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蓝色的晴空下,一览无余的天际刮起了阵阵带着凉意的秋风,吹卷起枯黄色的落叶,纷纷打在匆匆穿行于蜿蜒又狭窄山路上一位孤独的行行人身上。
行人——更应该称为旅者——找到了路旁一处歇脚点坐了下来,摘下宽大而又扁圆的斗笠不住地呼扇着。虽然此种时节稍一不注意便会被风寒侵袭,但满头的热汗却是一时半会无法消散掉的。
在斗笠摘下的同时,一头带着些许土黄色的点缀的柔顺秀发也一起披散了下来,展露出来的是略显憔悴不过却神采奕奕的美貌面容。只是慢慢整理了一下,将散乱的发丝重新束成完整的垂髪,这位年龄应该算的上是少妇的成熟女性掏出包袱中所剩无几的干粮,一边望着西南方一边细细的咀嚼着,晶莹的双眸中充满了希望的样子。
风儿越吹越大,从落叶翩翩飞舞的程度逐渐满卷起泥沙,终于无法继续让人安心停驻了。
收拾起行李,刚要起身,少妇突然闻到了一股充满了危险的气息,那是在三十年左右的人生中仅有的几次恐怖记忆里才会出现的
——混合着血与野兽恶臭的味道!
“嗷!!!”
一道黝黑的影子自小路旁的树林中冲了出来,它的高度近如胸口,体长超过成年男子,口中吐出两根斑白粗长锋利如刃的巨大獠牙,全身的黑色长毛挺立如钢针。毫无疑问,只有名为野猪的凶残野兽才会具备如上的各种特征。在日本这个没有与老虎同级别凶兽的地方,只有凶狠的熊才能与其比肩。
而一名普通的中年妇女被一头猪突猛进的野猪盯上时,结果又会如何呢?
“哇啊!南无三……”
惊叫一声后,在目瞪口呆的恐惧之下涌上心头的是一股绝望的无力感,这位女性此时已经失去了控制全身的力气,一下子瘫倒在地,只余下了暗含深深伤痛的呢喃。
阿弟,阿姐恐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眼看着野猪正以自己为目标袭来,尖锐的獠牙、满嘴的恶臭、咆哮的巨吼已近在眼前,她唯一能做的仅仅不过是双手合掌、紧闭起双眼默默的接受着自己接下来的命运罢了。
刹那间,一声痛苦斯嚎迎面而来直冲入耳。虽没有感受到痛苦的袭来,但在此种生死之际的强烈刺激下,她终于还是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昏昏的梦眠之中。
半梦半醒间,往日的记忆如走马灯般一件件映照在心头,再一次展现了出来。
“阿弟,在东大寺修行要好好注意身体,阿姐会一直支持你的。”她一边仔仔细细整理着阿弟的行装,一边铮铮的叮嘱着,生怕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会让自己的弟弟受苦。同时还决定自己也要遁入空门修行。
“请问大师,我的阿弟真的离开这里了吗?他是二十年前就来到这里修行的,法号叫命莲啊。”面对着纷纷摇头的僧人们,她满脸的不可置信,仿佛是命运对自己开了个一个天大的玩笑。
“佛祖啊,求求您,求求您告诉我命莲到底在哪里吧,我什么都会愿意做的。南无三。”一夜的以泪洗面,一夜的不住祈祷,一夜的对天发誓,她不知疲倦的在东大寺的佛像前作着唯一的努力,只为了再见到弟弟一面。
“未申(南西)方有一座紫色的云彩环绕的山,去那里看看吧。”不知道是谁的回答,她重新获得了希望,不管这希望是多么的渺茫。
“阿弟、阿弟……”
恍惚间,仿佛命莲二十年前的身影映入眼帘,她不自觉地向其伸出手去拼命要抓到。可是黄粱一梦,终究不过是虚幻。
睁开双眼,探寻的手臂伸在眼前,空空荡荡的,诉说着梦幻的破灭。
等一下,我难道死了吗?为什么……
放下了手臂,入目的是陌生的茅草屋顶。比自家的更破败、更萧瑟,仿若是被遗弃不知多少年的陋屋败舍一般,风一吹就可能倒塌掉。
既不是地狱也不是西方极乐之地,仍然还在人世间。
我还活着,南无三!
劫后余生的欣喜一下子驱散了刚刚苏醒的困意,她一遍遍的感谢着佛祖的恩赐,再次坚定起了要用今后的余生来全力侍奉佛教事业的决心。
只不过对天发誓之后她还有人世间的事情要解决。
我这是在哪里呢?是谁救了我后把我带到了这里?
站起身来环视起除了自己的行李外一无所有家徒四壁的小草屋,她当然不可能得到想要的答案。正当困惑于是否应该离开这里寻找人家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儒雅而洪亮的嗓音。
“这位小姐,你醒过来了。方才非常抱歉令你受到此种惊吓。现在身体还好吗?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伴着心中忐忑的不安,她立刻转身回望,只见一名腰间别着长刀衣着鲜亮华服如武士打扮的高大青年人正伫立在门口处微笑着盯着自己的脸庞,毫不掩盖他好奇的神情。
条件反射似的跪倒在地,这可是一名平民遇到
武士大人所该有的礼仪,令他们生气的后果只要看看这位武士大人长刀上所沾染的血迹就会明白。
“小女子尼公拜见大人。非常感激大人的关心,小女子、小女子现在身体已经无恙了。”
尼公并非是从没见过世面的山村野妇,只要用心观察,如何面对大人们的问话不被责骂也不算一头雾水。不过,真正面对面的交谈这可是第一次啊。
正当她诚惶诚恐不知该如何继续交谈下去的时候,反而是听到对方轻笑一声,随即传来了脚步走近的声音。
随着脚步的一步步接近自己,尼公突然发现心跳“扑通扑通”的跳动声也随着一同激烈起来,仿佛是拼着命要跳出胸口似的。这种心跳加速度日如年的紧张状况直到感觉出武士大人紧贴着自己身体前方停下脚步的时候顿时达到顶点。
“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感到一位孤身女子竟然敢行走于荒郊野岭实在是非常奇怪罢了。”
说话的同时,只觉得一股温暖的触摸感轻轻托起了她的双臂,温柔的拉起了身子。
直到这时尼公总算才安抚下了“咚咚”作响的心肝,壮起胆子抬起头仰视起对方来。
只见被打理的整整齐齐又银白如雪的短发下是一双饱含善意的黑褐色眼眸,明澈清晰却似乎深藏着淡淡的忧虑,犹如看透了世间的沧海桑田般包容。
当眼神相触的一刹那,她竟然生出了一种宛若对方也在竭力搜寻什么渴求之物的错觉,这一印象深深地印入脑海之中久久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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