几波水花溅入船中,更有几滴跳得颇高的水珠砸在她的脸上,直打得她长长的睫毛一阵猛抖,就像是在敲打这个冲动的傻瓜。

吃疼的同时,四周那起伏不断的波浪声也显得特外地刺耳,就连江水也仿佛是在嘲笑她自作自受:

……哈哈哈。

可恶!林馨音气恼地偎依在船舷,伸出右手猛拍江面,“哗啦啦”一阵声响过后,更多的水花被她泼起,却又如雨点般尽数打在她的头上、脸上、肩上……有好一些小水珠沿着她那抖动的睫毛掉落眼睑,掠过她的脸颊,一点点地侵蚀着那余芳未了的玉簪粉,留下数抹湿痕,再滑至下巴,凝成一滴大水珠后,终于不堪其重地掉落于她的玉颈,“啪”的一声坠得粉碎四溅,却宛若盛开着一朵带来无限冰凉的水花。

她忽然打了一个寒颤。被打湿的衣袖紧紧贴着手臂,带来丝丝渗入肌肤的冰寒,却也让她稍微冷静了些。她终于明白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这根篙杆,更妄谈撑船渡江。还好刚才没一时冲动割断绳索,要不然一个不小心让这小船漂流到深水处却又进退不得,那可如何是好?甚至,若是像当时在公园划船那样翻船落水……她可不相信自己还有再重生一次的好运气。

但是,自己起码已经寻到凌月缘所留下的确切信息,知道他还活着,对于宛若在黑暗中摸索了这么多天的她来说,就像是忽然看到了一点光亮,虽然她还触摸不到这光明,但心中终于燃起了一线希望。难道这还不够幸运吗?

她寻思着凌月缘渡江后应是赶去月浦,若他在月浦未找到自己,又会否直接赶去福州?但她仍觉得有机会能在下一站与他相遇,只因她根据阿苗的讲述而推测他是在步行赶路,而自己还有小黄。她却不知道凌月缘是乘着牛车赶路的事实。先前她便了解过新阳至月浦的距离并不近,想着他总不可能连夜步行赶路,总该会在夜深的时候歇息的吧。那么,即便自己明天一早骑马追赶的话,或许还是来得及的,而到了明早,这儿的船渡也会重开……

也许这才是较为理智些的做法。或者,回广场去找找看谁能够且愿意撑船载她过江?可是,过江之后呢?她发觉不仅是身体,连精神都经受不起折腾了,别说是跑步,就算是骑马,也不晓得会不会骑着骑着就倒摔下来。

刚才,她略微宽心过后甚至还有一点返回戏台的想法,但现在连这想法都也消散了。自己只是在船板上坐了一小会,便发现身子好像生了根一般无法动弹。

疲倦像病毒一样迅速蔓延至全身、深入骨髓,让身体沉重得像无法挺直的石头一样。这种感觉,就像当时在七目嶂无名溪谷的那一刻一样,那是一种透支了身心所有力气后的致命疲惫,让顽强的意志也不得不沉眠下来。

她已经太累了,伸出船舷的手臂无力地低垂着,再也泼不出半点水花。长袖半覆的纤指之下是那渐渐沉寂的水面,荡不起半圈涟漪。没有月光倾洒的江面一片沉暗,犹如一面死寂的黑镜,映射不透半点光芒。

今夜那尽情飞扬、无拘无束的春风,终于在此时此处,彻底停下了脚步。

或者就在这小船中睡去?那就能在明早赶上第一班过江的船渡。她这么想着。反正这里也不是七目嶂那种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她也不必担心会有睡过头这回事,因为明早总会有赶工的船夫发现自己的,对不?

但是,自己的行李和马匹都还在客栈那边啊。别的尚且不说,小黄却是绝对不能丢弃的。她还要靠它来追赶凌月缘的脚步呢!

要不便小憩一会再走吧。她决定稍微放纵一会。此刻的整个身躯都变得又软又轻,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就连那坚韧的精神也仿佛行将入眠。于是,她努力地往船舷内侧再靠近些许,把抬起的右臂置于船舷之上,接着便让整个身子往右侧斜斜一倾,将半边脸颊埋入臂弯之中。

当她的额头轻点在那依然湿冷的衣袖上面时,便有一阵温热透过薄纱传入小臂,驱散那缠绕良久的冰寒,也让她觉得全身似乎都开始放松下来,仿佛下一刻便要融化成水、倾洒于甲板之上。

就在这四周静谧得仿佛只剩下轻波夜歌的小船上,片刻之后,便在那迷迷糊糊之间,她却似乎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模糊的欢笑声。是谁在笑?那声音似乎是从镇外的道路边上传来的,听起来有些熟悉……难道是阿苗?还是说,是自己的幻觉?抑或是自己已开始在做梦了?

半梦半醒之间,她甚至已分辨不清这是风的声音,还是自己的梦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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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音,馨音……”

一阵轻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来,像是夜风的呢喃。

是谁在呼唤自己……?被扰乱清梦的林馨音有了一丝反应。她终究还是没睡得太沉,也或许是她那警惕的神经尚未完全放松。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眸,无精打采地抬起螓首,借着那不知何时又重新出现的月光朝着码头方向望去。待得眼前那朦胧的景象渐渐清晰之时,她便看到码头边上那绕着绳索的木桩附近蹲着一个人,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那是一脸熟悉的脸,却不是她所期盼的奇迹。

“千里……?”她很快便辨清了来人。

“馨音怎么睡在这里了?叫了你好久都没反应呢。”柳千里的精神却是很好,他双腿并拢蹲在码头上,双手交叉着按在膝盖上,左手提着龙泉剑,右手拿着个小锦袋。他歪着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船上那斜靠在船舷、睡得鬓发微乱的迷糊少女。他看着她的前额那红艳艳的印痕中已没有了梅花型花钿的影子,再看看她那神志不清、宛若大梦初醒而又不知所措的可爱样子,忍不住便笑出了声。

“我……我睡了很久吗?”林馨音见到来者是柳千里,倒也放心了一些。她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感觉好像只是一会儿的事。会很久吗?她不是一听到呼唤便醒过来了么?但是,她现在仍觉得疲意连连,沉重的眼皮仿佛随时都会再度合上。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从馨音离去到现在,差不多也过了半个时辰哩。”柳千里看着林馨音那衣冠不整、甚至光着脚的样子,顿时很是担心,但他已看过摆在码头另一处那叠得整整齐齐的套裙,又觉得有些奇怪:“馨音怎么就穿成这样睡在船上?会着凉的……没事吧?”

“没事,我……”林馨音摇了摇头,她想说其实只是有些累罢了,但一想到柳千里此时会在这里,那么说来……

“赛事结束了么?”她问道。这好像比她想象中更快啊。

“嗯,结束了。看,这就是对你辛苦练习三天来的奖赏!”柳千里笑嘻嘻地举起右臂,晃了晃手中提着的一个以花结绑口、装饰甚美而又沉甸甸的精巧锦袋,满脸尽是胜利夺冠后的欣喜:“二十金耶!馨音适才的剑舞实在太精彩了,所以啊,有一位好心的公子非要独家资助本届赛事的奖金不可呢!”

说到这里,柳千里却“嘿”的一声笑了出来。适才赛事结束后林馨音仍未出现,摘下桂冠的女主角的缺席引发了沸沸扬扬的猜测,却为这不露面的她蒙上一层奇妙的神秘感,也吊足了许多人的胃口,特别是那个出手阔绰的钱少爷。

柳千里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他以一个男人的身份代表林馨音领奖之时那异常怪异的场面,特别是今夜那甘做冤大头的钱少爷满眼的热情似火在他面前慢慢地熄灭、直至变成怀疑、惊奇、不甘、鄙夷、自负等混乱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情绪。他后来还被钱少爷刨根问底地质问了很多问题,但他已声明自己其实只是林馨音的表兄,且现宿榕水客栈,来历清白,有证可据……却不知明天又会有什么故事?一想到这里,柳千里就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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