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袍老者闻言有些默然,别人的话他可以不在乎,但是眼前这人,曾经布局落子,算无遗策。
敢代天算人,敢替人谋天。
一指定江山。
元老头想了想,轻轻说道:“其实也不是那么没准头,那头小老虎,不只是我一个人选的,你们家那头蠢虎也看上了他。”
元老头说完后,发现麻袍老者并未答话,不由偏过头去看他,发现他正怔然望着天空。
那处地方,之前有过一场虎啸惊天。
饶是元老头号称天算人算皆无敌,也不知怎么去安慰这个老朋友,只能重重叹息。
“你那个年轻人,是怎么回事?”
元老头闻言不由一怔,随口说道:“十二年前舌战群雄的那个混小子知道吧。”
“陈敬南?”
“嗯,他儿子。”
元老头说的很简单,甚至没有多余的解释,但是麻袍老者却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觉得元老头做这件事情很有必要,甚至没有多问任何问题。
两人再度看向北方,之前他们是一人看一人。
而现在,麻袍老者开始关注起了另外一个年轻人,毕竟,他是他的儿子。
陈奇躺在地上,将这些年来经历的种种全部过滤了一遍,元老头的悉心教导,还有层出不穷的偏门诡道,让他从一个只会握书本的乳臭小儿,变成了一个敢倒提人头的冷血少年。
有关这些,陈奇一直心怀感激,也一直试图变得更努力去报答,他曾答应过元老头,如果有一天,他凭自己实力杀掉了赵陵珣,他的命,就是他的了。
元老头虽然没有应承下这段类似誓言的承诺,但是陈奇却一直将其放在心上。
可是随着他了解的越多,心中的恐惧也就更盛。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只是个一无所有的乞丐,而某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富家翁,这个富家翁一直在暗中帮助他。
但随着他的认识加深,这个富家翁的身价不断超出他的预料,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就算他倾其所有,也无法报答富家翁,甚至连一点一丁都无法回报的时候,他开始了恐惧。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会窃以为喜,但是陈奇却不这样想,因为他有个读遍万卷书的父亲。
“器大者声必闳,志高者意必远。”
“学足以辅其志,志足以御其气。”
“男儿以气养身,以气立骨,以气孕养铮龙腾!”
陈奇有志且有气,所以当他意识到元老头根本就不需要,或者说他可能永远也无法报答他的时候,陈奇开始恐惧了。
这些年来一直用以安慰或者麻痹自己的东西,都如泡影被戳破,他感觉自己被**裸暴露于天地之间。
所以他选择抗拒,真正的抗拒,即便可能身死,他也要抗拒元老头的施舍。
因为他曾无数次梦回青冥城外的那座小院子,他躲在屋中的小柜子里面,当年他父亲就在他的面前倒下,背对着他打出了手势。
然而,在梦境中,他父亲转过了身子,非常冷淡的看着他,并没有说话,但是陈奇从中看到了鄙夷。
陈奇逃避这个梦境已经多年,以至于他非常喜欢抿嘴,其实是每当他想起这三年来看似凶险,实则安全无比的生死之间,他就会感到深深的内疚。
元老头说他是演技派,一点也没说错,因为他甚至演戏在给自己看。
因为他太聪明了,所以他能将自己都骗过去,然而也是因为他太聪明了,所以现在骗不过去了。
所以当他真正到了生死之间的时候,他不再想要别人的任何施舍,气海内的那块天碑被他越压越下,直至后来,天碑已经放弃反抗,所以陈奇可以更加义无反顾的将天碑按下去。
他要将这块碑,按回兽皮!
可是随着失去天碑中的能量,陈奇顿时感到虚弱袭来,而到此刻他才明白,之前以为的痛楚是多么可笑。
陈奇一张脸顿时变形,一些细密的血珠从脸上冒出来。
恐怕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竟然还能从体内挤出来这最后一点水分。
然后他忽然笑了,仰望着天空,轻轻笑了起来。
因为太痛了,所以他开始笑,他想要更痛。
缓缓下沉的天碑顿时像是受到一股莫然沛力,猛地被按下气海,深深插了进去,插进了那兽皮演化气海壁垒当中,只余那么一小截在外面。
忽然间兽皮光芒大作,所有的纹络全部剧烈闪烁起来,陈奇那汪细小气海,顿时被耀眼的光芒映照,变得明亮无比。
在气海上方,风雷顿起!
巍巍乎有气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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