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缨也不答话,只是笑嘻嘻的道:“师尊叫我把这个交给你,让我在太阳下山时再来接你。”说着将一纸箴言塞给岳冬霆,然后一蹦一跳,消失在云海之中。
岳冬霆展开手中箴言,高挺飘逸的字迹映入眼帘,上面写道: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岳冬霆望着手中的箴言默然无语。
一阵天风吹来,云海之中忽起荡漾。渺渺云烟随风拂动,顺着卧云天柱升腾而去,云蒸霞蔚。
岳冬霆的衣衫和长发也在风中飘动不止,但他一无所觉。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手中的箴言,看着它像蝴蝶一般簌簌抖动。
“刚才我是在做梦吗?还是现在才是梦?”他默默的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他终于忍不住,伸手在自己身上掐了一下,便“啊”的叫了一声。可是,他仍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一个苍老而洪亮的声音忽然在他身边响起:“小娃娃,你为什么自己掐自己啊?”
另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在他身边代答道:“所以说嘛,你的见识短。人嘛,自己掐自己一下,当然是为了确定他是不是在做梦。”
岳冬霆抬头看去,只见天柱奉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个老者。一个身材矮小而结实,穿灰色短衣,一头红褐色的头发,面色微黄,一脸深棕色的的络腮胡子。另一个身材高瘦,穿黛青色道袍,满头白发,面色红润,五绺白须飘摆胸前。
矮老者站在石礅之上,头顶才到高老者的肩膀。只听他洪钟般的声音道:“那也不见得。想当年要离自断一臂,比掐自己一下痛多了,那也不是为了知道自己会不会痛……”
高老者略带沙哑的声音不以为然的接道:“要离又怎样?不也就是什么心怀苍生,什么忠君报国之类的人物吗?说起来也是不知天人合一,不求炼虚合道的俗人一个。他自断一臂,除了自己痛一下,又能怎么样呢?”
矮老者不屑道:“胡说八道,当真是胡说八道!自断一臂是俗人一个?想当年慧可禅师自断一臂以求佛法,终成大道。这等斩断一切的大智慧力,连风闲真人也是佩服的,你这老鬼怎敢说他的不是?”
岳冬霆对这二老所说似懂非懂,只觉得二老高深莫测,肃然起敬。
他小心翼翼的插言道:“二位前辈……敢问二位前辈……”
两个老者互相望了一眼,才齐齐转过头来,一个说道:“小娃娃,有事尽管说,老夫一席话,胜读百年书!”另一个说道:“小兄弟,本来说天机不可泄漏,但相见即是缘分,老夫知无不言便是。”
岳冬霆向二老行了一个礼道:“家师送来一纸箴言,奈何弟子鲁顿,无法明白其中真意,尚请二位前辈不吝赐教。”
二老向箴言瞟了一眼,高老者先道:“同是学道之人,小兄弟也不必客气,叫我青公即可。那矮子名叫褐老,他是个粗人,你就更不必客气。”
褐老闻言不快,正要反驳,青公又道:“口舌之争多半无用,我们还是不要误了正事。小兄弟,你手中箴言出自《南华经》,讲的是人生如梦的道理,玄妙非常。你若不明白,老夫便讲一个故事与你分解吧!”
岳冬霆连忙点头应是。
青公捋了捋颔下长髯,以他苍老而沙哑的声音缓缓讲道:“从前有个书生,叫做卢生。他在邯郸的旅店里遇到一个道士。那个道士名字叫做吕翁,大概也是当时有名的剑仙……”
“什么叫做大概是?”
青公白了岳冬霆一眼,老气横秋的道:“再凡人眼里是有名的剑仙,再老父眼里,哼,屁都不是!你若想听故事,就不要打断我!”
岳冬霆喃喃应是。
于是青公继续讲道:“这个卢生啊,在俗人里也是相当没骨气的一个。他一见到吕翁,就说:‘啊呀,道爷,你看我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你看我刚买的二十两一件的衣服都要打补丁了,道爷啊,你就可怜可怜我吧,让我过点富贵日子。’这个家伙也真是贪心,能住旅店还没被赶出去,苦什么穷啊……”
岳冬霆中就是小孩心性,听到这里,噗的笑了出来。
青公也呵呵的笑了一声,又继续讲道:“吕翁听得不耐烦,想把他打发掉,就送给卢生一个枕头,说道:‘你呀,也甭苦穷了!只要呢,你抱着这个枕头睡觉,哎……你就会荣华富贵地。’“芦生一听当然高兴啊,连忙把道人送走。他看着那个店家正在煮黄米饭,也顾不得肚子饿,抱着枕头就上场睡觉了。梦里,他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阔少爷,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走到外面更是挥金如土,那师生的荣华富贵阿。就在他最得意的时候,只听吱嘎一响……他醒了。抬头一看,那店家的黄米饭还没熟呢!”
岳冬霆听到这里哈哈的笑了起来。
青公见自己故事讲得成功,也很高兴,又说道:“这个故事,就叫做黄粱一梦。小兄弟,现在你明白了吗?”
岳冬霆想了想,又茫然摇了摇头。
褐老见状,呵呵笑道:“老夫就知道,那竹竿子不成的,说不明白这么精湛的微言大义。还是听老夫来讲个故事吧。”
岳冬霆爱听故事,连忙称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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