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楼小楼眼见贺兰蝶衣被绑走,心中十分难受,便欲冲回去解救,但一想到背上的少主,肩头的千斤重担,只好心肠一硬,便纵马疾驰,不再回头。
正驰间,却忽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白袍狮王,哪里去?”抬头看时,只见数丈外的一株柳树上站着一人,火红的官衣,背上的黑色披风迎风起舞,便如一只巨大的蝙蝠,随着柳条在风中摇摆的节奏,一起一伏。
来人正是大内第一高手乾坤圣手白玉楼。
楼小楼一咬牙,纵马便冲。白玉楼微微一笑,单掌一挥,一道凌厉无匹的掌风,正切在楼小楼座马的前腿上,那马悲鸣一声,倒在地上。楼小楼不敢怠慢,脚尖一点,身子淡烟般掠出,双掌一错,合抱胸前,如虚托一圆球。
白玉楼本是大内第一高手,看见他这手势,便知道随后便会有极厉害的杀招,当下不敢轻敌,凝神应对。
谁料楼小楼竟忽地在空中折了一个身,以极快的速度向左掠去。白玉楼大奇,亦甚是不解。似这般的在疾纵中途突然改变方向,甚至去势更快,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匪夷所思。
楼小楼这一招本是山中老人的绝学,名叫“偷天换日”。山中老人的武功属于西域一派,本自与中土有着极大的分别。这自然也就难怪以白玉楼这样的大高手也会出乎意料了。
山中老人的轻功身法自成一家,极为奇特,唤作“浮光掠影”,便如水中月光,如水之形,变幻莫测。楼小楼修习时日虽浅,但以他的聪明才智,早已是登堂入室,片刻间将“浮光掠影”的身法用得淋漓尽致。
便在这一瞬间,白玉楼已有一反应,他动了。
这一动不得已,他或脚踏柳梢,或用手轻轻一拉柳条,闪电一般直向楼小楼背心撞去。幸亏楼小楼这套身法百变千幻。白玉楼轻身功夫虽高,一时之间却也奈何他不得。
楼小楼心中却暗暗叫苦:这个白玉楼,武功真是深不可测。若是旁人,在他这般百变千幻的身法下,早被甩脱了。可这个白玉楼便如附骨之蛆,如影随形,时时刻刻尾随在他身后六七丈外。
白玉楼心中也是又惊又佩,想不到这少年的武功竟高明至斯。他一边加力紧追,一边暗自寻找这套身法的规律,他心道:“任你百变千幻,也必定有规可循,若让我瞧了出来,还怕你逃了不成!”
可他想错了,这套身法的确有规可循,但那规便是“随物赋形”,每一棵树,每一片叶,甚至每一阵风都是楼小楼变化的规。白玉楼只觉这身法变化繁复,层出不穷,惊叹之余,又想道:“你不过二十出头,便是在娘胎里便练功夫,也不过二十几年。”只道凭着自己数十年的深厚功力与他耗下去,自是有机可乘。
如此这般,二人一逃一追,疾逾奔马,一口气奔出三十许里,依然是相距六七丈,如影随形,不分上下。
蓦地,一道凌厉无匹的刀光自左侧的林中飞出。这一刀,没有变化,没有花式,只是老老实实的一刀,但他拥有着更令白玉楼不敢轻视的优点:速度!有了速度才会有力量,此乃武学真义。
这一刀直取白玉楼的咽喉!
白玉楼身子不由得一停,如风一般地自刀锋上掠过。
那人一刀走空,不由得“咦”了一声,显然是出乎意料。白玉楼也停了下来,只见那人已收回了刀。
白马如玉雕成的一般,马上人也是一身白衣,白靴,就连手中大刀的刀衣也是雪白的。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相貌英俊,一脸刚正。
白玉楼越看越是喜爱这少年,气不长出,面不改色,笑道:“好刀!”
那白衣人也是一笑,道:“仅仅是刀好么?”白玉楼笑道:“好刀需得好手驭。若是庸手,神兵利器与废铜烂铁何异?”
楼小楼正被追得苦不堪言,此刻也停下身形,倚在一棵大树上休息片刻。
“果然不愧为大内第一高手,目光如炬,洞若观火,好眼力!”白衣少年笑道。
白玉楼笑道:“据本官所知,这样的刀普天下只有十八把,第十九把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了!”
“哦?”白衣少年笑问。
“阁下定是蔡州秦宗权麾下的十八游侠了,只不知白马三郎可来了么?”
林中有人长叹一声道:“想不到堂堂大内第一高手竟也知道贱名。三郎在此!”话音未落,十数匹白马自林中尽出,为首一人,三十多岁,顶白玉冠,披白锦袍,手中抱着一把长逾四尺的长刀。余下之人皆与那出刀少年一般的年纪,一样的打扮。
这十九个人、十九匹马站在一起,便如一片千古奇峰上的寒冰。
白玉楼微微一笑,道:“秦节度安好么?”
白马三郎笑道:“多劳牵挂,不过秦大人不应该称为节度了,他早已是大齐之臣了。”
白玉楼正待答话,忽听有人大声道:“白大人只知道蔡州有个白马三郎王审知,可还听说过有个金甲太岁马殷么?”
说罢又有一匹马缓缓而出,马上人面如淡金,一身金甲,手提金枪,就连马身上的护甲也仿佛是黄金打造。
白玉楼笑道:“一个白袍狮王,再加上白马三郎以及他的十八游侠,白某自忖还可应付。若再加上个金甲太岁,白某自认就回天乏力了!但不知蔡州高手尽出,莫非只为那狮王背上的少年么?”
白马三郎与金甲太岁相视一笑,道:“我家主公既食齐禄,自解齐忧。狮王背上的少年我们是保定了。不知白大人如何处置?”
白玉楼打了人哈哈,道:“各位可能还不知道讨逆军情吧。黄贼被困泰山虎狼谷,身边身不满千,天下诸镇兵十余万已将虎狼谷团团围住,定可不日平灭。识时务者为俊杰,到时秦大人是要做齐臣还是要做唐臣,只怕也未可知呢。”
金甲太岁笑道:“天下事原本难料,做齐臣还是做唐臣,那是主公的事。眼下主公只吩咐我兄弟二人将少主带回蔡州,军令如山,还望白大人海涵罢。”
白玉楼道:“也罢,既然二位一定出手,白某自忖不能达到目的,看来,也只好罢手了吧!几位皆是少年英豪,白某心中敬重。他年再见,还望我们能一殿为臣,共为朝廷肱股。”
说罢一声长啸,远远地,他的座马疾马而来。马原本奔行甚疾,但到了白玉楼身边竟忽地停了下来。照常理,奔马是需要一段路程的缓冲才能停下。但这马竟是说停便停,说走便走,确是神骏非常。
白玉楼缓缓跨上马背,调转马头,蹄声的的,不疾不缓,火红的官衣慢慢地消失在丛林长草中。
“拿得起,放得下,量力行事,不成便退,当真是当世大高手的风范!”楼小楼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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