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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陆游七诗和另一想写《化成院》的孩子(1 / 2)



张武送完监院后,把李大爷单独叫到了办公室,谈了几分钟,又走出来把我叫到一处栏杆边道:

“公司决定辞退李大爷,现在大明寺人手多了,没必要再多给他发工资。我刚才已经和他谈过,你下午负责把他手头的工作交接了,他这个月的工资先在你这儿经费中提前预支。”

这是早迟的事情。回到办公室,李大爷一个人在那儿。他表情平静。

“李大爷,刚才张武给我说了。”

“他也给我讲了,所以我在这儿等你帮我办一些交接工作。”

“你不会太难过吧。”

“不会的,我身体不行了,本来也有离开的打算,要死我还是更愿意死在自己家里。”

“别这么说,说不定你回去还会活上好几十岁呢。”

“唉,最亲的人都已经走了,活那么长又有什么意思,再说,我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最清楚,也就是今年的事。”

辞退李大爷的事,我和他都有心理准备,因此简单说了几句。便开始办理交接工作。没什么需要太细化的东西,很快就办完了。

“今晚,我还是陪你小曾在大明寺住最后一晚吧。”

“行,我也想和你喝你在大明寺最后一夜的酒,下班后我送高总他们几个回去时顺便在怀源镇上再买些下酒菜上来。”

“好的,晚上我也多喝一点,我还有话给你说呢?”

“好,晚上多喝点,只要不伤到你身体就行。”

“要离开大明寺了,道还真有点舍不得,下午我好好打扫一下寺内的清洁。留个纪念吧。”

李大爷说完这话,出了办公室,在门口拿了一把大扫帚,开始一个角落一个角落的清扫大明寺。那天下午他打扫得尤其细致,每到一处,总是看看这个,摸摸那个。

从怀源镇回来,我将车开进大明寺后,便锁了从公路上来的大铁门。于是整座山寺就只剩下我们爷孙俩人了。

从车上取出酒菜时,李大爷已把桌椅收拾停当,摆放在了两棵古楠之间的过道上。酒杯碗筷和一部分菜也已端到了桌上。很意外,他没有锁山门。平常这个时候他早锁好了大明寺的每一道门。

天色已渐暗下来。归鸟在寺内寺外那些参天大树间吟最后晚歇的啾鸣。我和李大爷打开了路灯,借着这朦胧的灯光,开始了我俩在大明寺最后一晚的浊酒对饮。

“李大爷,明天我开车拉东西送你到山下化成村的家里去。”

“也没什么东西,你不用送了。应该拿走的东西我平时下山时已经慢慢拿回家了。现在剩下的东西也就一个挎包就可背走。明天我也想背着这个包慢慢下山去,现在身体不好了,正好沿着石梯看下大明寺那些从小就爬过的大树,今后很难再上来了。”

“这么说,我就不送了吧。看来李大爷你也恋旧。”我这话有点玩笑的意思,想要离别不那么伤感。这段时间,偌大一座山寺,到了晚间,只有我们一两人守着大明寺。正是悲秋的日子,在清寒中,两个人正好爷孙般的年龄差距,使得无需过多的言语,让我俩总会在深深的秋夜之中有相依为命的感觉。

在过去无数个夜中,我和李大爷总会时不时谈起三国和水浒中的人物,因为这两样,我们会产生很强的共鸣。借着秋风,我自顾自喝了几杯酒下去,他时不时咳嗽,我不敢劝他,随他酌量而饮。时间在英雄传说中很快过去,夜黑尽了,这反倒让路灯的光线更强劲了一些。月儿渐渐已上双楠之顶,透过山门,可看见不远处化成村的依稀灯光,再往前,是一川平原,更远的天际线,一天繁星下,是集镇更多的灯光交相辉映,分不清那是三郎镇还是怀源镇的管辖地界。

我明白了李大爷为何今晚不关这山门,因为唯有透过这一扇洞开之门,才会看到远处的人间灯火并遥想空渺的天上街市,唯洞开此山门,才会让我们爷孙俩在这大明寺最后一晚的畅叙不那么孤独。

李大爷指着山下繁星点缀的人户川原,淡淡地叹道:

“我这一辈子,基本上就在这一块土地上度过,虽然年轻时也去成都闯荡,但也没做出过什么事来。在唐安也做过几年,最后还是回到了这块土地。中年时儿子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打死,晚几年老婆也因伤心去世了,本想逃离这块让人伤心的地方,但儿子和老婆的坟在这儿,实在是丢不下这心。所以后几十年就没离开过,我爱这块土地,更爱这大明寺。我小时候父亲时常带着我在这儿玩耍,我儿子小的时候,我们夫妻俩也经常带着他在这化成山溪流山岩间玩耍,这里有我整个家庭的记忆。”

一阵秋风从山门吹进来,让我感觉一股凉意,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李大爷的儿子是在文化大革命中让人打死的,此前我只知道是意外而没有深问。我不想去揭伤疤问具体的死因,因为在那个时代,莫名其妙死去的人很多。我也没从李大爷的语调中听到更多的伤感,时间真的若长河。几十年过去了,已经洗去了不尽感伤。

李大爷说到这儿,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交给我:

“这是我们夫妻俩的合影,年轻时在山下的塔子旁边照的,你也知道,后来,这塔在大跃进时让毁了。”

我接过照片,借着路灯,看见一位年轻俊朗的帅哥和一位落落大方女孩子站在六角形的“孤塔”边幸福的手牵着手。

“你年轻时很帅,你妻子也很漂亮。”我的夸赞是发自内心的。我本想再说,你们的儿子也一定是一位帅哥,但怕唤起他悲伤的回忆,便忍住了。

“小曾,我想托你为我保管一样东西,但你得答应我,不要对任何人讲。如果你愿意做这个承诺,我就把东西托你保管。而且你一定要保管好他。”

“什么东西,不是金子银子就行了,只要不贵重。”

“不是那些,你答应我了吗。”

“行。”

“我和你接触有些日子了,我想你是一个重承诺的人。”

我已经有些酒意了,借着酒劲夸口道:

“小时候爷爷骗我,说我是屈原和项羽的共同后裔,就是因为承诺了他,所以直到他死后我才将这事告诉别人。我重承诺,就像屈原和项羽那样遵守承诺。遵守承诺就是维护自己的尊严,就像他两人一样,情愿死也要守诺。读书时我曾当过团支部书记,但我不是团员,李大爷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入团吗,因为入团要宣誓,而我,确信我的道德水平做不到那些誓言。为了不违诺,所以我从没有入团的打算。”

也许这些个夜里我开始在酝酿是否写,也许是我喝多了,让我的话说得很是夸张也有点文艺。

“我相信你,小曾,希望你像他俩一样以生命捍卫诺言。你听说过陆游曾经赠送给大明寺七首自书诗卷辐的事吗?”

“听说过那个传说。”

“那不是传说,他是真的。”

听到这话,我有点吃惊,但酒意的惯性让我不加思索地问:

“我不信,难道你见过?”

“他就在我寝室抽屉里面。”

我不觉毛骨悚然,所有的酒意全然消退于无极之地。看到我惊恐的眼睛,他说:

“你等着,我去拿给你看。”

我本想跟着他一起去,却发现两腿紧张得没办法按想法支配,我就在那儿傻坐着,直到李大爷拿着一个圆柱状的东西,并搬来一张不太重的长条桌子时我还在发楞。

他把那大约六、七十厘米高度的圆柱盒交给我,说:

“你看看这个吧,这个外盒可能是铜或其它金属合制的,上面有字,你看下。”

我紧张地接过,略有些沉,只见上面从上到下用隶书阴刻着两排字:

“大宋蜀州通判陆游赠化成院自书诗七首”

“大明寺寺产、大清同治十二年藏”

秋夜已深,山风从山门吹进来,凉意浓浓,但我却觉得直冒冷汗。李大爷关上了山门,并用锁锁了起来。

“这里面是陆游的亲笔,你打开看一下吧。”

我揭开上面的盖子,从里面取出卷辐,和李大爷一起慢慢铺展在那张刚搬来的长桌上。那是一种特殊的书写材料,似纸非纸、似绢非绢,似麻非麻,厚实而又绵软,虽经了八、九百年,却不见多少风化的痕迹,笔墨如新。随着卷辐慢慢铺展开,陆游最擅长的行草跃然纸上,从左至右呈现如下七首诗词:

《剑门道中遇微雨》

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

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

《金错刀行》

黄金错刀白玉装,夜穿窗扉出光芒。

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顾八荒。

京华结交尽奇士,意气相期共生死。

千年史册耻无名,一片丹心报天子。

尔来从军天汉滨,南山晓雪玉嶙峋。

呜呼!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

《归次汉中境上》

云栈屏山阅月游,马蹄初喜踏梁州。

地连秦雍川原壮,水下荆扬日夜流。

遗虏孱孱宁远略,孤臣耿耿独私忧。

良时恐作他年恨,大散关头又一秋。

《初到蜀州寄成都诸友》

流落天涯鬓欲丝,年来用短始能奇。

无材藉作长闲地,有懑留为剧饮资。

万里不通京洛梦,一春最负牡丹时。

襞笺报与诸公道,罨画亭边第一诗。

《白塔院》

冷翠千竿玉,浮岚万幅屏。

凭栏避微雨,挈笠遇归僧。

残月明楼角,屯云拥塔层。

溪山属闲客,随意倚枯藤。

《蜀州大阅》

晓束戎衣一怅然,五年奔走遍穷边。

平生亭障休兵日,惨澹风云阅武天。

戍陇旧游真一梦,渡辽奇事付他年。

刘琨晚抱闻鸡恨,安得英雄共著鞭!

《临江仙(离果州作)》

鸠雨催成新绿,燕泥收尽残红。春光还与美人同。论心空眷眷,分袂却匆匆。

只道真情易写,那知怨句难工。水流云散各西东。半廊花院月,一帽柳桥风。

最后书写有两排小字:

淳熙元年秋九月

大宋蜀州通判陆游书赠化成院

整幅卷辐处处盖有椭圆形、圆形和方形的不少红色印章,字体怪异,我的文化水平看不出是何字何名。道是那行草写得信手拈来、飘逸潇洒、秀润挺拨。

风有些大了,我俩小心翼翼地将卷辐收好放入筒中。压抑住自己的惊诧后,我终于问:

“他怎么会在你手上呢?”

“是在大明寺发现的。”

“在那个位置发现的?”

“就在我们身边。”

“那儿?”

“就在这护双楠碑中,地震震断后发现的。”

我突然想到我和宋君第一次来到大明寺时,注意到那块断碑断裂处有一圆柱形的竖洞。我起身指着那《护双楠碑》的断痕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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