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放不仅文韬武略远近闻名,礼贤下士食客千百,他还有一个更有意思的爱好,那就是下棋,棋艺精湛,爱棋如痴。
而拂月先生不仅博古通今,尤其棋艺高超,两人相交颇深,引为知己。只是这拂月先生乃方外之人,常年云游,居无定所。萧放如此迫不及待,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拂月先生已经来到将军府……
锦灵苑是大将军府的花园,其间布满奇花异草,珍石鸟兽,更有一条清冽溪水绕园名曰墨泉,整个花园浑然天成婉如世外桃源。
亭台边有位灰袍长者负手而立,望着园子深处,须发皆白长者不是别人,正是拂月先生,只见拂月先生童颜鹤发,犀角发簪,目光矍铄,微风拂动衣袖,拂月先生,恍如仙人。
拂月先生身旁有位年轻人,一身浅黄长衫,高高瘦瘦,头戴白玉冠,腰间扎着镶玉带,发如青丝,脸白如雪,甚至少了点血色,看起来十分柔弱,少了许年轻人的朝气。
“先生到来,放甚是欢喜,上次匆匆一别至今也是数月有余,一直思忖再与先生对弈几局,再向先生求教”,萧放哈哈大笑,走到二人身旁。
老者回身,和颜悦色,缓声说,“萧将军,别来无恙。”
“先生,神采依旧”…
两人俱是一阵大笑…….
“先生,这位年轻人是?”萧放问
“噢,他是我的弟子,名叫凌墨”
“大将军,晚辈凌墨”,白衣年轻人稽首道…….
“快起、快起,凌墨,不必拘礼”,说着萧放伸手搀起面前的年轻人,仔细端详一番,一看之下连萧放这般阅人无数也是一奇。
凌墨生得皓齿明眸,一对剑眉横插入髻,鼻若悬胆,眼若星辰,一双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笑起来如弯月,肃然时若寒星,薄薄的嘴唇带着微笑,唇色绯然,轻笑时若鸿羽飘落,甜蜜如糖,静默时则冷峻如冰。直挺的鼻梁,侧脸的轮廓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一身的书卷之气,好生俊朗,更奇的是右眉中间一簇白眉叛逆上挑,恍若这画中人物一般……
“凌墨,来到我这且不要拘束,我与你师乃知己挚交,刚见你看得着花园出神,不知你觉得我这园子如何啊?你且但说无妨”。
凌墨再拜,道,“回将军,整个花园活水滋养,四季如春,婉如人间仙境,园内之物放置有序,以五行相互配合,正符其名。锦为金,灵为火,苑为木,五行缺二,也少了生气,但墨泉恰恰是这点睛之笔——墨下为土,泉下为水,符了五行金木水火土;又巧了对仗,墨上为黑,泉上为白,黑白相对,既是世道是人心,也是天下之事,黑白又为阴阳,阴阳是万物之宗,也是万事变化之源。”
萧放更是一惊,眼前年轻人年纪不过十七八岁,却是如此聪慧,目光独到,思想深邃,笑道“凌墨说得好,先生有个好徒儿啊!哈哈哈……..”
萧放笑着引着师徒二人通往待客厅,大管家吩咐丫鬟们准备客房、酒菜…….
寒暄片刻,酒菜上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拂月先生讲着几个月来的游历见闻,萧放听得津津有味,萧放谈着天下大势,民生疾苦,二人俱是有所慨叹。一旁的凌墨,并不太做声,只是认真地听着,时而点头认可,时而有所思。
不知不觉之间夕阳西下,暮色里将军府显得格外肃穆,静谧…….
月上梢头,放下茶杯,萧放道,“先生,走,我们下棋去!”
月光皎皎,惠风徐来,古城夜晚静谧祥和,与这纷乱天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许是因为这里是南国都城的缘故,也或许这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府之故吧,然而这片刻的安宁又将持续多久又有谁知道。
邀月台,是整座将军府的最高建筑,是这齐国第二高的建筑,仅仅是比皇宫里面的紫穹殿稍低一点。晴朗夜晚,月光洒落亭台,站在邀月台上俯瞰整座都城,尽显文人之雅致飘逸,而对于萧放而言,更有了一种特殊的感觉——哪个英雄不喜欢登高舒啸,哪个英雄没有睥睨天下的豪情。
掌灯,焚香,奉茶……
萧放一袭白衣,峨冠博带,甚是儒雅,与拂月先生就在这邀月台上对弈…..
萧放棋艺自然很高,但是与拂月先生相比终究还是稍逊一筹,所执黑子优势几十手之后已是渐无,战至近百手时拂月先生忽然两际妙手,白子活了,大势已成。萧放端坐,双眉紧锁…….
月光落在萧放英武的面庞上,除了下棋又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位将军如此犹豫犯难,显然这一局他已陷入危境。萧放拈起黑子又放下,凝视着棋盘,好一会,终于道,“先生棋高一招啊,我这大龙已是被困,难有活路,这局我认输啦!哈哈哈!…..我们再来…….!”
萧放今天下棋的兴致很高,七八局已过胜少败多依是酣战,童子已换过几盏茶,几炉香….
啪、啪、啪,夜空寂静的只有两人的清脆的落子声,袅袅香烟在徐风中自由地打着转,盘旋着又消失…..
忽然拂月先生问道,“将军怜天下苍生,将欲何为?”
萧放,停了会,落了棋子,“自是匡扶社稷,助我王定国安邦,只盼天下止兵罢武,黎民安享太平,若真如此马放南山、解甲归田,我也学先生做个闲云野鹤……”萧放竟停了下来,似有所思。
“大将军文武兼备,雄才大略,当世英豪,当知方今乱世唯以战才能止战,先统一后能有太平,闲云野鹤,你怕是难喽,哈哈哈…..”
萧放不语,又落一子,笑道,“先生,你看我这蓄势已久的黑棋已像一把利剑,刺破先生白棋的重重围困,恐怕先生再难抵抗啊。”
拂月低头看了下棋盘,又看了看萧放,道“将军远虑,看来是我多虑了啊!”
说罢两人俱是哈哈大笑…..
这天下能与萧放这样说话恐怕没有几人,恰恰拂月就是其中之一。
“将军,我此番访你一来下棋,二来是要托你件事情”。
“先生,太客气了,但说无妨”。
“我徒儿凌墨,自幼随我,今已年纪十八,我想让他追随将军我也好真正做个闲云野鹤。墨儿聪颖,棋艺与我一般上下,治书甚广,但是身体孱弱,不懂骑射,留在将军身边可陪将军下棋,未来也许有所作用。”
“先生,放心,凌墨这孩子我甚是喜欢,只要他愿意留下,将军府就是他的家”。
说罢,两人继续下棋……
不知不觉之间,东方既白,早朝还要议事,萧放便去准备了,恋恋不舍辞别拂月先生。
拂月先生回到客房稍作休息,便负手走向凌墨的房间…..
阳光透过窗棂,暖暖地,照在凌墨床前,拂月先生静静地看着他的徒弟,他对这个徒弟有着莫名的感情,既是唯一弟子,更视如己出,时而心疼,有时候又很是溺爱….
十八岁,多好的年华,可是凌墨却背负了太多,有谁知道他嘴角阳光般的微笑的背后到底隐藏了多少的痛,也许越是微笑,越是痛楚…..
拂月先生坐在桌前,端起茶杯自顾自饮,就像是一个慈父等待着赖床的小儿子起床一般,一如既往,脸上带着慈祥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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