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步走到峨嵋派的席次上,等所有峨嵋弟子都站定位后,她才轻轻道:‘敝派迟来了,让诸位久候,实在过意不去,本掌门代表本派向诸位英雄道个歉。’她顿了顿又道:‘先师无月师太十日前仙去了,因要料理尊师后事,于是便晚到了一会儿,请诸位原谅则个。’她说这话时,脸色依旧平静祥和,倒是其余女弟子早已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有的则是强忍住眼泪,抖着肩膀不停啜泣,比较年长的师叔伯则是眼眶儿一红,稍露哀色。众人都是满脸悲愤,一身风尘。
群豪乍听无月大师死讯皆一阵静默,不一会儿便有人此起彼落喊道:‘宋掌门,无月师太是怎么死的?’‘我们要为师太报仇!’‘凶手是在向我们正义人士挑战,我们绝不能放过此等卑鄙恶徒!’
智空方丈与苍木道长走了过来,向宋君芽问道:‘请问宋掌门,到底无月师太是如何被害的?凶手又是谁?不论如何,我们一定会为峨嵋讨回公道的,让无月师太能够安心的去。’宋君芽美目遥望远方,淡淡道出事情始末:‘十天前,师父在她打坐的蒲团上收到了一封信,她看了信后脸色就变得很凝重,然后把我给叫去,吩咐我不准把信的内容说出去,她给我看过后,就马上把信给烧了,之后师父就离开了禅房,那天夜里下了好大一场雨,我直到半夜仍是睡不着,心里一直不舒坦,便想到师父去赴那个约或许有什么不测,由于我看过信的内容,自然知道师父到了见性峰去,于是我和师叔于嫂一同去寻师父,结果到了见性峰时,却看到师父已经倒在血泊里,七孔流血几乎要断气,师父先是责怪地看了我一眼,骂我竟然带于嫂来寻她,没好好听她的话,接着她将掌门信物斑玉环戴到我手上,要我接任掌门人,而我还来不及跟师父说一句话,师父就已气绝了。’
苍木道:‘那么你是不知道凶手是谁了?’在一旁的于嫂回道:‘凶手肯定是个男人,因为那天下雨,所以在下见性峰的小路上,留下了男人的脚印。’智空方丈双掌合,十口呼佛号:‘阿弥陀佛,宋掌门和于施主皆未看到凶手是么?无月师太武艺精湛,剑术高超,内功深厚,谁能轻易取她性命?不知两位可知无月师太是被何兵器所伤?’
宋君芽轻蹙秀眉道:‘不是被兵器,而是被掌力所伤,师父共中了三掌,一掌背心、一掌胸腹、一掌头顶,皆是被霸道的内劲震碎了经脉。’于嫂也道:‘那凶手是怎么混入峨嵋山的我们完全不知,就连信是怎么到师姐手上的我们也不清楚,可见凶手不仅武功惊人,连轻功也是一绝。他留下的脚印也是每步相隔甚远,由此可知杀死师姐并未让他筋疲力尽,只是刚好上天显灵,让他留下了足迹。’苍木道:‘到底无月师太接到的信是说些甚么?宋掌门不如说出来,以便让大家能齐力找出凶手,令尊师早日安息。’群豪连声称是,纷纷鼓噪要宋君芽说出信的内容。
宋君芽扫视了众人一眼,被她看到的人,皆被她平静的心灵感应,渐渐安静下来,她缓缓道:‘我也很想找出这个凶手,不过做人最讲究信用与承诺,我是绝不会说的,因为我答应过师父,今生今世绝不会透露半句信里的内容,请诸位别再以此相逼。’智空方丈闻言看向于嫂,于嫂无奈道:‘我也不知道,掌门说了不讲就是不会讲的,我想这跟凶手应该无关,否则掌门怎么会不知凶手是谁?’众人听了也觉此话颇有道理,但这凶手不就找不出来了吗?群豪顿时也大伤脑筋,实感难办。
一名峨嵋派弟子忽然站了出来道:‘掌门师姐,师叔,映岚在替师父穿丧服时,在师父怀里发现了这个,不知道算不算线索。’她掏出一个小布包,轻轻将布包打开,里头赫然是一片残破黑布,看来像是从某处撕下的。宋君芽脸色一凝问道:‘观师妹,如此重要的事你怎么没先告诉我?’观映岚忙道:‘掌门师姐别误会,我当时发现后也没想那么多,只把它胡乱塞着,后来想告诉掌门时,却因披星戴月赶路来此而搁下了。’宋君芽微微一笑道:‘我没怪师妹你的意思,不过这片黑布有什么线索呢?’苍木道长接过黑布,仔细观察,发现黑布边缘有红色的残图花纹。
封忌云忽然站起,走到苍木道长身旁,近看那块布,苍木道长见是封忌云,便将破布递给他,说道:‘封贤侄,你拿去瞧瞧,看有什么玄机。’封忌云微笑接过,凑近鼻尖闻了闻,忽道:‘四川唐门的唐飞门主,可否请你来闻闻这布里的香味是出自何处?’唐飞立即快步走近,接过一闻,大皱眉头道:‘好像是某种胭脂水粉的香味,不像毒粉。’唐飞之妻段语柔闻言便也走来,接过轻嗅,好一会儿才道:‘确实是胭脂的香味,难道凶手是女人?’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哗然。
封忌云摇摇头道:‘定然不是,若是女人那足迹如何解释?难不成凶手穿了男子的大鞋,故意混肴我们?’段语柔道:‘那也不是不可能。’苍木道:‘那么刚猛的掌力又如何说?’唐飞道:‘此种香味我似乎闻过,好似是杭州所产。’智空方丈道:‘出身杭州的高手不多,老衲却想不出谁有理由加害无月师太啊。’封忌云又道:‘说不定这并非是凶手身上的香味,而是他曾经在某处待过,而染上了这香味。’段语柔秀眉一扬道:‘封少侠的意思是说,此味是凶手枕边人的香味?’封忌云微笑道:‘在下不过是猜猜罢了。’
本坐在一旁的莫霜青听智空方丈说到杭州高手,心想:‘我极音门就位在杭州近郊,难保不会有人爱生事端,扯到本门来了,嗯,我也去瞧瞧别让人有说嘴的机会。’于是也离座走上前去,说道:‘可否让我瞧瞧这块布,杭州的胭脂水粉我可也有些研究。’段语柔将布递给她,莫霜青道了声谢,轻闻了会儿,说道:‘这是杭州宝斋堂的最上等胭脂,称做“夺魂红颜”,价格相当昂贵,而且店家绝不轻易出售,产量稀少,只有少数几位名女子使用。’段语柔惊呼道:‘莫门主真厉害,竟然一闻便知,难道门主也有使用此种胭脂?’莫霜青心中不悦想:‘难不成你段语柔在怀疑我?’嘴角却淡淡一笑道:‘因为宝斋堂的老板就是本门的师叔,我自然略知一二了。’
苍木道:‘莫门主可知哪几位姑娘有使用此种胭脂?’莫霜青道:‘杭州城有四大绝色,这是众所皆知的了,易家小姐易秀荷、长公主罗昀殿下、慕云馆的慕璇小姐以及江南名妓苏胭晓皆是使用此种胭脂。’回风门门主沐朝轩这时出声道:‘这四位小姐除了罗昀殿下的驸马爷外,易小姐和慕小姐都是未出嫁的黄花闺女,这么说来,只有苏胭晓最有可能与凶手有关。’众人听了纷纷称是。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各发高见时,一人忽然冷笑一声道:‘可笑啊可笑!’此言一出,群雄齐声大哗,峨嵋派弟子尤其愤怒异常,纷纷叫嚷并手搭剑柄,准备刀剑相向,宋君芽秀眉微扬,目光转向声音的来源处,说道:‘请问这位侠士高姓大名,本派希望你能为你所说的这五个字,做出合理的解释,否则休怪咱们峨嵋派对你无礼了!’众人争相往那处瞧去,只见一位容貌清雅、锦衣公子模样的男人,挥着褶扇意态洒然地坐在“武林豪侠”那席,坐他周边的宾客尽皆急忙闪开,以免惨遭峨嵋派弟子乱剑刺到。
封忌云看了那人一眼后,竟转身走回座位,自己倒了杯茶喝着。小聂子和向见磊很是奇怪,便问道:‘忌云大哥,那人你认识?’封忌云不答话,反而上上下下看了他两人许久,搞得向聂二人浑身不自在,封忌云忽然双臂一揽着他两人,在他俩耳边低声道:‘两位好弟弟啊,做大哥的奉劝你们,快把脸给遮起来比较好,你们两人长得太俊了,小心有大野狼把你们给抓去暖床。’小聂子和向见磊听了,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茫然道:‘什……什么?’封忌云诡秘一笑不答话,放开他两人,又自顾自地喝起茶来了。
小聂子与向见磊正感纳闷间,那男子已经站起身来,走到中央朗声说道:‘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过我就偏偏不告诉你宋掌门!’宋君芽冷哼一声,说道:‘那么阁下便是个无名小卒了?不管如何,你侮辱咱们峨嵋派之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绝不能任阁下污蔑先师而不闻不问,就请阁下亮出兵器,与我一较高下罢!’一名峨嵋派弟子立刻快步走上前去,将镇派宝剑“素心剑”呈上,宋君芽纤腰一摆,反手接剑,姿势妙不可言,美态无以复加。
群雄大半知道宋君芽年纪虽轻,但她武艺惊人,绝不在无月师太之下,所欠缺的最多是一个火侯,单看她接剑转身的姿态,便知她身法灵动,真气凝聚,蓄势待发,每个姿势都有种千变万化的身法内劲包含在内。就不知这个明着找碴,又胆大妄为的无名小子,接不接的住宋掌门一招了。
那人双臂环胸,不惊不惧道:‘我哪里侮辱你们峨嵋派了?我只不过说你们未免可笑了些。’宋君芽淡淡道:‘请阁下解释。’那人道:‘好,本公子就来请教一下宋掌门。’宋君芽道:‘阁下请讲。’
那人看了宋君芽一眼,微笑道:‘宋掌门说令师接了一封信后,便出去未再回来了,是也不是?’宋君芽按奈下不快的情绪,回道:‘不错。’那人点点头,又道:‘但是也只有宋掌门知道,看过那封信。’宋君芽道:‘那又如何?’那人踱了几步,说道:‘接着只有宋掌门你和于嫂发现了无月师太的尸体,是也不是?’宋君芽冷哼一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有话直讲别兜圈子!’
那人仰天哈哈一笑,目光精芒爆闪看向宋君芽道:‘那么,也就是说,无月师太的死,跟宋掌门以及于嫂有着莫大关系了!’宋君芽喝道:‘胡说!你血口喷人!’于嫂气愤道:‘你侮辱我仙去的师妹无月已经够过分了!你现在还怀疑我和掌门是杀人凶手?臭小子!你到底跟本门有何仇怨?要这样陷人于不仁不义?’那人咦了一声,说道:‘奇怪了?我可只字未提你们就是凶手这几个字,怎么?你们是心慌了,还是马脚露出来了?这么急于否认……到底是居心何在!?’
智空方丈眼看他们僵持不下,便施礼道:‘这位施主,那么你说有着莫大关系,又如何解释?老衲可否恭闻施主的高见?’那人道:‘我不过是怀疑罢了,怎么?你们名门正派不许人怀疑的么?’智空微笑道:‘施主若是肯报上姓名,那么自然有资格抒发高论,但施主执意隐姓埋名,不表身分,就未免有失公允了。’苍木也道:‘这位公子既然可以怀疑宋掌门,那么贫道是否也可以怀疑你这个无姓无名的小子,或许也与无月师太的死有关呢?’那人哈哈一笑,说道:‘本公子当然有名有姓啦!别人问我我还不屑说,不过苍木道长既然问了,那么我就勉为其难说一下罢,本公子有个绰号,说来也不是挺好听,不过倒是颇贴切,有人称我“女的不爱,惟男是欢”……’他话还没讲完,就有人叫道:‘难道是“傲天堡”的虞乔少堡主?’此言一出,群豪哗然,纷纷叫嚷道:‘虞少主今日是来闹场的罢?’‘宋掌门别怕他,“傲天一箭”没那么了不起!’‘虞公子有空管别人的事,不如先去治治你的断袖之癖罢!’
虞乔轻挥褶扇,呵呵笑道:‘治我的断袖之癖?这可不行啊,天下有多少美男子会为此伤心啊。且照我看,阁下姿色不俗,不如等会儿到我别院坐坐如何啊?’那原本说话大声之人,竟吓得缩进人群里去了。群豪尽皆哄然大笑,但一笑后,又深怕那傲天堡的虞乔少主,把坏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因此又赶紧闭上嘴,不发出一点声音。
宋君芽冷笑道:‘原来阁下就是傲天堡的少堡主,难怪说话如此嚣张。各位英雄,各位前辈,请大家来评评理,此人诬陷本掌门加害先师,又无理在先,到底谁是谁非,请诸位还我一个公道!’智空方丈道:‘宋掌门先别动气,虞施主说话的确有欠公允,若虞施主没有真凭实据,确实不能将无月师太之死,牵扯到你们二位身上。’苍木道:‘方丈说得甚是,贫道也是如此以为。’
虞乔不服道:‘我是没有真凭实据,但是难道大家全要相信宋掌门的一面之词吗?’唐飞道:‘但还有于嫂可以作证啊。’虞乔哼了一声,说道:‘若是她两人相互勾结呢?’于嫂断喝道:‘满口胡言!我有什么理由要害死无月师妹?你口口声声说我与掌门害死前掌门,你到底有什么凭据?’宋君芽纤手按着于嫂的肩道:‘师叔,别中了这奸人的计,只要我们不搭理他,他也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虞乔双手负后,冷眼斜看于嫂道:‘你当然有理由了,因为你忌妒无月师太!’于嫂瞪大眼,失声叫道:‘你到底在胡说什么?我为何要忌妒无月师妹!?’宋君芽厉声道:‘师叔,别理他!’虞乔冷笑道:‘因为你师父不将掌门之位传给你,反而把掌门玉环交给了你的小师妹——无月师太。这是为什么呢?一切只因为你违背祖训,不守门规——’于嫂不等他话说完,立刻一剑刺去,虞乔见状马上扇子一挥,迎击而上,与于嫂交起手来了。
周边宾客立即识趣退开,峨嵋派众弟子纷纷抢上前去助阵,人人持剑将虞乔给团团围起,宋君芽手中素心剑抖然出鞘,一柄长剑闪着冷冷青芒,迅捷无伦地朝虞乔疾点而去。虞乔左手食指往上一托,搭上了平面剑刃,收扇斜挥侧击,拦腰打在于嫂的剑上,于嫂长剑眼看就要断成两截,说时迟那时快,于嫂顺势抛出长剑,免除断剑之辱,她往后飞跃开,向峨嵋弟子借剑后,挺剑而上再战。虞乔眼见宋君芽长剑斜指已然迎面而来,剑尖分花,竟是连刺他三处大穴,虞乔艺高人胆大,竟不跳跃闪避,当即展开褶扇鼓劲一挥,挡过了宋君芽的“雪地绽梅”三招连刺。
虞乔手中折扇攻势不停,口里说道:‘宋掌门的峨嵋剑法确实不同凡响,但虞某听说宋掌门的“了尘三剑”是无月师太毕生精华所创,独传给宋掌门的绝世剑招,可否请宋掌门让我大开眼界一番?那么虞某就死而无憾啦。’宋君芽秀眉一拧,冷哼道:‘对付你,还不配用到“了尘三剑”!受死吧!’宋君芽剑走清灵,一派韵姿佳妙,使得全是峨嵋剑法中的上乘招数,但她劲贯长剑,剑气渐渐狠辣,凌厉招数尽出,暗劲阴沉,一招重过一招,便又失了峨嵋剑法中,所讲究的轻柔稳健了。
苍木道长看了一会儿,本欲拔剑相助,这时却放下了手,转头看向智空方丈。智空方丈手捻佛珠,口诵净念往生咒,朝苍木道长微微点个头,脚下往后退了两步。封忌云眼光锐利,遍扫全场,自是看到苍木与智空的动作,他略一思索后,只笑了笑,一手却悄悄握上了剑柄。小聂子和向见磊等武学造诣稍逊的群豪,仍然是一脸紧张地注意中间打斗的三人。
于嫂挥剑再斗,已失了三分锐气,转而从旁协助宋君芽辅攻,两人合使峨嵋剑法,登时威力倍增,原本虞乔分斗她两人还颇有余力,这下也不得不集中精神,全力应战。于嫂眼见已方渐占上风,脸露微笑得意道:‘虞乔小儿,听说你们傲天堡绝技“傲天一箭”威力无比,咱们峨嵋派倒是想领教领教。’这时虞乔脚下连环虚踢疾闪侧身,避过两道剑气,其情势之险,令人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他口里回道:‘想领教也可以,只怕你会后悔莫及!’手里褶扇挥打点刺,或作判官笔使,或当短棒挥击,运用甚是千变巧妙,却仍一直未使出闻名天下的“傲天一箭”,众人在旁看得是大感失望,一方面心中却是暗暗期待。
傲天堡向来隐没不出,却在西方武林享有崇高地位,堡主虞傲天自创了傲天堡后,只留下“傲天一箭”这个扬名天下的绝技,却少有人看过,只是江湖盛传此招之厉害非凡云云,因此虽闻名于武林,但也只是传言罢了,但此技却进入烟波水阁的十大名招里,莫怪乎众人都想开开眼界,亲眼瞧瞧这“傲天一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除了等待“傲天一箭”出现的人外,也有不少人想知道傲天堡的“五绝长老”会否出来保他们少堡主的驾,据闻“五绝长老”个个武艺不凡,所谓五绝便是刀绝、剑绝、棍绝、鞭绝和枪绝,但最常出现的是“鞭绝”傅霓和“枪绝”法喣祺,其余三位长老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更增添了傲天堡的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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