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儿,你怎么啦?”
银儿目光凄迷地望着齐断眉消失在岔路里的背影,倚在洞壁上缓缓滑落下来,失神地望向挽紫。挽紫道:“你在想什么?”银儿碧绿的目光盈盈一亮,满是疑惑道:“挽紫,不明湖畔,大恶魔从湖底现身的那一刹那,我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我无法形容,就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自己,恍惚迷茫之间,似乎又回到了桃花深处,回到了从前的岁月,那满天飞舞的桃花,像梦一样…”
挽紫笑了,笑着仰起头,托着腮,羡慕道:“银儿,你是不是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一股温暖,一股甜蜜,或是一股久违了的温馨和快乐?”银儿猛地点了点头,惊讶道:“挽紫,你怎么会知道?”挽紫回望过来,低声吟道:“银儿…世间的万般风景我已看透,我回来陪你看细水长流…”
银儿轻喝了一声,已是满脸绯红,挺起身,说道:“你…你说什么?”挽紫扬了扬嘴角,神秘笑道:“银儿,就是那一刻,你朝思暮想,夜夜呼唤的人儿,回来了。”银儿一下靠在洞壁上,不可思议地摇着头,激动道:“是他,怎么会是他?挽紫,为什么?他为什么不出来见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挽紫依旧笑望着银儿,等她稍显平静,才幽幽道:“银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在那一刻,齐断眉变成了断眉仙尊,变成了众生无敌的断眉仙尊,他召回了他的‘四色神剑’,又施展‘四方锁妖阵’帮天涯他们诛灭了大恶魔。”
“然后呢?”银儿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然后他走了,给天涯下了一道命令,就…离开了。”挽紫道。
“走?离开?”银儿一脸失落,仍不解道:“他去哪了,他是不是一直就在齐断眉的记忆里不肯出来。”挽紫摇了摇头,道:“不,那只是他的记忆在一种机缘巧合的情况下,忽然占据了齐断眉的思想,控制了他的身体…银儿,我也有一种感觉,我觉得他虽然离开了,可一直就在我们身边,他并没有抛弃我们,也没有、更不会抛弃这个众生世界。”
“那他到底去了哪里?”银儿依旧固执地追问着。
挽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转眼望着银儿,无奈叹道:“我不知道,所以我们一定要尽快把青丝救出来,离开这里,然后一起去庐山如镜湖,找到齐断眉的师父天梦老人问个明白。”
银儿点点头,渐趋平静的碧绿眼眸里闪烁出一丝希望和期盼,她望了望挽紫,关切道:“挽紫,你不要紧吧,你的道行比我浅,此处强大的仙气对你的影响也是最大吧…”
“没关系的,我坚持得住,银儿,我其实很想知道你和断眉仙尊之间的故事,只是现在不是时候,我也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说,希望将来…咦?”挽紫说到一半,话语一停,无意间回头朝地上瞧了一眼,惊奇道:“银儿快看,那是什么?”
顺着挽紫指的方向,银儿回头望去,却不由哼了一声,冷冷道:“是她!”
挽紫朝后挪了挪身子,捡起地上的东西,捏在指间凝望了一会,惆怅道:“银儿,你真的和她有那么大的仇恨嘛?”银儿微拢起目光,挽紫指间捏着的,正是梦寒星如获至宝般收藏着的石像少女寒星,而现在不知为何,她居然从梦寒星怀里掉了出来。银儿道:“挽紫,我想一定不是梦寒星那家伙不小心把她掉出来的,而是她自己跑出来的。”
“哦?”挽紫一怔,不解地望着银儿。
银儿故意扬声道:“她和我们一样,根本就不是人类!她也怕洞里的仙气,所以才会自个儿蹦出来,我的石化之光她必定早已自行解开,只是不想出来罢了。”
“是吗?”挽紫小心地将石像少女攥进掌心,又放进怀里,微微笑道:“银儿,无论如何,她是梦寒星的,我就替他暂时保管,至于石化之光是不是解开,反正有你在我们身边,即使她并没有这个能耐,你也随时都可以办到的。”
银儿倔强地转过头,心里似乎还难以忘怀过去的耻辱,冷冷说道:“随你的便!”
挽紫笑了笑,目光落在大岩蛇身上,叫了一声道:“喂,大岩蛇,你还好吧?我叫梦寒星收服你,你不会生气吧?”
大岩蛇盘卷着巨大的身形,听挽紫叫它,才缓缓探出深埋在身体里的硕大脑袋,伸到挽紫身前,晃了晃,露出一对石锉般的巨齿,一道新添的伤口如刻痕般印在他右侧面颊上,若不是在被“地魂剑”刺中之际急时闭上眼睛,恐怕现在只剩下一只眼了。而如今,它那凹陷的瞳孔里竟满是孩子般的天真稚气,一对皂白分明、灵光四射的黑色眼珠骨碌一转,轻吼了几声,喉里发出一阵低沉古怪的声音,不知在说些什么?
挽紫捂嘴呵呵一笑道:“你还是不服气是吧?”
大岩蛇“赫赫”呼了几声,高扬起头,猛地一颔首,将头一横,转凑到银儿身前,好奇古怪地瞧了半晌。
挽紫盘膝而坐,微含笑意地望着银儿道:“银儿,你们可是同类啊,大岩蛇修炼了万年,没有选择修炼成人,‘反幼’成现在的样子,在我们几个当中,它可算是老前辈啦。”
银儿抬手轻抚在大岩蛇的头上,没好气道:“修了万年又如何?看它的样子,太过莽撞且尚未开化,又资质不佳,即使修炼成人也参悟不出高深的妖术,更何况‘反幼’之后还正处于天真无邪,一片懵懂的无知时代,只是一个混沌的孩子而已。”
挽紫叹息一声,却满怀希望道:“是啊,可就算是这样,它有万年的功力在身,只要我们好好调教它一番,难说有朝一日会成大器,让你刮目相看也难说哦。”
银儿又是一声冷笑,碧绿的眼神里忽然光芒乍现,蓦地变成一条同样硕大修长,满身银鳞的白蛇,弓起身形,狰狞地瞪出一双凶神恶煞的碧眼,猛然张嘴吐信,扑向大岩蛇,大岩蛇浑身颤动,吓得忙朝后缩,仓促间一头撞到洞顶,震落了大片的碎石,整个身子朝后一翻,摔在地上。银儿在空中挺身一直,正想再扑,挽紫忽然道:“银儿别闹了,外面有人来了!”
挽紫说罢,银儿悬空一晃,变回人形,粉衣银发,碧眼秀眉,婷婷袅袅,美得如同画中仙子一般,又怎能让人联想到,刚才在空中狂舞吐信,恐怖狰狞的银蛇,就是她呢?
“是谁?”银儿站在挽紫身旁道,“难道仙霞剑派的人那么快就追上来了?”
挽紫伸手拍了拍大岩蛇道:“大家伙,该是你发挥的时候了,快变成一堆碎石,挡在我们前面,将洞里封住!”
大岩蛇翻过身形,弹地而起,“嗬嗬”几声,沿着洞壁扭动起来,不一会儿,已变成一堆碎石的模样,将挽紫身前的道路完全封闭,只露出一丝缝隙,可清晰地瞧见洞外的一切。挽紫敲了敲大岩蛇的身体道:“就这样,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动,更要乖乖听我的话,不然叫你银儿姐姐再好好教训你一顿!”
挽紫说完,只见自己面前的一块石头忽的裂开一条缝,里面正是大岩蛇那双灵气四射的眼睛,它的目光转朝银儿望了望,见银儿一双碧眼正虎视眈眈地瞪着它,急忙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银儿见此,收敛起目光和挽紫互望了一眼,两人皆是轻轻一笑。银儿回头望着身后的岔路道:“挽紫,他们不会有事吧?”挽紫道:“当然,这里的仙家圣地,仙人想必不会难他们…我们还是专心应付外面的人吧!”
齐断眉走在洞里,无论是左还是右,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就在一文钱抛向空中的时候,他有一种感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猛然间很担心一个人,从未有过的如此担心,担心得几乎成了揪心,揪心地惊心起来。
是青丝,青丝…已经整整一天了,你还好吗?你还安全吗?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我很想你,你在哪?
“青丝!是青丝啊!”蓦然间,就听走在最前面的白梦剑惊叫了一声。
齐断眉赫然抬头,抢到白梦剑身前,就在前面的一处弯道过后,道路豁然开朗起来,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石室,石室的洞壁上,对着洞口的一处凹陷洞窟里,正端坐着一个人。
青丝!除了青丝,那还会是谁?齐断眉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看似狭长的甬道,他仿佛在眨眼间已穿梭而过,留下一道长长的虚幻身影,梦寒星和白梦剑在他身后看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齐断眉飞扑到洞窟前,正伸手去碰青丝的刹那,一张金色的蛛网骤然呈现在他面前,“啪啪啪啪啪啪”一连串金色的闪光在急促的暴鸣声中飞溅四起,将他双手牢牢吸在网上,又一阵急促而短暂的抽搐过后,他被重重弹了起来,摔在地上,抬起双手,十指间一阵白烟缭绕,近乎全无血色,等他抬头再看,就见一张金色的蛛网已将凹陷的洞窟完全封闭起来,网上五六只水晶般的金色蜘蛛正从四面迅速围拢过来,转眼间已连同蛛网一同消失。
梦寒星和白梦剑赶到他身边,齐断眉顾不得拍去身上的尘土,抬头震喝道:“别碰!”话才说完,白梦剑恰好将手停在洞窟前,莫名的回望齐断眉,齐断眉紧张地厉声喝道:“别碰,那张网一定还在,若不是我有‘金赤鳞甲’护体恐怕一双手早就被烧得面目全非了!”
白梦剑急忙缩手,正见一缕金色的细丝凭空飞弹出来,擦着她的指尖甩了过去,她只觉指尖微微一烫,吓得一脸煞白,急退了几步躲到齐断眉身后,捏着手指险些哭出来,恼怒道:“你怎么不早说啊!”
齐断眉看了看她的手指,指尖除了泛起一点微红也并无大碍,匆匆望了她一眼,转身面向青丝,青丝盘膝坐在洞窟里,神态安详,微闭着眼睛,一头乌黑如云的长发披在肩上,又笔直垂到腰间,更拂过她凄美冰冷的脸庞,隐约露出额上暗红的伤痕,就好似一个温婉动人的邻家少女,一动不动地静坐在那里,仿佛与世隔绝般的沉寂了千年。
“她怎么了?”见齐断眉望着出神,白梦剑在他身后轻问道。齐断眉这才如梦初醒,伸出双手,运转起体内的仙气,振臂一握,石室里顿时红光四溢,真红烈焰竟已能运用自如地出现在他掌中,他双手握剑,朝后退了几步,将剑举过头顶,喝道:“寒星梦剑你们退开!”
梦寒星和白梦剑朝后退了几步,齐断眉侧过身形,正要挥剑,就听有人道:“你就这样劈开‘金丝蛛网’,你的朋友马上就会死去…”齐断眉凝剑半空,惊恐地朝四周望去,空空荡荡的石室里,竟还有两个凹陷的洞窟,只是洞窟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哪里来的人声?齐断眉缓缓放下真红烈焰大声问道:“是谁?”
“呵呵…”声音似苍老地一笑,又道:“你在洞外的那些个朋友,为什么不进来,难道你不明白吗?”齐断眉再次环顾四周,这声音飘荡在石室里,近得好似就在咫尺,远得又似在天边盘旋。
“不必找了,我在这儿…”话音才落,就在其中一个洞窟里,骤然浮现出一道同样盘膝而坐的身影,那身影由虚而实,似幻似真地自洞窟里显露出来,竟是一位身材魁梧,相貌威严白须白发仙风道骨的玄衣老者。
玄衣老者微拢着双目,道:“这里被一股强大的‘仙云剑气’所笼罩,但凡修行五千年以下的众生妖魔都无法承受,你若就这样冒然毁了‘金丝蛛网’的保护和屏障,你的发妖朋友立刻就会被仙家的无形剑气所撕碎,神形俱灭…”
“是你!”齐断眉惊退了两步忽道:“你?你竟然还活着?”
齐断眉话一说完,就连身边的白梦剑也跟着惊呼道:“怎么又是你!鬼啊!”
玄衣老者微微一怔,蓦然睁开迥然有神的双眼,望了望齐断眉和白梦剑,不由捋了捋胡须,目光落在齐断眉的剑上,奇道:“老夫在此闭关千年,未曾离开过半步,你们难道认得老夫?”
齐断眉愣了愣,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黑铁令牌,在玄衣老者面前扬了扬,问道:“这是不是你的?”玄衣老者凝望着齐断眉手中的黑铁令牌,顿时浑身一阵颤栗,周身上下金芒乱浮,玄衣无风自胀,目光里涌动起一股百感交集的情愫,又立即沉默了半晌,恢复平静道:“你说什么?…他死了吗?”
齐断眉转头望了白梦剑一眼,又道:“难道…难道你们是两个人?”
玄衣老者摇摇头,垂首闭目,黯然道:“你说的那个他,是怎么死的?”齐断眉一时有些糊涂,却还是答道:“在秦岭脚下的森林里被‘猛鬼王’杀死的。”“猛鬼王?!”玄衣老者倏一睁眼,反复念道了几声,猛然大笑起来,笑声震得洞壁“嗡嗡”作响一阵摇晃,就听笑声里,他大声言道:“怎么可能?堂堂仙霞‘天地二仙’,怎么可能死在区区猛鬼王的手里!”说完,眼眶之中已是老泪纵横,指着齐断眉怒道:“你胡说,他和我一样,有万年修行在身,就算百个猛鬼王也奈何不了他,他又怎么会死?”
齐断眉和白梦剑互望了一眼,看着满脸伤悲的玄衣老者,白梦剑诚恳道:“老先生,那个人的确是死了,他死前还传了个梦给我,告诉我一个天大的秘密,害得我们被猛鬼王和那个骷髅将军一路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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