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来流云一去不还。今日窗外莫名风起雨落,渐次加剧,最后耳中只闻得狂风呼啸如龙卷,暴雨摧叶万竹哭。
王通年少即养于军伍,世间见识并不多有,但也知此间状况殊不正常。想这龙首派何等洞天仙境,岂能有这种狂暴风雨来大煞风景?即便要风需雨,也应是和风吹得山人懒,细雨滋润百花香,方衬得这龙首山千年道统,流云般洒脱人物。而今此等破败之景,该不至于有何不祥之事吧?天色已晚,密林阻路,明知龙首派不可能出现何等重大事体,然王通如何平复得焦虑心事。流云啊流云,你在何处。
徘徊之间,龙卷风疾,王通但念着流云着落,龙首山现况,浑没察觉茅屋摇动,渐趋散体。蓦地一道闪电乍起还灭,直刺得王通睁眼如盲,“轰”,炸雷聋耳,一道狂风扫过,茅屋裂散,随风无踪,异变突如其来。
王通浑不在意间,体内真气火燎般窜出,带动他冲天而起。此时王通才察觉到,两股若有似无的劲气追体而来,一刺左脚涌泉,一击腰背。“果真出事了”,王通立知龙首派遭敌暗袭,心中杀机大盛,长啸一声,凭空两个前翻,未及落地,转身一拳轰出,劲气裂空之声大作,两敌顿时吓了一跳,王通敛气收息,悄然窜出。如此环境,对方劲气四溢,正好偷袭,两敌尚未反应过来,王通一掌无声拍在左敌后背,迫对方无奈前窜,正好扑向右边敌人。王通低身跟进,两敌刚一接触,右敌发现不对时,王通双拳已如巨石撞在他左肋。右敌厉嚎出声,借势飞起,双腿轮转踢出,如此距离,王通只得一一接下,心底暗惊敌人实力。忽觉后背一寒,左敌刀锋及体,在背上划出一道血槽。王通心胆俱寒,两敌方才明明空手,此刀从何而来?侧身扭腰,右手连击,终于挡住后续无数刀攻击,腿上一痛,却是挨了右敌一棍。王通慌忙滚地又翻起,远远避开,依竹而立,仔细感知,竟无两敌丝毫声息。王通不敢妄动,缓缓运气,静静等待,背腿伤势不知如何,对真气之疗伤效用大有信心,只得狂转真气,以待伤势稍痊。不知多少时间过去,风停雨止,天色渐明。一目了然之下,狼藉遍地,竹林主体依旧,不能过人,现场却杳无人踪,他们如何入得这大阵竹林?为何攻敌未克便止?龙首派现况如何?自己昨晚何以如此无能?‘龙神不灭体’功诀可有杀敌之效?王通只觉心乱如麻,渐思渐痴。
林内不必收拾,王通绕林而行,不得其门而出,腾身跃起,二丈高即为无名压力所挡,斯地即为一有色牢笼,王通只觉心中平平静静,反而无思无想。忽有所感,抬起头来,只见一人从天而降,停在头顶丈许处,儒装青衣飘飘洒洒,笑容可掬,其人对王通道:“你是何人,在此作甚?”王通不答,只是细细打量,反复推想此人身份来意。那人注目王通,忽道:“你想从此地出去么?”王通稍一犹疑,抱拳道:“前辈若是知道,还请告知。”语调却不卑不亢。那人笑容依旧,“若要出去,甚为简易,只是你得依我一件事。”王通道:“前辈乃高士仙人,莫非提携晚辈,还要条件的么。以前辈高才,这世上竟有前辈不可为之事!”那人在空中踱来踱去,摇首道:“错了错了,这世上大有我不可为之事在,故我无高才。我或为你前辈,你又怎可无劳而获,厚颜要我‘提携’你?”言下之意,已是承认自己是‘高士仙人’。王通脑中急转,含笑道:“前辈仙法神通,意境高远,想来此地破败难堪,难入法眼,原来前辈竟是要毁去这片竹林,重造仙境。”终是不肯求他。那人再踱数步,已在空中绕王通走了一圈,笑道:“我倒觉着此处破败得正好,难堪得合适,若养几头小猪小狗的,也不怕它跑了。你觉得如何?”王通一滞,心念电转下,叹息道:“不知前辈从何而来,龙首山现况如何,还请前辈告知。”那人讥笑连声,“你连我一个小小要求都不能答应,你想我能告诉你么?”王通道:“然则前辈何为而来?莫非神功精进,道法大成,周游天下,以观世间奇景,息足此处?啊,还没请教前辈尊姓大名,仙乡何处?”“老夫周子观,小子,难道求人很难么?想当年,奇人龙首客赴诛仙岛前,也曾上昆仑求取枪甲二宝,成就万世威名。看你尚未出道,便如此涩于求人,以你性格,不怕将来除魔路上寸步难行?”“前辈所言,甚是有理。然王通孑然一身,无财无宝,低能弱力,以何得前辈青睐?当年龙首客以孤身犯险,救天下苍生,乃为天下而求人,与晚辈如何相比?”周子观大怒,“龙首客是人,你也是人,如何不能相比?龙首客能为天下人舍身,你就不能么?说到底你就是怕欠债,你可知我要托你何事么?你从头到尾俱是巧言吝舌,企图骗得老子带你出林,自己却不想付出什么,龙首客当年何等英雄豪气,竟有你这样徒子徒孙。气死我了。这等奸徒,留着何用!”一言未毕,扬手一道电光打下,王通方要辩驳,电光已及头顶,慌忙避开,哪知电光之后是一组电光群,顿时被击个正着,全身麻痛。未及起身,电光不绝而至,转眼间王通已被电得身软头昏,身上散发出一股焦臭味。周子观好似知道王通将昏未昏,电光不再落下,却改成了火焰,一团烈火粘在王通身上,越烧越旺,看来不把他烧成焦炭不会停止。王通体内真气早已自发运转,前赴后继地疯狂吞噬着入体的电流火毒,只是电火来势太过迅猛而巨量,真气虽被全力推动,进入体内的电流火毒却是越来越多,看看火势不减,王通末日不远。此时‘龙神不灭体’方显露真正功效,一道莫名真气从魂灵至深处窜出,刹那间在体内形成一个循环状气圈,随着火势加剧,气圈流经处渐次分出叉路,真气再不是一个方向地流转,而是跟着叉路分向,有的上行,有的下走,有的左绕,有的右转,有的从外而内钻入筋骨,有的从内而外发自内腑,一时间千头万绪,不可捉摸,王通能做的,只是坚定心志,静观变化,有会于心而已。转眼间,火熄电消,周子观看着王通身上炭末下如地鼠横行,炭末下跌如雨,不一刻露出白玉似的肌肤来,只觉得天下奇事莫过如此,今日大开眼界。
周子观目瞪口呆之际,不觉王通已功行完满,突然眼前一花,地上王通已不见踪影,“不好”二字尚未在心中生成,双腿剧痛,两道怪异真气顺腿狂冲而上,到丹田外方被自发护体的金丹所阻,伴着断腿一声脆响,人已被击得上冲十来丈高处,口中鲜血还未喷出,王通追着又是无数拳打在他身上,体内骨胳尽碎。周子观勉力转头对向王通,双目一瞪,两道神光打在王通眸上,王通一楞之下,金光一闪,周子观凭空消失。
王通凝在空中,平生第一次自感与往不同,现在才看清这多姿多采的世界。默察体内,‘龙神不灭体’真气正以新的方式高速运转,外界灵气不绝注入体内,在身周聚集成一个随体内元气流动的灵气球,灵气球渐转渐厚,最后连身形都遮盖起来。这算不算护体罡气的一种?王通仰天一声长啸,声震四野,气势如虹。
“哼,狂徒看剑。”一道丽声叱喝响于身后,王通回首,排开眼前气雾,突然眼花瞭乱,心旌摇动。对面一女素衣胜雪,面罩寒霜,美目冷厉,虽在怒中,亦给人百花初放之感,王通心中好感顿生。王通于空施礼,方道:“姑娘,敢问……?”言未讫,千万道青色剑光已满空刺到。王通大吃一惊,只见这女子将肩一摇,便是如此威势难挡,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王通何曾见过这等一气化三清,一剑化万剑之法,当下不知如何抵挡,只得一拳轰去,将身前剑光略阻一阻,周边之剑却已破入灵气球外缘,剑气与灵气相争,发出刺耳怪音,闻之欲疯。王通又是一惊,剑势之强,大出意外,他慌忙加速运气,推动气球高速转动,各剑立被甩出,却是甩之不开,这刹那之间,王通身周都已被剑包围,绝无空隙,王通想要再看一眼白衣女都无可能。白衣女感应到剑光被王通灵气球甩出,心火大发,再不多虑,双手环绕,结出一连窜复杂印诀,众剑立时青光大盛,两两交叉,三三轮圈,各各组成法阵之形,从各个方向齐攻而下。王通立感压力大增,除了手挥脚踢,狂转灵气球,一时之间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咬牙苦撑。白衣女看方法有效,心头大喜,加深功力,妙目注定王通,只待这‘狂徒’稍露破绽,便给他一下重的,突然尖叫一声,如见鬼魅,掩面飞驰而去。
王通正在大叹倒楣,只道今日要死无全尸,各剑却忽地停止下来,化成一剑,刺在心口上,又嗖地一声,倒飞而去,瞬息无影。王通看看远方,又看看滴血的胸膛,莫名其妙间,心头好似空出了一块,“她是谁?干么又走了?”蓦地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啊!”如见鬼魅,从空中直坠而下。
在某面法镜前观看的三人,相顾大笑。其中一位道长道:“有趣的小子,呵呵,你们看这家伙,功力是否已够进入封魔幻境了?”俗者道:“师兄你看如何?”却是对着中间的一位大师。那僧人略一思索,道:“好,明日便由封魔七星使,带他进入封魔幻境,不过在这之前,要先给他弄件衣服穿上。”言毕,三人又大笑起来,明天,这个有趣的小子又会闹出什么笑话呢,他还会创造何等奇迹出来?还真是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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