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姓白名糖,见过柳公子。”这女子道了一声万福,自报过家门,便先客套道:“昨晚听过柳公子演奏的弹唱,技艺深湛,印象颇深,乃至今早仍觉耳边余音袅袅,令人忍不住便厚着脸皮过来拜访一番呢。”
“呵呵,皮毛技艺,何足挂齿,实在是过奖了。”柳千里笑眯眯地看着白糖,等待着她说明来访的本意。
“嗯,昨夜柳公子为之伴奏的女子剑舞,也是十分地精彩呢。相信为这届赛事精心准备了良久吧?”白糖试探着问道。
“嗯,确实。”柳千里大概听出点味道,便不客气地接过话头说道:“足足准备了三个月哪,其间的练习也实在辛苦,幸好总算是天道酬勤,有所收获。”
“三个月!”白糖还真没想到准备了这么久,难道一开始就是瞄准某种目的有备而来?不过她还是疑虑地继续试探道:“看你们应该是从外地来的吧,莫非早就知道这里的天灵祭灵女赛事?”
“嗯,素有所闻。这几年来往新阳镇也有几次了,故对天灵祭也略知一二。所以便提前备战,方能一举多下桂冠啊。”柳千里微笑着娓娓道来,说得煞有其事。
“原来如此。不过,这灵女赛事的奖赏确实也是丰厚,故历来争夺者众多,你们这么用心地练习,目的就是为了这奖赏么……?”说话的同时,白糖的心脏已开始扑通扑通地猛跳起来。
“不全是。不过,对我来说,自是为了钱。”柳千里装着一脸严肃说起这话,没有半点尴尬的神色。
白糖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俊男毫不掩饰地表明他的拜金主义,半响也说不出话。不过,比起跟那些伪君子费尽口舌地你猜我猜大家一起猜各自的意图,她就喜欢这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表明自己立场和喜好的人,这才正好投其所好、方便交易。
而就在此刻,客栈的入门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唧唧咋咋的笑侃声。柳千里好奇地循声看去,便见到有好几个肥胖的老妇人蜂拥着进入客栈,那其中还有好几个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听到那白糖在身后叹了一声。
“提亲的人来了。”
“提亲?”柳千里愣了一下,便又笑着自言自语:“原来如此……却不知是那户人家呢?”
“我看柳公子也是个明白人,又何必装傻呢?”白糖哀怨地看过一眼柳千里,静了片刻,便瞪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其实,你根本就不是那姓林的女子的表兄,对吧?”
柳千里跟白糖对视着,倒也没有半点惊讶的表情。他只在昨晚对钱少爷说过自己是林馨音表兄的事,看来这白糖必是那钱少爷的妻妾无疑,而且她还是做足了准备才来拜访的,至于目的嘛,他大概也能猜到一二,便默默地点了点头。
“果然如我所料。”白糖再次重重地叹过一口气,便扭头看起那怡静的榕江,摆出一脸的忧伤,自爱自怜又自言自语道:“正所谓豪门深似海,却不晓得她知不知道呢?”
“这个事么。没跳进去谁也不知道深浅的。”柳千里一点也不配合白糖的忧愁样态,反而没心没肺地开起玩笑。
“等跳进去后,那便真是深陷泥潭,难以全身而退了。”白糖俨然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她细致地看了几眼柳千里那像是毫不在乎的表情,决定毫不留情地揭破对方的伪装:“其实,柳公子不用装得这么洒脱的。我看得出来。你对那女子的感情是很深厚的,却因为某些缘由而不得不深埋于内心,而以表面上的玩世不恭来掩饰这份情意……我说得对不?”
“呵呵……”柳千里听罢,笑过几声,却也不置可否。
“这种事我还是很了解的。”白糖似乎对她猜度人心的眼力很是自信,接着便感慨万分地说道:“妾身认为,唯有不与世间凡尘俗物有半缕联系的感情,才是最真挚和最纯洁的感情。这样的真情难道不是一幅可歌可泣、美轮美奂的画面吗?难道不值得去追求和拥有么?”
“嗯,确实很美。”柳千里笑着回应道:“不过,小生不想拥着一幅美画饿死在街道旁啊。”
“哎呀呀……”白糖开始皱起眉头,心想这俊男怎就这么俗呢?她转而指着天边,继续开导柳千里道:“就像那天边飞过的鸟儿,像它们一样能自由地追求幸福和爱情才是最美的,难道不是么?”
飞鸟?柳千里听着那鸟叫声似乎不太对劲,跟着抬头一看,却见到飞过天边的分明是一溜乌鸦。什么时候爱情也变得这么黑了?
不过,他见到白糖那十分陶醉的样子,便也学着叹了一声道:“说的也是。不过,小生却没有翅膀,只有两条腿。既是如此,自然只敢去追求两条腿能追到的幸福,而不敢妄言那插上翅膀才能追到的爱情了。”
白糖听得扑哧一笑:“此次赛事的奖赏相当丰厚,足有二十金之多,难道还不足于成就一对翅膀么?”
“可以,不过这双翅膀并未插在我的身上。”柳千里笑着回应。
白糖很聪明地听出了言外之意。事实上这就是她今早特来拜访的目的。于是,她便饱含深意地笑道:“既是如此,妾身不才,斗胆为柳公子准备一对翅膀,如何?”说罢,她便掏出一个小锦袋,递给了柳千里。
柳千里接过锦袋,稍一掂量,便不免暗自惊叹:好家伙,半点也不输给昨夜那奖赏的分量。这钱少爷对女人也是着实大方哪。
“柳公子意下如何?”白糖看着柳千里那略显惊讶的神情,便知道即将大功告成,于是就继续乘胜追击道:“如此一来,公子便可与那女子比翼齐飞、双宿双归了……”
“嗯。”柳千里收好锦袋,笑着说道:“谢谢成全。请放心,小生定当想尽一切办法,片刻之后便软硬兼施诱拐她远走高飞,再也不会回来这里。”
“呵呵。那就祝你们一路顺风罢。”白糖终于开心地笑了出来,告别过后,便站在原地看着柳千里转身离开。但她却暂时还没有立即离开的打算,因为她还想确认最终的结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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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馨音此刻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着外面的敲门声虽然沉寂下去,但取而代之的是嘈杂不息的说话声。难道这群老婆子们打算就这样堵住门口不走么?
她来回踱步思考了一会,便想出了几个法子。第一个办法就是从这颇大的窗口爬出去。窗外就是街道,且二楼离地面也不高,若要再保险点,便将那床单拧成绳索供自己攀下去就是了。只是她总觉得这样做像是在逃什么似的,似乎还不必做到这一步吧!
当然,自己也可以干脆抽出龙泉剑后直接冲出去,就凭这明晃晃的长长剑身,起码应该能吓出条路吧!但是,有过昨夜长剑脱手经历的她,也担心若是现场一个不小心失控,近距离却又来不及启动瞳术而导致伤及无辜,那可就麻烦了。
那么,不妨考虑下另一个办法?她观察过这房间并不像外面的走廊那样狭长,所以咧,可以直接开门引那群八婆进房,只要她们分散在这房间里头而不堵住出路,那自己就完全可以借助于瞳术迅速地跑出去!反正只要到了开阔的空间,那便谁也挡不住她了嘛!
打定主意后,林馨音正要行动,却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窗外飘了过来。
“咦?那位好似遇到麻烦的姑娘,是否需要帮忙呢?”
林馨音惊讶地朝着发声的方向看去,见到柳千里双臂交叉着横托在窗沿上、半倾着脑袋从窗外微笑着看向自己。他就这样悬空着、仅靠手臂便能紧搭于窗边,但表情却如履平地般轻松。
“千里?你一直在外面么?难怪刚才敲门你都没反应。”林馨音见状,赶紧走近窗口。她看着柳千里那轻松自如的模样,顿时羡慕不已:如果她也有他那身轻功,那就可以直接从窗口飞跃而出、稳当落地了。
“嗯,我很早就不在房里。”柳千里看到林馨音已经换好衣装、背上包裹且还手持龙泉剑,便问道:“馨音已经准备好了?要走了么?”
“我想走……”林馨音为难地看了一眼房门:“但那门外有一群堵路的人。”
“哦?”柳千里也跟着好奇地望了望房门,一会后却笑着说:“是那些上门来提亲的八婆么?”
林馨音顿时愣住:“你知道的?”
“猜的。不过想想也对的,那钱少爷为什么愿意单独捐出二十金重赏呢?或许他认为这就是礼金也说不定哦。”柳千里说话的同时还眨了几下眼睛,那调皮和轻松的语调仿佛只是在讲一个与己无关的笑话:“话说回来,这其实也算比较客气的了。我在赣州的时候,还曾见过没长眼的纨绔公子派人把美貌的花旦抢到花桥里、直接抬回府上的呢……”
“……这算什么跟什么啊?”对于林馨音这当事人来说,她却是听得郁闷到不行,忍不住便泄气道:“要是这样的话,那就把这赏金退掉算了,也省得人家误会。”
“馨音这话就不对了。这钱是辛辛苦苦赚来的,又不是偷来抢来骗来的。人家愿意误会,便由他去误会好了。有些事啊,你是越描越黑、越解释人家就误会得越厉害呢!”柳千里依然心情不错地趴在窗边跟林馨音聊天,似乎都没注意到对方的焦急脸色:“反正,只要结果是自己想要的,不就行了?至于过程如何嘛,管他呢?”
“能不管么?现在的结果就是我被人堵死在房间里啊!”林馨音看着那一点都不紧张的柳千里,气急地一跺脚,正想说出自己的脱身计划,不料话尚未出口便被柳千里打断。
“哦,对了,我还得先回房间收拾好东西,馨音等我一下,待会就来找你。”柳千里正要离开之时,还不忘笑着提醒林馨音一声:“夏天将至,馨音晚上歇息要关好门窗才好,注意防蚊防虫防色狼哦!”
说罢,柳千里脚尖对着墙壁一蹬,放开双臂,挺直身躯往后一弹,却轻盈得如一片被阵风托起的叶子,不一会便飘然落地。
“哎?”林馨音一会后才反应过来,赶紧凑近窗沿,朝着窗外低头一看,却见到柳千里已经悠悠然地步入客栈的大门。
但她却不知道还要再等多久,总觉得被困在这房间里的每一秒都是在煎熬中度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她已经感觉无法再忍耐了,便决定按自己的办法行事。就在她走向房门之时,却突然注意到那外面的说话声似乎不知何时都消失了。
难道都走了?那更好!林馨音心中一喜,但还是先轻轻地走到门后,将耳朵贴近房门,正想着仔细察听一下门外的动静,不料却在此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这敲门声很轻,但就这么突兀地响起,顿时便把她吓得心头一震,赶紧往后跳开几步。
与此同时,门外重新响起了说话声,不过,那是柳千里的声音。
“馨音,开门,是我。”
林馨音一听,这才放下心来,赶紧打开房门一看,见到站在外面的果然是柳千里。她正待开口说话时,却也同时发现那门外的走廊上正横七竖八地或卧或躺着那些师奶们。她顿时惊讶地看看柳千里:“这……?她们……?”
“哦,没事,只是让她们稍微睡一下而已。”柳千里此时也已备好行装,若无其事地说道:“好了,馨音快走吧,我适才在江畔看到江面上已有船舶游弋,估计此刻应该也有船渡了。”
“好,好。”林馨音急匆匆地迈过门槛,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跨过走廊地板上那些不省人事的女人们,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踩醒了她们。
走过几步后,林馨音突然想起刚才柳千里趴在窗外的事,便不解地问道:“千里,刚才你直接从我房间里走出去不就行了,何必还要绕路浪费时间呢?”她想着反正柳千里要出手让那群八婆睡去的话,打开房门照样也是可以做的啊。
“从你房间里出去……要被那群八婆看到的话,也不太好的。”柳千里笑着回应。
“哦……”林馨音听着想着,似乎有点懂,又有点不太懂。呃,算了,不想了。
她随着柳千里下了楼梯,在前台迅速结账后,出了客栈牵上马匹,便迫不及待地翻身上马,扬起缰绳喝过一声,立即驭马往前奔去。
柳千里没想到林馨音居然这么急着走,便也赶紧骑上马背。上马之时,他还回头望了一眼客栈外面的榕江江畔,果然见到那还站在原地等待着的白糖。于是,他便向对方送过去一个微笑和点头,示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站在远处的白糖迅速捕抓到这个好消息,也欢喜地微笑起来。她觉得那笔巨款花得绝对物有所值。这次,她终于可以安心地回去了。至于以后是否会出现其他对手,她倒也不在意,因为在此刻,她已经成功地将自己所判断的今生最大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
……
“馨音,渡船码头不是离这里很近么?何必骑马飞奔呢?”不一会便已骑马奔至广场附近的柳千里,问起身边的林馨音。
“咦……?”林馨音原以为仍是要去镇外的码头乘坐渡船,但她这会也发现了镇中的码头正汇集着大大小小的许多舟船,莫非这儿的船渡码头重新开放了?但……这是什么时候开放的?
“看来这里的码头也可以乘船渡江,馨音,走吧。”柳千里让奔腾的马蹄放慢下来,准备随时下马步行。
“嗯,嗯。”林馨音调转马头,改为骑马朝着镇中的码头方向缓步而行。一会后,她便对着柳千里说道:“千里,昨晚的奖赏,不是说好要平分么?”
“哦,这个嘛……嘿嘿。”柳千里暗自笑过几声,看着林馨音很认真地说道:“其实,我今早又接了一件工作,而这件工作是需要我和你合作方能胜任的。酬劳也算丰厚,不比昨夜的奖赏差多少。而如今我已全部收齐这份酬劳,所以这样算来,也可说是我们总共合作做了两件事,且也已经平分了酬劳的。”
“什么工作?我和你?完成了……?”林馨音听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云:“什么……?”
“嗯。”柳千里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严肃,仿佛背负着一件要随时赌上性命的重任:“这项工作的内容是,诱拐。”
“诱拐?”林馨音听得更加如坠云雾:“诱拐谁?”
“你。”柳千里看向林馨音的眼神如此地坚定不移,语气庄严且不容亵渎,仿佛是在向上天起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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