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过江只是说了句“冷”,就没再答话。他这时只觉得浑身发冷,寒战个不停,发抖的厉害,起鸡皮疙瘩连绵不绝,好似大冬天不穿衣服站在雪地里一样。
肖毅更加担心,急问道:“林静竹,他这是怎么回事?”
林静竹一直坐在王过江身边,从他刚刚喊冷的时候,心里就升起了一丝不祥预感,这时伸手摸了王过江额头,说道:“他这恐怕是得了疟疾。”
“疟疾,不就是打摆子么?好好的怎么会得疟疾?”肖毅一听头顿时大了,据说打摆子厉害了会要人命,荒山野地的生病就够难办了,何况现在他们下边还守了一大群豺狗。
“山里蚊虫多,很容易得疟疾,不过还不确定,得再看看。”林静竹忧心忡忡的答道。疟疾向来是先发冷后发热,如果真的是疟疾的话,王过江过不了多久就要转而发热了。
果不其然,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王过江渐渐的不发抖了,接着又开始喊热,只觉得浑身火烧一样,头疼欲裂,四肢酸疼,直犯恶心想吐,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林静竹又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滚烫,好像火烤的铁板一样,又摸了摸他后背,湿乎乎的一片全是汗水。
发热的时间要比发冷的时间久得多,王过江昏昏沉沉的烧了不知多久,突然开口迷迷糊糊说起了话:“肖毅,你快看,下雪了,好大的雪啊,可我怎么还是这么热啊,跟大炼钢铁时站在小高炉边上似的……我想吃冰棍,想喝水。”肖毅和林静竹一听,知道他这是发烧烧昏了头,神志模糊开始说胡话了,听着他胡扯八道,两人的心都像被人揪着一样疼。
突然王过江声调一高,开始背起了主席的诗词,一首接一首,先是“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沁园春*雪》,背完了又开始“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的开始背《卜算子*咏梅》,接着是“漫天皆白,雪里行军情更迫的……”的《广昌路上》,一首接一首,没有停下的意思。
肖毅看着好朋友在这里活受罪,却丝毫没有办法,心里不是滋味,问林静竹道:“疟疾该怎么治?”疟疾多发在南方,他和王过江是北方人,了解及其有限。
“我只知道要用奎宁,可能还有别的土法子,我也不知道。”林静竹答道。
肖毅听了暗暗苦笑,别说奎宁了,他们现在连想给他喂点水都做不到,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你把他抓紧了,别让他掉下去。”
王过江就这么一直神志不清的烧着,嘟嘟囔囔说了半夜的胡话,直到后半夜,热度才慢慢的退了下去,静静的睡着了。林静竹却说疟疾寒热是周期性的,要么一天,要么半天,还会再犯。
黑夜似乎漫长之极,豺狗丝毫没有要退走的迹象,一直坐在树下死死守着,人与豺就这样静静的对峙了一夜。
清晨,天渐渐亮了起来,肖毅和林静竹又饥又渴,彻夜未眠,倒是王过江折腾了半宿之后,筋疲力尽睡着了一会儿。这时山里的水汽蒸腾起来,不一会儿就浓雾弥漫,坐在树上的肖毅感觉像钻进了云里,几乎看不清树下豺狗的身形了。
他整晚都在想脱身的方法,但想来想去,他们能做的,只有在树上等。可又在等什么呢?疟疾是能要人命的病,难道让王过江等着病死么?树上没水没粮,难道三个人等着被豺狗活活困死么?
思前想后,肖毅这时终于下定了决心,冲着林静竹说道:“你听我说,我数过了,下边一共有三十七只豺狗,我们还剩下二十六发子弹。我待会儿把子弹用光,尽量多打死豺狗,然后在下去把剩下的豺狗引开,之后你就带着王过江抓住机会跑。可能还会有几只豺狗留下,不过你们手里还有铜炮枪和刀,也足够应付了。”
“不行,这样太冒险了。这么大的雾,你能保证每枪都能打中豺狗么?你能保证豺狗都乖乖会跟着你跑,被你引开么?你能保证我们俩能跑掉么?你能保证……”
肖毅眉头紧锁,硬生生打断道:“我都不能保证,我能保证的是,再等下去的话,我们会被活活困死,再等下去,等我们连下树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再想搏一把都不行了。”
“不行,不管怎么说,还是太冒险,你这是去送死,咱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林静竹咬了咬嘴唇说。
“送死也好过在这傻傻的等死,我们等的起,王过江也等不起。”
“不行,再等等总会有办法的,肖毅,你绝对不能下去。”林静竹第一次表现出了她的执拗。
一边的王过江醒了过来,也有气无力的说道:“肖毅,你这是……这是个人英雄主义,太不……太不靠谱了。毛主席怎么说的来着: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我还撑得住,再想想,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办法……办法也会有的。”
“可是……”肖毅仍不不甘心,但这事要三个人协同合作,不跟他俩商量好不好动手,
正在这时,浓浓的雾气中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树木折断的声音,树下的豺群突然间躁动了起来,呜呜低吟,乱糟糟的围着几棵树四下打了个转后,就一头头钻进了树丛跑远了。
豺狗竟然莫名其妙的退了,三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过江精神一振,不禁喜极大喊:“豺狗跑了,豺狗跑了,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驴日的豺狗,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果然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三人虽然搞不明白为什么豺狗会突然走掉,但无论如何,这对他们来讲是个好消息。豺狗虽然跑了,可那树木折断的“噼噼啪啪”声却越来越近,三人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但大雾弥漫,什么都看不到。
“昂——”的一声巨鸣,高亢悠扬,响彻山林。一声过后,后边又紧跟着“昂——昂——”的声音随之应和,绵绵不绝,好像古代皇帝仪仗中的长铜号。
三人听到这几声惊人的长鸣,不禁色变,对望一眼,露出了迷茫的神情,一时想不出是什么东西。只有望着朦胧的雾气,等待着声音的主人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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