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小开喝多了也就放的开了,问池宴:“宴哥,听说你这些天在追新盛家的小姐林稚晚?”
今儿没人给介绍,生面孔又多,这些人里还真有不认识林稚晚的。
众人屏声静气,就连曲思远也是。
池宴不慌不忙地晃着酒杯,眼皮微微掀起来朝林稚晚看了一眼,他喝了点儿酒,皮肉很薄的眼皮折出两道褶。
眼神玩味,嘲弄,自嘲都有,不过一瞬间,又淹没在酒吧缭乱的光线里。
林稚晚不期待他的回答,却被这眼神弄得心烦意乱。
“没有——”
他嘴角勾了下,宣判。
曲思远松了口气。
“那宴哥现在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又有人打趣:“我们帮忙寻摸寻摸。”
“咱们现在在场的姑娘也看看有没有机会啊。”
众人起哄。
在熏熏然的气氛里,大家伙的暧昧气焰达到顶峰。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池宴的坐姿也有点儿歪了。
他平时坐着就松松垮垮不修边幅,这会儿也没人注意得到。
可隔着衣服面料,两人腿抵着腿,热量互相传递。
从前,他闭口不提择偶标准这回事儿,今天却来了兴致。
酒杯里的啤酒往外冒着泡泡,他盯着那点儿扩散碎掉的啤酒花,他耷拉着眼皮,语气慵懒且荡漾:“天真、可爱。”
这条件不难找,包间里都能一抓一大把,姑娘们都开始跃跃欲试。
“还有么?”有人问。
池宴这会儿借着一点酒劲儿,偏头扫了林稚晚一眼。
她垂着眼睛,手指扣着沙发皮,看样子也不太好过。
就他妈互相折磨吧,这日子爱过不过。
池宴生长在一个完整且有/爱/的/家/庭,换句话说,他亲情富裕,友情也够圆满,他在林稚晚身上,只想要爱情。
然而成熟的人格,爱人先爱己,如果在一场爱情里,让他过分失去自我,让他患得患失且感觉到不舒服,他会选择快速结束这段感情。
没有人比自己更重要。
但林稚晚不是,她是埋在废墟里的玫瑰,她是藏在魔鬼羽翼下的天使,是破碎且需要拯救的灵魂。
她从池宴身上想要的,不止是爱情,还有救赎。
池宴坚持了九十九步,一而再再而三,功败垂成。
“还有啊,”他声音变得有点儿哑,缭乱地光线使他面容变得晦涩,他说:“要主动的,勇敢的。”
“不过也不用太主动,太勇敢。”
至少,他迈出九十九步,她得敢往前走一步。
这话说得晦涩、模棱两可。
包间里姑娘左看看又看看,想挑出符合标准的是谁,同时也在想,后面这句话到底是什么含义。
喜欢床下温柔贤惠,床上浪的?
大家面面相觑。
只有林稚晚明白了,越明白心里就越乱,指甲戳着牛皮沙发,差点儿给抠出一个窟窿。
*
夜色阑珊,秋风瑟瑟。
今天大家都喝了不少酒,状态微醺,如鸟兽归林四散。
池宴喝了酒,不能开车,也不想坐出租,直接跟曲思远宿在楼上了。
他没管林稚晚,大有一副随便了的意思。
林稚晚站在路边儿叫了网约车回去的。
回到家里,刚好看到安米发来的消息。
【姐,我有话直说了哈,我觉得你今天做的不太好】
【池宴哥是来接你的,你怎么能把我推上车呢,你们要瞒着思远哥,也有别的方法,这么做实在是不妥】
【我坐车的一路,池宴哥恨不得给我扔下去】
【你这么做太!伤!人!心!了!!!】
一个二十岁刚出头小姑娘都明白的道理,林稚晚居然是手快于脑子。
她心烦意乱,手机一扔,给自己埋在被子里。
就像是池宴说的,她像个遇到危险遇到困难只会把头扎进沙子里的鸵鸟。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她脑子里出现一个声音。
很快又出现一个声音,林稚晚啊林稚晚,池宴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有什么不行的呢,你只需要勇敢一次,一次就好。
一次就好。
一次就好。
林稚晚像是充了气的气球,鼓住一口勇气。
她掀开被子,到酒柜旁边儿开了一瓶红酒,用喝啤酒的方式对瓶吹了半瓶。
胃里火辣辣地烧起来,手脚也热起来,连同胆子也一起变大
她拎起包包,突然决定轻装上阵,把电脑平板文件一股脑倒在桌子上。
转念一想,今天去了今晚可能就回不来了,明天还得工作,又把东西塞回去。
她摇摇晃晃往外走,又想,池宴住曲思远那儿,万一见不到人他怎么办?
万一曲思远也在怎么办,万一池宴不见她怎么办。
她什么也没准备好,像是莽夫,连武器还没准备,就要上路了。
林稚晚在玄幻处换鞋,酒精麻痹大脑,又激动又紧张,手在抖,鞋带都系不上。
“叮——”
门铃急促地响起。
已是深夜,酒精令她安全意识直线下降,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开门。
外面是同样酒气深重的池宴。
两人无声对峙。
“林稚晚,”池宴给她逼至墙角,他眼神凌冽,可酒精令他的语气温柔起来:“你三天没理我。”
林稚晚处于巨大的懵懂里,肩膀上的包包滑落,电子设备和地面接触,发出声响。
她眼眶也红,大抵是一种未曾被抛弃的激动,在只有一方空间可以喘息的间隙,她问:“你怎么来了?”
怎么来了?
池宴都说不清的为什么来了,所以就当来算账吧。
把这些年都清理一下。
他眸色暗淡了下,抬起手臂,撑在墙上,给她圈在一方天地里。
“你三天没理我,七天没见面,你知道么?”他细数她的罪过:“今天是你主动说可以一起吃饭的,我他妈等了你一个小时。”
他怒起来,眼眶通红,琥珀色的眸子里不太明朗的情绪翻涌。
林稚晚不敢看他。
“心虚了?”池宴抬手捏起她的下巴,迫使两人四目相对:“你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就凭……”
我喜欢你么。
这话他没说,硬生生地咽下去了。
“算了,”他苦笑了声:“就当是跟狗浪费时间了。”
林稚晚被他看着,同时也看着他,一眨眼,两行泪水滚在面颊。
“对不起。”她小声呢喃。
她哭起来也顶好看,跟训练过似的,大颗眼泪滚滚滑出眼眶,眼眶红一圈儿,没一会儿,脸上一行泪。
池宴心烦意乱。
哭哭哭,就他妈会哭。
知道自己哭起来惹人心疼,遇到事情先哭。
妈的,池宴怨自己没骨气,抵挡不来她的眼泪。
“现在知道哭了?”池宴语气嘲弄,下一秒又不自觉心疼她,语气开始收敛、贴近温柔:“你要是真感觉不对,那你就不应该把安米推过来,你该跟我上车,然后抱抱我。”
全临江都知道他在追她了,怎么唯独曲思远不能知道。
就当是上追求者的车,这是件多么毁人清誉的事儿么?
池宴胸上里愤懑,不满,甚至有从没体验过的委屈。
他这样的人,从来不用受委屈,却在林稚晚这里体会遍了。
偏偏自己对着的是个木偶,没有情绪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来一次,发疯之后,更像是一个傻逼。
他撑着的手臂放下,往后退了一步,松开林稚晚。
并且觉得,自己近十年的执念,也该松松了。
他不是佛祖,他渡不了人。
然而,下一秒,腰间却传来温柔的触感。
林稚晚抱住了他,头顶类似小狗般亲昵,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像是如他刚才描绘,继续白天没有完成的仪式。
她带着很浓重的鼻音,一遍又一遍说:“抱抱。”
抱抱。
抱抱。
抱抱。
霎时间,池宴大脑过电,一片空白。
待清醒,才发现,他的手臂早就不听使唤,回应了这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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