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往这边冲的一股,前头一员敌将甚是骁勇,汉军多名牙将、校尉奋力上前试图阻挡,被他箭射矛挑,接连落马。赵矜奔过山坳望见,暗暗吃惊,又见那将披的是蓝袍,盔甲倒不怎么好的样子,矛法、箭法却是相当厉害。
赵矜喝开堵路的军士,奔上前去,用蒙古话冲那蓝袍将高叫道:“那个穿蓝衣服的,你是什么人?!”
那将一矛格开一枚来箭,往赵矜看来,认得赵矜的衣甲马匹甚好,这副模样恐怕就是阿儿贡大汗悬赏五千匹马、十万头羊的炎汉皇帝,于是叫道:“百夫长阔阔不花!”舍了近处汉军,打马便冲过来。
赵矜一听,顿时知道就是前晚射伤苦儿的家伙。这是从拔出来的箭上的字知道的。一般只有名将才在所用的箭上铭刻自己的名字,阔阔不花官位低下,却也刻名,可以自视甚高。赵矜本人颇是打得,并不怕他冲来,只是一来抽血过多弄得头晕,二来起了惜才之心,就不打马上前相斗,只叫道:“慢着!听我说!前天晚上,我就记住你了。你一箭将我随从的宝甲射穿,膂力和箭法实在惊人,这么有本事,而且瞧你年纪也不小了,却只是当个百夫长,难道这就是你的志气吗?”
赵矜还待说下去,阔阔不花不耐烦,打马又冲,叫道:“当然不是!现在我就要活捉你,立下大功,做千夫长、万夫长!”
哇咧?赵矜一听,好嘛,本想诱惑你来我这边升官发财,现在你倒有更好的升官发财办法!没奈何,只有打上一架,让你弄清楚我是不是能够被你活捉的,再好好考虑你的前途吧!
于是赵矜将画戟一挺,就要迎上前去,忽然身后一骑飞至,叫道:“主公不可!主公万金之躯,如皓月之明,那蛮子微不足道,如荧火之光。”凑近过来,又道:“虽如此,那蛮子着实棘手。说不得,微臣愿往敌之。”
赵矜见是房简之,苦笑道:“你快退下,还是我来。”原来,自从房氏三兄弟投奔炎汉,赵矜常与他们谈论,又一起练武习艺,知道三个人的根底。房氏在南宋时,虽是名族,家境并不宽裕,房父年轻时只有一个妻子,且这位夫人生下了元度之后就得了病不能继续生育。直到房父已经老了,本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道理,才纳妾再生下二子。因此,元度曾跟着孟氏兄弟一起,被孟氏的长辈教导武艺,本着极好的悟性,练就一身武艺还在孟氏兄弟之上。两弟年纪既小,生性又不太爱练武,武艺平平常常。赵矜知道房简之的斤两,知道绝不是阔阔不花对手,忙叫他退下。
房简之刚来,却不知道阔阔不花的厉害,忠字当头,要替皇帝斗那匹夫,说道:“陛下放心,微臣虽不如陛下皓月之明,然而强主无弱臣,微臣约有星光之亮,该当比那荧火强些儿。”
这时阔阔不花一矛又将一名拦路的汉军刺落,拨正马头,猛冲过来。情况危急,房简之不等赵矜答应,从鞍后挂环上取下九尺长刀,挥劈两下,舞得手顺,夹马迎去。那刀虽长,刃窄而薄,不足三十斤重。赵矜想要喝令阻止,不防一阵晕眩直袭上来,脑袋就象贫血那样子的感觉,十分难受,伏下身才免得栽落下马。
房简之奔出不几丈,阔阔不花不耐烦跟赵矜以外的汉军相斗,施展高超技艺,连珠箭发,其中一箭飞向简之。简之急忙挥刀格挡,那箭早中坐骑侧胸。其余几箭,皆中周围汉军人或马。简之大惊,叫道:“荧火如此厉害!”顾不得面子,只好提马回转。简之精于兽医,家里又殷富,那马自是好马,受伤后还能带箭勉力奔跑。
赵矜听声音知道不妙,但睁开眼睛看时,眼前一片模糊,一时还恢复不过来,心里怎不慌张!
阔阔不花飞马直取赵矜,距离已不过十丈!忽然侧面一骑舍命赶到,大叫:“贼将休得猖狂!吃我一棒!”
赵矜眼睛看不清,不晓得来人是谁,但知道这附近并没有己方名将,不指望这个不知什么来历的人能够抵挡阔阔不花。于是拄戟在地,强自镇静,等待贫血的感觉过去。却听乒乒乓乓声音传来,两下快攻快守,霎时斗了二三十合,己方来人居然不败。
可能因为心绪难以平静的缘故,贫血的感觉久久不去,赵矜眼前依然一片昏花,如何打仗?想想只好先走,于是叫道:“打得好!这位……这位爱卿,那厮就交给你了。我去也。”摆完架子说罢,挽马便往回走。虽然赵矜看不清路,驰骋还是自动自觉的,不必管它也懂得闪避山石树木。房简之不敢再逞强,跟着赵矜走,快转过山坳时回头看去,见两人激斗正酣,皆漆白色的两支兵刃挥舞得如同两团白光,棒不让矛,矛不让棒。缠斗至此,各占不到一丝便宜。
赵矜脱离危险地带,轻声对房简之说道:“我头晕,暂时不能战斗。你别告诉别人。”
房简之也已经看出来了,轻声答道:“是。主公勿忧,下马安歇罢。”
赵矜摆摆手,不下马,又问道:“刚才是哪位将军冲上前去,斗那敌将?”
房简之回答:“不是将军。一小卒也。”
赵矜愕然。足足呆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原来不仅伊儿利汗国埋没人才,自己国家也免不得啊!原来,人才不是单靠选拔就能完全辨认出来的,许多时候是要等到危急关头方显英杰气魄。想通这一节,头晕也回复了,赵矜精神大振,就要回身杀去,简之慌忙劝道:“主公善自珍重,那荧火由小卒对付便可。”
赵矜因军中涌现人才,心情为之一宽,笑道:“你还说什么荧火啊?我倒不是非要介意他,只因赶紧打败敌军、恢复与后面我军的联系,乃是当务之急,不可迟缓。”
两人又往交战处奔去,就听见喧哗声一阵高过一阵。原来是汉军后面的将军们得知前路被截,都奋勇前来御敌。萧若璎在夏瑶质帮手下直突过来,将伊儿利军穿个通透。汉军气势回涨,伊儿利军反而落在下风。
萧若璎奔来这边,刚开始并没注意到阔阔不花与汉军小卒——那两人外表实在不显眼。所过之处,伊儿利军阻挡不住萧若璎,尽皆披靡。只是萧若璎沉静,不象甘巴速那样吼叫,因此恐吓效果有限,突阵带来的敌军士气挫伤就远远不如甘巴速了。
虽如此,赵矜自然还是十分欢喜,迎前叫道:“阿若,小心在意!那边有个穿蓝袍的厉害!”
萧若璎挽缰昂头,呼吸一口长气,方叫道:“哪个敌将?”但随即她已经注意到不远处两个人斗得热烈,我方乃是一寻常装束的小卒,敌将也不豪华绚丽——相反,除了一把弓似乎还不错,其余全身装备,在高贵的阿若眼里都是破烂。
但萧若璎当年就曾经率领大半衣衫褴褛、兵刃残缺的部族历尽艰辛,不至于因为自己全身豪华、对方全身破烂而瞧不起人家。况且那人矛法精湛,兼且膂力过人,招招凶狠,煞是劲敌。如此强手,可不多见。更奇的是,我方小卒使一杆八尺铁棒,招架得毫无破绽,且不断伺机攻击对方,招数同样犀利果决,力量亦不比敌将逊色。如此人物,究竟为何只列于卒伍之中?
要说遇到强敌便兴奋,这一点萧若璎与赵矜一样。只是赵矜顾忌自己抽血过多,没敢出马。萧若璎不顾突阵疲惫,冲过去叫道:“那孩儿,你退下了!”
那小卒年纪可不小,至少比萧若璎大出十几岁,听见叫“孩儿”,差点没意识到是在叫自己,又战一合,总算反应过来,一见乃是贵妃亲临,叫的是自己没错,慌忙策马奔开。
萧若璎便来斗阔阔不花,要说两人的疲惫,萧若璎过之。毕竟突阵体力消耗甚大,萧若璎耐力方面又大大不如甘巴速之流。不过,萧若璎有兵器之利,斗不几合,戚钺断刃锯便将阔阔不花的长矛尖头削去。阔阔不花拨马便走,看看自己手里的“铁棒”,知道不可再战,落荒而逃。汉军小卒舞着正宗铁棒,追赶过去,两人一前一后隐入乱军之中,不在话下。
萧若璎又喘息一阵,过来问道:“陛下无恙?”
赵矜道:“还好,但是有点头晕。”
萧若璎目睹抽血情形,心中尤有余惊——这个时代的人没有谁看过这样将血一筒一筒抽出来的。于是要说关切的话,忽听前面奔来十数骑。
来者当先的却是都蓝,虽然不习作战,手上也掣一把宝剑防身,骑术尚可。来到面前,都蓝下马拜道:“姐姐,青狮子还是你骑。”萧若璎不下马,俯身道:“今在险地,我自保有余,倒是妹妹令我忧心。你自珍重,我必无碍。”说罢,只怕跟都蓝推让啰唆,打马迳去。夏瑶质跟上。只见两人施展妙手各射杀一名当路敌将,引亲随人马,复又冲入乱军之中去了。
赵矜惩于刚才那阵猛烈的头晕,都不敢再接战了,引都蓝后退到安全处,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都蓝道:“我来看陛下。”
赵矜道:“爱妃,我没事。你还该到前面去。你虽然不是战将,好歹还能督率军马,否则前面要是也有敌军出现,我们可麻烦了。”
都蓝应声刚要去,流年不利的赵矜已经不幸言中。前面远处呼喊声起,另一股伊儿利军抄别路截住汉军前头,往这边夹攻过来。前头汉军慌忙弓弩迎击,双方箭雨交织,呐喊动地。
赵矜一看,周围简直没有安全的地方,皱眉一跺马镫,对都蓝道:“罢了!前面交给将士们,你跟着我,我们跟着阿若杀过去再说!”
(待续第150回:皆知救兵如救火,援军死斗拚死活)
版本:7.0
日期:2006-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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